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陷入一個冗長的夢境。

夢裡他穿著藍色長衫，千年前的模樣。

夢裡白玉堂撐著一把繪著紅梅的傘打雨中走來，輕袍緩帶超然脫俗，擦過他身邊時掠起的風亂了江南，碎了煙雨，吹皺了一池春水。從此山水遠去，薄霧迷濛，綠柳寡淡，長橋不復，唯獨那身白衣和傘上的如血紅梅在他記憶中的朦朧畫卷裡一遍遍描摹，定格在時光裡永不老去。

畫面隨著他的離去被拉長扭曲，落上一層蒙了灰塵似的黑白，再鮮活起來的時候那人白袍精緻眉眼如畫，抱著畫影倚在牆上，清清冷冷無聲寂寞，三月的萬般春色在他身後像是浸了冰雪，淪為不起眼的陪襯。

記憶跳了好幾格，零碎的片段匯合成另一組場景。千年前的元宵佳節，一輪冰盤似的圓月襯著底下萬千燈火，吆喝的小攤販熱情如火，來往的行人嬉笑打鬧，才子佳人彼此羞澀的並肩走在一起，樓上的窗子開得很大，嫵媚多情的花娘大半身子都倚在窗臺上甩著香帕嬌嗔……而展昭只能看見燈火闌珊中，長街盡頭處，他心心念唸的那人頓了腳步，驀然挑燈回首，長髮紛亂衣袂飄飄，眸光流轉間足以抵上世間萬物，璀璨的煙火在夜空中毫無預兆的綻放，塵世裡的喧囂給他的側臉打上不真實的浮光，虛幻的有如神祗。

降臨人間的神看著他呆愣的模樣勾勒出淺淺的笑意，薄唇一開一闔，無聲地喚他的名：“展昭。”只這一個瞬間，展昭二十幾年來古井無波的心便在他無聲的溫柔裡狠狠悸動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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