秘書再次推開會議室的門走進來時，她的身後跟著五個等待面試的年輕人。他們看上去或多或少都有些緊張，年輕的面龐透出不安。

面試的事情是由人事部的經理具體操作的，季舒夜只是旁觀，偶爾也會問面試者幾個問題，然後不動聲色地在事先準備好的表格上寫下自己的意見。

龍澈坐在季舒夜身邊，不時會伸著頭在他的表格上瞟上一眼。又在季舒夜回眸望他的時候笑得一臉頗有深意。

你來我往間，面試的人已經過了大半，終於輪到周河所在的那一組。秘書為他們開啟會議室的門，龍澈立即發現了勾著腦袋不斷向裡看的周河。他就靠著黑色的皮椅坐在那裡，等著看周河發現他和季舒夜的反應。

周河也沒讓龍澈失望，一眼看見坐在最中間的兩個人就是中午在餐廳遇上的人時，驚訝得幾乎合不攏嘴。他似乎還有點兒不敢相信，看了看龍澈，又看了看季舒夜，收回目光的時候還在自言自語，似乎在說“不可能啊”。

當週河隔著一張桌子站到季舒夜面前時，他顯得很緊張，可當季舒夜提問的時候，周河立即就丟棄了那份緊張，變得從善如流。龍澈知道自己沒看錯人，對周河縝密的心思和條理清楚的邏輯思維很是讚賞。在他看來，要想在短時間裡讓朗星恢復到鼎盛時期的樣子，像周河這樣的人才是必不可少的。

不過，季先生似乎還在為龍澈的態度耿耿於懷，沉著一張俊臉在周河的名字後面畫了一個圈，表示“暫定”的意思。

“舒夜，這樣你都不滿意？”龍澈不解。

哪知季舒夜只是回了他一個“我才是決策人”的眼神，龍澈這才恍然大悟，樂呵呵地把唇湊到季舒夜耳畔：“季先生，你這是在吃醋吧？”

“有嗎？”

“算了，隨你喜歡，我就是給你個建議而已。”

龍澈和季舒夜的私語讓周河看著越發心慌，生怕龍澈記了仇，那他就再一次失去了大展拳腳的機會。季舒夜自然沒有放過周河從會議室出去前那緊張的一瞥，勾了勾唇角，覺得心情瞬間就變得明媚起來。

然，生活是什麼，生活就是當你以為你是事件發展的掌控者時，它用事實證明你不過是個佔據了一點點分量的參與者。龍澈原以為周河會毫無疑問地得到季舒夜的助理一職，卻是他小看了這個世界。

“季先生，你好，我叫白億陽，應聘的是您的助理一職。”身穿駝色牛角扣大衣的男孩落落大方地走到季舒夜面前，所有人都覺得他似乎有點眼熟。目光在整個會議室裡掃蕩一圈，恍然大悟——這個名叫白億陽的，不就是年輕一號的季舒夜帶來的漂亮男人麼。

龍澈也半眯著眼打量著這個叫白億陽的男孩，眸中流露出些許危險的訊息。白億陽和他長得很像，不，或者應該說和十年前的龍澈長得很像。他太年輕，還沒有龍澈那種經歷過大風大浪後生命開始沉澱的氣息；也沒有一眼望去就讓視覺驚豔的五官。可他站在那裡，不論是季舒夜還是龍澈，似乎都看到了從前。

兩個人相視一眼，幾乎是同一時間就想到那個幕後之人。之前龍澈一直以為幕後之人所做的事情針對的都是自己，現下看來，他和季舒夜，都是那個人的目標。可龍澈始終想不起來，過去結下的仇怨中，究竟有什麼人會恨他入骨；究竟又是什麼人，可以隱藏得如此之深，任他和季舒夜怎麼調查都只留下些許的蛛絲馬跡。而那些東西，還不足以將那個幕後之人給揪出來。

季舒夜不動聲色地問了幾個問題，對方的回答也足夠讓他覺得滿意。思忖一番，季舒夜將白億陽和周河都留了下來。一個人，是為了工作；另一個人，是為了龍澈。

得知自己被錄用，周河先是震驚，然後才是開心。季舒夜帶著龍澈從公司出來準備回家的時候，理所當然地遇上了早早就在停車場等候的周河。

“嘿嘿，你們……額……我們一起吃晚飯吧，我請客。”

“你這是賄賂上司？”龍澈挑著眉，似笑非笑地看著周河。

“哪能啊，我是賄賂上司家屬。”

龍澈輕笑著開啟車門率先坐上去，隨即搖下車窗衝周河招招手：“不是要請客麼，上車啊。”

“來了，來了。”周河手慢腳亂地坐進車裡，龍澈從後視鏡裡看他，才發現他太緊張，以至於手擺在哪裡都成了一個問題。

在周河的帶領下，車子繞過幾條人煙稀少的小巷，停在了一家毫不起眼的小院落前。龍澈從車上下來，抬眼觀望了一會兒，才不確定地看向周河：“你是要帶我們吃飯還是想拐賣我們？”

“我保證，這裡的甜點你一定喜歡。”

將信將疑地跟在周河身後進了小院落，不得不說，那一刻，不論是季舒夜還是龍澈都覺得很震驚——外表看上去普通得沒有任何可以吸引人多看兩眼的小院落，內裡卻是如此地別出心裁。

雕塑，噴泉，中式的古老石橋，多往裡面走一點，就會多得到一些驚喜。所有的餐桌都是擺在院子裡的，周河熟門熟路地帶著龍澈和季舒夜選了一個有藤蔓遮掩的位置坐了下來，很快便有人前來給他們服務。

“你對這裡很熟？”龍澈一邊翻看著選單，一邊頭也不抬地問道。

周河嘿嘿地笑著，不好意思似的抬手抓了抓腦袋：“我媽開的。”

“難怪。”把選單遞迴服務員手裡，龍澈指了幾樣自己喜歡吃的東西，又說：“你完全可以幫你母親做事。”話外的意思就是，何必要到他人的公司，仰仗他人鼻息生存呢。

“我媽說年輕人就該多去外面見見世面，何必守著這一丁點大的地方。”

“我覺得我也該去見見世面，要不然等哪天坐吃山空了，舒夜嫌棄我怎麼辦。”

“你可以選擇在家裡洗碗，我會給你工錢。”

“你怎麼不去洗，我還給你雙份工錢呢。”

“乖，我很忙。”

或許是沾了周河的光，龍澈他們點的東西很快就被端了上來。恰如周河所言，龍澈點的那些甜點每一樣都精緻得很，讓人光光看著就覺得很好吃的樣子。

可惜的是，龍澈還沒碰到那些東西，就被季舒夜無情地端開了。後者說了一句“吃飯”，根本不在意龍澈張牙舞爪的抗議。

“哦，對了，我叫龍澈。”舀了一勺子湯送進嘴裡，龍澈才想起來自己似乎還沒有向周河自我介紹過。

“話說今天來應聘的那個人長得真像你啊，在會議室外我就被他嚇了一跳，沒想到進了會議室就見到了你。”周河說著說著，彷彿想起了當時的情景，自己也不覺有些好笑。

龍澈點點頭：“我也沒想到會有人和我長得那麼像。”

“說不定你們上輩子還是一家呢。”

“嗤！”龍澈嗤笑出聲：“你怎麼不說他是我失散多年的兄弟呢？”

“我沒有權利懷疑你父親的人品。”

龍澈聳聳肩，表示無所謂。事實上，誰又能說得清，老頭子在外面有多少個像他和弟弟一樣的兒子。自己已經讓老頭子心寒，說不定在不久的將來，就會有新的龍少爺出現，代替他，繼承龍家和老頭子的一切。

已是深冬，黑夜總是降臨得更快一些。不過六點多的時間，太陽已經從天空徹底掩去了身影，卻沒有月光如水，也沒有繁星滿天。院落裡四處都亮起了燈，彩色的燈光隱匿在植物中或建築物上，倒像是大自然本身就帶著光亮一樣。

吃完盤子裡最後一小塊蛋糕，龍澈抹抹嘴，滿意地靠在椅子上。人生中最幸福的事，就是和季舒夜一起吃他喜歡吃的東西。有得吃的時候，好像再煩心的事情也會變得無足輕重起來。

“好了，我們要回去了，謝謝你的招待。”

三個人一同起身，周河把季舒夜和龍澈送到門口，衝他們揮揮手：“以後要多多關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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