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混亂。
林子伊送走孃家人後,就在屋裡凳子上坐著等沈路。茜元在,沒有神明敢鬧洞房,倒是趙熙辭敲門進來,給子伊帶了糕點和乾果。
“趙哥哥好。”子伊問候。
趙熙辭聽著這稱呼,覺得很有趣,他喝了酒,此時已經有了點醉意。他在子伊麵前坐下,也不說話,就帶著笑盯著子伊看,就在子伊覺得有點尷尬想移開視線時,他開口道:“你呀,做了決定就不要後悔哦,將來別怪哥哥,當然,也別怪欽澤。”
“怎麼會。”林子伊笑,給他倒了酒。
趙熙辭說:“欽澤人不錯,我以前就很欣賞他,當然,這個不錯是指一般意義上的。人無完人,我們也不可能替你決定。不過說來有趣,我當年和你說欽澤好,你還不屑,現在……”趙哥哥笑了起來,笑著笑著也意識到自己有多無聊,便生生打住了。
他咳了兩聲,斟酌著詞句:“一般來說,這個時候,作為兄長的應該給你一點的意見、忠告什麼的……那什麼,以後你們要是有什麼矛盾了,哪裡不合了,你記得跟我說哦,我幫你教訓他,哈哈哈。”
“……”
趙哥哥這明顯是喝醉了,一講就笑,一笑就停不下來。
門又開了,有幾個神明扒著門框探頭進來看,笑嘻嘻道:
“恭喜啊恭喜。”
“要幸福哦,沈先生這麼愛你,我們可都是見證了呢。”
等到趙熙辭把眾人勸離時,已是半夜了。林子伊在二樓窗前,從窗簾的縫隙裡往外張望,她看見那一群人東搖西晃地出了門,乘車的乘車,走路的走路,笑聲久久不散。
沈路喝了很多酒,進了房間就坐在床上,笑眯眯對林子伊說:“古人說人生有四大樂事,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我怎麼覺得,所有這些都與你有關。”
這是情話嗎?林子伊笑。然後她就看見沈路很不正經地靠近,悄聲道:“告訴你個秘密,你一定不記得。那天下著大雨,你抱著我說你不記得我長什麼樣了,我回答你了,我說,‘這神像就是按我的模樣修的呀,這樣你都認不出?’”沈路笑著,像是想起什麼趣事,“哎,子伊啊,下次可別再忘記了哦。”
林子伊也笑,她不懂沈路在想什麼,但他的那種快樂是確實可以感受到的。
可是沈路笑著笑著就開始哭,他抓著子伊的衣服,把頭埋下去,哭得稀里嘩啦,林子伊很無措,她抱著他,不斷安慰著:“你為什麼哭呀?好吧,你喝醉了……別哭了好嗎?算了,你怎樣都好……沒事了哦,沒事了……”
沈路也沒抬頭,就著林子伊的衣服擦擦鼻涕道:“我經常在想,我們能在一起多久?一想到有一天你會離開我,我所有的努力都會變得毫無意義,你說我怎麼能不難過?”
“我不會離開你呀,為什麼你認為我會離開?”
“你不懂,”沈路又笑,“你知道嗎?人的一生很短暫,說好的一生一世,除去遇見前的時間,以及會發生的意外,在一起的日子是很短的。”
林子伊不太明白:“你真悲觀。我之前想過,我們會一直在一起,你教書,我也工作,我給你做飯,給你縫衣服,用一盞燈,你備課,我就坐在一旁,到時可別嫌我煩。”
沈路安靜聽著,這時搖頭道:“可別,我可捨不得。我做飯。而且不至於只有一盞燈的。”
林子伊笑:“我媽之前還說我嫁給你會吃苦的。”
“這話應該我來說才是啊。”沈路無奈。
他問:“餓了嗎?吃點東西吧。”
林子伊不好意思道:“等你的時候偷偷吃了點。”
沈路給她倒了酒:“喝一杯。”
林子伊喝下,沈路問:“你告訴我,你怎麼就答應了,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呢。”
“這你問過我很多遍了。”林子伊嘆氣,“我第一次收到你的信,你說你是半透明的影子,你說你的心瀕臨破碎,第二次你說你的愛鋪在我踩過的地上。我很好奇,你的預設從來都是我不愛你,這又是為何呢?”
沈路還是笑,林子伊覺得大概是因為喝了酒吧,今晚他顯得非常的呆。而我們的沈大教授傻乎乎地說:“因為你從來沒有給過我好的評價啊,你說我空有文采,還說我迂腐,這些我可都記著呢。”
林子伊可一點印象也沒有。
那晚沈路說了很多話,可惜林子伊大多把那些話當作他喝醉後的胡言亂語了。
那天的最後,沈路鄭重道:“好了,我們該幹正事了。”
“什麼?”
“……你說呢?”
沈路本來覺得沒什麼問題,但現在一想,這姑娘該不會什麼都不知道吧?想起她不靠譜的母親及姑姑,沈路忽然覺得很有可能。
所以他猶豫了一下,問道:“你如果不想要孩子,我們可以不做。”
林子伊紅了臉,她還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但這多不好意思啊,沈路怎麼能把這個問題拋給她呢?
沈路又開始笑,他笑嘻嘻說:“哎你知道嗎,我不大想要一個人類的孩子,養不大的。不過這看你啦,你要喜歡,我會對他很好的。”
“……”這傢伙又開始說胡話了,林子伊無語地看著他的笑臉,半天,說道:“你喝醉了,我們還是睡吧。”
沈路明顯理解錯了,他愉快地嗯嗯了兩下,伸手開始解林子伊的衣服,林子伊倒也沒有糾正他的錯誤。
那晚,南京城依舊是燈紅酒綠,中華大地上少有人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那是一個很普通的夜晚,淹沒在過往與將來眾多歷史大事件中。但沈路記得很清楚,那天他真的覺得這樣很好,他發現生命是這樣真實,他也真的開始期待起天荒與地老。
過去很多年以後,1931年那一整年的事情都可以用一天、一件事來概括。雖然在此前,長江中下游水災,中央大學教師工資拖欠等問題也引起了人們強烈的關注,但最重要的還是那一年的9月18日。那一天日軍進攻東北軍北大營,張學良奉行不抵抗政策,撤到錦州,此後數月,所有的事情都圍繞著那一天轉。
南京的大學、中學紛紛組織了反日遊.行,學生罷課,上街要求政府出兵抵抗。然而,從9月一直到12月,學生們苦等數月,政府仍舊沒有出兵的意圖,報紙刊文詆譭學生運動,政府派“職業學生”監視在校大學生。12月17日南京珍珠橋事件後,南京學生對政府的失望已經上升到了極致。
1932年1月28日,日軍攻打上海,一時人心惶惶。林子伊的姐姐在去年九月分娩,生了一對雙胞胎姐妹,命名為寶玲、寶瓏,之後她帶著林母一直待在南京,林父去了北平做生意,一家人都沒有受到戰事波及。
而這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