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懷瑾心裡記著綰香的話,受人之拖忠人之事。即便是逆風而上,蕭懷瑾也私底下跟著幾個兄弟和齊氏的親族在皇上面前替齊蔚開脫了一通。
表面開脫,實則抬高齊氏意在激怒皇上。幾個老臣跟隨附和,句句強調齊氏一族在朝中的威望。
蕭懷瑾一遞出話引,那些人便一句趕著一句,句句戳小皇帝的心坎。
尤其是蕭懷玥那句:“先帝崩逝皇上即位,授齊候開府儀同三司,食邑八千府兵八百。兵部吏部刑部,均有齊候外戚。
紇族可汗為人剛烈,表面不聞不問,但若真殺了紇族公主,‘臣服’二字怕是不能再談。
到時候聯合北塞部族進軍騷亂邊疆進軍中原,內有掣肘外有強敵。還有母后病著,若是聽說……”
話音剛落,皇上面前的硯臺便砸在他的肩膀上,直接把人給砸翻了。那一方玉硯把紫宸殿的地板都給砸出了坑。
可想而知,那人的肩膀該有多疼,好在砸的不是蕭懷瑾。紫宸殿裡的人都跪在地上:“皇上息怒。”
皇帝看著裹在腳下的叔輩,不自覺的就想起了那日宮宴綰香發自肺腑的一席話,齊候整個齊氏一族就像卡在他喉嚨裡的一根刺。
就聽頭頂的小皇帝說到:“照七皇叔這麼說,朕這個皇帝也是形同虛設,連兩個罪人都殺不得。
是非對錯朕看得清清楚楚,伽央也已經認罪,不殺齊蔚,皇威何在?整個皇族的顏面何在?
丕正綱紀,何以成清明?傳朕旨意,齊蔚穢亂後宮三日後問斬,齊候教子無方奪其封地革其所有官職。”最後還添上一句:“庶人伽央,賜毒酒。”
說完皇上起身就走,不再容人說話。
跪在地上的蕭懷瑾面無表情,眼底卻藏著笑意。要的就是龍顏震怒,要的就是與氣候反目:“皇上英明。”
訊息一傳去承熹宮,太皇太后便一病不起。
藉著小皇帝大肆拔除齊氏黨羽的時候,蕭懷瑾不聲不響的藉機把宮中宿衛換成了自己人。
就在齊蔚被斬首當日,蕭懷瑾還帶著綰香去齊候府走了一遭。
綰香掀開簾子,就連下馬幡都沒有看到:“齊候府……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蕭懷瑾回答:“皇上旨意,不準齊候府弔唁。”
“那齊氏一族的心可要寒了。只可惜,太皇太后病著,誰也不見。”
蕭懷瑾握著她的手冷笑了下:“你當真以為她會病重?一個齊蔚而已,即便打擊到她,也不過是一時的。
在後宮過活,每一天都如履薄冰,她能活到現在,什麼風浪沒有見過?
當下日薄西山的頹唐之勢,不過是做做樣子給小皇帝看的。”
說到這車剛好停了,蕭懷瑾扶著綰香下了車。
站在齊候府門口的一雙人,同穿墨色衣裳,袖口走銀絲線,繡著一對翱翔雲中的仙鶴。遠遠看上去,好不登對。
門房進去通報,齊候竟親自出來迎。
現如今的齊候府人人避而不及,蕭懷瑾卻頂在風口浪尖上帶王妃前來拜訪,身穿素縞的齊候自然懷有說不盡的感激。
蕭懷瑾坐在前廳,不知道都和齊候說了些什麼,綰香便被帶到後院去探望正病著的林姨娘。
此刻蕭懷瑾沒有必要來齊候府拜訪,但綰香的心裡卻一直記掛那個慈眉善目的老婦。
丫鬟端著藥碗過來,綰香伸手接過藥碗打算親自侍奉林姨娘喝藥。
“王妃不可啊。”林姨娘這話說得急,還止不住咳了兩聲。
在綰香的眼裡,她不過是個可憐的母親罷了,於是真切的笑了下:“姨娘可是也聽了坊間傳聞,所以嫌我手髒了?”
“哪裡的話?”林姨娘坐起來握著綰香的手:“王妃曾是舞姬,我呢?曾是漂浮半生的歌姬,期間苦楚我都明白。只是一點你便比我幸運。”
“哪點?”
林姨娘拍了下綰香的手:“我知道許多女子都仰慕你的丈。有人因為他是親王被皇帝看重,有人崇拜他英雄情長是人間翹楚。
期間不乏大家閨秀,王孫之後,知書達理的能歌善舞的比比皆是,但他從不看一眼。只有你,不說一句話便能換他和煦一笑。還不顧一切,娶你為妻。
你的丈夫,遠比我的侯爺值得。孩子,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綰香一手握著藥碗,一手被林姨娘輕輕的拍著,不難感受話中淒涼。
“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這話我母親也曾說過。”
林姨娘真摯的樣子刻在綰香的腦海中,她似乎真的把自己當成好人。殊不知齊蔚的事情,就是自己一手安排,而自己想要的,就是搬到齊氏一族。
綰香從來心狠手辣殺伐決斷,做事從不後悔,唯獨這一次在心裡犯了嘀咕。
想到這綰香不禁抽回自己的手:“姨娘還是趕緊把藥喝了吧。”
剛想把藥遞到林姨娘的面前,門外就傳來尖酸刺耳的聲音:“聽說平南王帶著王妃來了,是來齊候府看笑話的嗎?還真是牆倒眾人推。”
綰香回頭就看到一張消瘦的臉,那人如此清瘦活像是伏在草叢裡的螳螂。這惹不起的模樣樣,應該就是齊候夫人了。
她拎起素白的裙角走進門,毫不客氣的打翻了綰香手上的藥碗:“堂堂平南王妃,居然給一個唱曲的端藥,真是叫人覺得荒唐……
啊,我差點忘了,平南王妃的出身也不遜色。”
說著話還抱起手臂,質問躺在床上的林姨娘:“人家怎麼就能做正妻成了王妃,你怎麼就不行呢?
你不是也很擅長痴纏哭鬧的嗎?還是說你的道行不到家?正在這請教王妃。”
“你……”
“我什麼?動不動就臥在床上裝病,叫外人見了,還以為我把你給怎麼樣了。”
綰香站起身避到床邊笑了,那張皙白的笑臉好看得叫人挪不開眼睛,徐徐開口:“到底死的不是自己兒子。”
齊候夫人站在綰香的對面,似乎不相信一個晚輩居然敢對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來。
“聽說夫人不曾生養,自然不知道十月懷胎的艱辛與為人母的心情。喪子之痛,更是無從得知。
這個兒子死了,再到其他人那裡搶一個便好。夫人膝下無子齊候不離不棄,當真是段佳話。
隨隨便便就能把別人的孩子據為己有,痴纏哭鬧的功夫應該也不淺吧?若不是家傳淵源祖孫三代研習其中奧妙,怕是也磨不到這個功夫。”
林姨娘見勢頭不好,眼神示意一旁的丫鬟,丫鬟當即悄悄跑出去找齊候。林姨娘從來都不願意去惹這等人物,緊抓著綰香的手,示意她不要再爭辯。
綰香卻偏偏不是個吃虧的茬,拍拍林姨娘的手叫她安心,自己擋在林姨娘的身前繼續問到:“夫人說,是與不是?”
齊候夫人被綰香堵到語塞,最後對林姨娘說了句:“我說的嗎,最近腰桿子這麼硬是找了好靠山啊?”
“今日世子新喪,夫人臉上絲毫不見愁容,只顧著在這挑事找不痛快,是不是有些不合時宜?
我出身卑微,從未見到這樣的嫡母。如今倒也真是開了眼界。”
這會齊候剛好帶著蕭懷瑾過來找綰香,還不曾進門就聽到兩人在爭執。
綰香先見到了門口的人影,收住話茬不再說下去。
剛跟著齊候邁進門,蕭懷瑾便把綰香拉到身後,把綰香整個人擋住,自己面對齊夫人:“今日拜訪齊候,貴府女主的待客之道真是叫本王大長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