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真要和如願成親了。
我來酆都的幾個月裡,該做的事都做了,不該做的事卻也做了不少。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事到如今,我已分不清我對他說的話,對他用的情,是幾分真心,幾分假意了。
酆都城剛剛才遭了大難,死傷無數,但轉眼間,卻又是一派喜氣洋洋的樣子了。
如願將一切都交予橋姬打理,橋姬對此事當真是一絲不苟,一切都按著人間的習俗來,光是挑日子就煞費了苦心。
試喜服的那日我早早穿戴好在堂中等著,過了許久如願才從裡面出來,帶著些微的扭捏,仿若當真是個要出嫁的黃花閨女。
如願站在我五步之外,別過臉緊抿著唇,雙手不知該往哪放般地不停地扯著衣袖,沒有了昔日那般的尖牙利嘴,也沒有了酆都之主的威嚴,就如千百年前一樣,害羞地一笑,問我:“這衣服好不好看?”
我忍不住便笑出了聲,如願有些惱怒地瞪著我,伸手就要去解釦子,我急忙攔住:“好看好看,你穿這大紅色自是再合適不過了。”
“是嗎?”如願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又低下頭看了自己一眼,苦惱道:“你從前娶妻時就是穿了這麼一件,當時我還不知這原來是紅色的,就想灰了吧唧的,當真是難看!如今自己穿上也想象不出樣子了,也不知是不是真好看。”
我笑著將他扯進懷裡,怎樣的抱緊也總是覺得不夠,那種想把他揉碎了融進骨血中的渴望越來越強烈,強烈到讓人害怕。
我想此時此刻我或許該說一些甜言蜜語的,剛一張嘴卻是哽咽。
“我從前就想著要與你成親,”如願輕輕推開我,嘴角緩緩一勾,“想了好久,真得好久。”
我記起大婚當日,如願穿著一身白衣執意不肯換,爹便不許他進喜堂說是晦氣,在拜天地時門外迅速地閃過一角白色衣袂,我愣怔了一下,那時心情,卻是複雜的連今日的自己也分解不出來。
“你願意與我成親,我很高興,”如願接著道,“這也算是了了身前一個願,就算以後魂飛魄散也沒關係了。”
聽此我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我復又將他拉進懷裡:“說什麼灰飛煙滅?你可想過我的心情?”
可我的心情卻是連自己也是難辨。
轉眼便到了良辰吉日的良辰吉時,那日我與如願一同穿著款式,花色一樣的大紅喜服,各自牽著紅色同心結的一端,在酆都百鬼的注目下緩緩走入大堂之中。
百鬼皆是大紅大綠,就連雪球也幻化成了人形,著了一身大紅服,眼眶微溼,輕喚了聲“哥哥”。
如願在他身邊停下,笑道:“我只是成個親,又不是要死了,你是個男孩子,哭這種事,當真是難看。”
主持禮儀的是個長者,聽說他生前便就是個主持黑白喜事的,很有經驗。但主持兩個男子,且其中一個還是怨靈的經驗想必是沒有的。
老是老,但中氣還是十足。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這高堂上的是酆國列祖列宗的牌位,這是武靖的意思,能容忍這親事已是不易,這件事如願便就順了他的意。
“夫妻對拜!”
我與如願都規規矩矩地行著這尋常夫妻都要行的大禮,我望著他,他亦望著我,仿若望穿了秋水,望斷了年輪,望見了千年萬年還能安樂的以後。
“步入洞房!”這一聲喊得最是悠長,我將如願攔腰抱起,他終於是乖巧了一回,酆都城的魑魅魍魎皆是嬉笑起鬨,一片熱鬧聲過後,洞房之中只剩下了我與他。
龍鳳紅燭燃得煞是讓人想入非非,燭光下映在紅色紗幔上的兩個身影更是朦朧的讓人喉間一片乾澀。
我拿起桌上的兩杯金樽,將一杯遞與他:“喝了這杯合巹酒,從此永不分離。”
如願接過金樽與我交杯,然後一飲而盡。
我接過空杯隨手放在桌子上,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可莫要辜負了這大好春光。”
“說得也是,”如願點了點頭,笑得甚是邪魅:“那就伺候為夫就寢吧。”
說罷,就撲上來扯我的衣服,我覺得這就是傳說中高手的對決,要想勝利,第一,速度;第二,速度;第三,還是速度!於是不甘落後的我奮起直追,急忙去扒他的衣服。
如願百忙之中急中生智,手指一點,龍鳳燭皆滅。這簡直就是赤裸裸地欺凌!他是怨靈,越是黑暗看得越清楚,我可沒這本事!於是我也手指一點,龍鳳燭豁然又明亮了起來!這沒什麼,我雖是人,可我也是在崑崙山修了十六年仙道,三年密宗的傑出弟子啊!
然而明亮的燭火帶給我的卻不是勝利,而是羞愧。我看了看如願穿戴完好的褻衣,又看了看一絲不掛的自己,終是嘆了口氣,道:“罷了罷了,我速度不如你。”
但那又如何呢?真不知他與我比這個意義何在,但還是傻了吧唧地參與了比賽的我才最是讓人匪夷所思。
如願滿意地點了點頭,沉聲道:“今夜是新婚之夜。”
我不知他想表達什麼,只得點了點頭。
如願忽地一用力將我撲倒在床上,聲音沙啞道:“我要做相公。”
我覺得這當真是件十分棘手的事:“額,這個……”
如願睜大眼睛看著我,水汪汪的,好似吃不到骨頭的小狗般,繼續勸說道:“從前都是我在下面,今天新婚之夜,你就讓我一次,以後把主動權再還與你。”
從前一直都是我在上,本也沒覺得有什麼,今日被他一提,忽覺的有些慚愧,但我作為清歌卻還是個童子啊,未先直搗黃龍就要houtin失語:“我……”
“哼!”如願氣鼓鼓地翻身坐起,嚷嚷道:“那我們就打一架好了!誰贏了誰在上!”
打架的話,如果不用法術只比qiang劍我是肯定能贏的,只是大喜之日,哎!實在太不吉利。
“罷了罷了,”我四肢大敞地癱在床上,羞惱道,“你要上就快上。”
“哈哈,”如願頓時眉開眼笑,摩拳擦掌倒是像極了從前相公館裡的那些個下流公子哥,三下五除二就脫了自己的衣裳,吼了一聲“夫人,相公我來了”然後就直撲到了我身上。
如願先是深吸了一口氣,然後……
“啊!”我慘叫出聲,“你咬我幹嘛?!”
“出氣。”如願嘟噥了一聲,隨後又在那剛剛被他咬過的地方反覆地舔舐,酥麻的感覺漸漸湧了上來,我看著如願埋在我身上的黑色頭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我是真得捨不得他,也許我真得喜歡上他了,也許我的感情,弄假成真了。
忽地如願停了下來,我抬眼看向他,他兩隻眼睛直直地盯著我:“怎麼停下來了?是覺得還是我當相公比較好嗎?”
“靳尚。”如願忽地哭了起來,趴在我身上哭得泣不成聲。
靳尚。
那日他說這個名字讓他厭煩得緊,其實他說謊。
忽地,心裡一陣發疼,一種情緒呼之欲出,那感覺熟悉的很,卻想不起究竟源於何時何地。
正在我神遊之際,如願卻率先回過神來,然後……
“那個,如願,”我不自在的動了動,“你那怎麼變小了?”
“這是手指!”如願抬頭白了我一眼,然後冷哼一聲,接著……
“啊!”
在當尚香的時候,本就是小倌,對這種事的陌生程度其實不是很深。但此時此刻居然疼的我幾乎要懷疑今日我可能要牡丹花下死了,不得不說,除了我現在的身體因素外,真得是他水平太爛了。
“嗯?很痛嗎?”如願忽地停下來,像是安慰獎一樣親了親我的嘴角,柔聲道,“乖,忍一忍就好了。”
然後又接著埋頭幹了起來。
苦幹加實幹。
省去了甜言蜜語,唯有我的鬼哭狼嚎。
這便是我與如願的新婚之夜。
是我作為清歌的初夜。
不知為何,恍惚間就想起如願的初夜。
那一日他面帶譏諷,說他今早與熊祗如何顛龍倒鳳,如何翻雲覆雨,他說得那般難堪,比相公館裡最風騷的小倌還要浪蕩。我一氣之下欺身壓了上去,我說:“如願,從前的你不是這樣的。”他看著我,卻像是在看一個笑話,然後果然笑得連眼淚都留了下來。
直到幾年後,熊祗在我面前強辱了他,熊祗說:“你可知我以前從未碰過他嗎?現在我碰了,這個結果你滿意了嗎?”
那時我才恍然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一日,那一日是如願的初夜,我卻那般兇狠的折辱了他。
“弄疼你了是不是?”如願趴在我身上,帶著一臉羞愧和滿足看著我。
我搖了搖頭,輕輕翻了個身讓他躺在我旁邊,如願縮成一小團緊緊靠著我。過了一會兒,他問道:“你沒什麼話要說嗎?”
我想了想,說道:“你以後要對我負責。”
如願“噗嗤”一聲笑得臉都憋紅了,“還有呢?”
我皺了皺眉,道:“你想聽我說什麼呢?”
“我也不知道,”如願嘟著嘴,囁喏道,“總覺得不可能就這麼算了,你這麼順著我,做這麼多讓我開心的事,感覺就像死刑犯臨行前就給吃頓好的一樣。”
我身體一僵,再看向如願時見他還是剛才那副表情才放下心來。我將他摟得更緊,輕聲道:“你我新婚之夜,做什麼總說些不吉利的話。我自是因為喜歡你才做這些個事的,哪裡會像你說的那般恐怖!”
“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麼呢?”如願還是皺著眉,一點兒也不曾被我說動樣子,“之前怎麼都不喜歡我,突然就這麼喜歡我?”
其實我也想知道為什麼,想來想去只想到了一個答案:“大概因為,沒了熊祗吧。”
如願眯了眯眼睛,咯咯地笑了幾聲,說了句“是啊”,便抱著我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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