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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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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3

那天和韶華吃過午飯後我多少有些神思恍惚,以至於下午老闆走到我身後時仍然兀自對著一個韓國Flash發呆,直到聽到一聲咳嗽,我才如夢初醒。反正已經來不及切換視窗,我只好轉頭對他嬉皮笑臉地咧咧嘴。

上次受傷的腳好了沒有?老闆似乎是很愉快地問我。

還好還好。我說。

你有沒有去過北京啊?他繼續不緊不慢道。

沒去過。我老實答道。

想去嗎?

想。我拉長聲音說。一邊說一邊在心裡笑,不就是想讓我去出差嗎,何必用對待幼兒園孩子的語氣對我說話,當領導的人往往有這種奇怪的為人師長欲,來拿食君之祿的手下練招。

果然,他接著說,那你去北京一次吧。和廖遠他們一起去參加展會。具體細節你可以問廖。說完,他轉身慢悠悠地踱步離開。

我在公司內部的FICQ上找到了廖,問他什麼時候去北京。廖的回答在五秒鐘後來了。明天,他說,中午的飛機。

我靠在椅背上籲一口氣。正在我軟弱得想要逃離的這個時候,就出現了這樣一個光明正大地逃跑的機會,這不知道是不是一種幸運。

晚上我在家收拾行李。內衣,幾件衣服和零碎物品,還有洗浴用品——我不習慣用賓館的東西——全部放進一個小號拉桿旅行箱裡,鬆鬆的還有大半空間。我坐在布袋沙發上思考還應該帶些什麼東西,卻一樣也想不起來。反正如果缺什麼到了北京也可以去買,這就是去城市的好處。我記得自己去年夏天在一個南方小鎮度假的經歷,當時我忘記帶防曬霜,又不喜歡墨鏡和傘這樣累贅的裝備,後來只好像個真正的南方人那樣在民居旅館裡大睡午覺,到了黃昏才出來遊蕩。那是個地面上鋪著蒼白色石板的鎮子,人們操著緩慢悠長的南方口音,食物酸而且辣,白日漫長得彷彿沒有盡頭。那時我和齊越之間已經逐漸如履薄冰,我被看得見的裂痕和看不見的冷漠壓得總有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於是請了一個星期的假獨自跑到一個不知名的小鎮去旅行。之所以去那個地方是因為他曾經在那裡度過童年時光,也許我是想用這種方式來從內心讓自己和他接近,可惜結果有些許偏差。我回來的時候發現他正忙於新的一輪追逐遊戲,物件是我的一個同事,而他們的相識起源於某次我和那女孩逛街後三個人一起吃晚飯。說真的,我從未因此討厭那個女孩,即使當我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相當白熱化。我只是多少覺得尷尬,並因此辭去了那份工作,來到現在這家公司。

現在想來,也是從那時起我和齊越開始真正分道揚鑣。以前我住的是公司宿舍,有一半以上的時間,我住在他那裡。換工作使我不得不開始獨自租房,我曾想象過無數次當我有自己的一個窩並且與他共同分享的情景,可當這變成現實,我們已經不復從前。他沒有來過我的家,再後來我們分手。而我從此在新的環境裡生活下去,面對由陌生而逐漸變得熟悉的房間天花板和工作中的同事。我開始學會一個人生存下去,並且發現失戀也並非什麼大不了的事,雖然我曾經那麼愛他,深入刻骨。

我坐在鬆軟的布袋沙發上,拉回脫韁的思緒,再打量一遍理好的行裝,覺得沒什麼可追加的了。晚上睡覺前我照例給自己倒了小半杯紅酒。忘了是誰說的了,所有的酗酒者都是從一杯臨睡酒開始的。這話似乎很有道理,但是我現在已經習慣了依賴紅酒的力量,只要半杯,我就可以輕鬆地入睡。為什麼要苛待自己呢?如果不這樣做我會一直保持可怕的清醒,在無所事事中開始失眠。不管怎麼說,對自己好一點絕對沒錯。

第二天仍是在鬧鐘的嘶叫聲中懷著對枕頭的眷戀地醒來,出門後乘著不時停滯不前的公交車前往公司。在車上我抓著吊環漠然看著窗外熟悉的城市街景,這就是我的生活,日復一日沒有什麼不同。我發現自己開始想念韶華,想念她的笑容和眼神,這也許是很久沒有人用那樣專注含笑的眼神凝視我的緣故。注視缺乏症,我在心裡喃喃說道,然後幾乎為此笑出聲來。

上午處理完手頭餘留的一些工作後,我和另外兩個同事一起前往機場。不知怎的,我總覺得飛機是沒有實感的交通工具,所以如果是自己旅行我總是選擇火車。但眼下畢竟是工作。坐在飛機上等待起飛的時候,我開啟登機前關掉的手機,給韶華髮了一條簡訊,說,我出差去北京,一週後返。確認簡訊順利發出後,我再次關掉手機,閉上眼準備睡一覺。四周是飛機上類似賓館的氣味。兩個小時後,我將置身於另一個城市。突然很想知道韶華此刻在做什麼,這個念頭在我腦中一閃而過,隨即消逝不見。

北京並不像預想那般寒冷,看來有人說上海的陰冷比北方更為徹骨不無道理。公司參加的是每年一度的室內設計展示會,下午抵達後我們到賓館放下行李就直奔會展中心準備佈置展臺,大廳裡穿梭著施工人員和像我們一樣戴著參展商牌子的人群,每個展臺面前都有人在忙著架設照明或清理場地,以及放置展示用的顯示器、資料架以及宣傳單和贈品。到處是打鑽機和吸塵器的轟鳴聲,夾雜著各地的方言和流利或生硬的英語口音。一派熱鬧景象。我突然被這陌生的繁忙打動了,覺得自己是真切地活在創造性的工作之中,並得以暫時忘卻這兩天以來的千頭萬緒。

我們公司這次來了三個人,銷售經理廖遠和一個設計師,還有我。因為只有我一個女孩子,可以獨自住一個標準間。這讓我覺得很放鬆,無論是否熟悉的同事,要和別人共處一室,對我來說總是需要克服的體驗。在這之前我和廖算是比較熟的,因為我寫的廣告性文字總要交到他手裡把關。據說廖是新聞系畢業的,卻在此廝混,也不知算不算失意,當然這是從理想的角度來考慮,若單從報酬出發,我們公司算是響噹噹的金窩。而現今單純地追隨理想的人,大概少得很。

當我站在屬於我們的空曠展臺前,滿臉準備大幹一場的表情,問廖我現在該做什麼的時候,他正在漠然環顧四周,然後低頭看一下手錶。還有半小時我約好的人才到,他說,我們先去喝咖啡吧。

於是我只好坐在星巴克捧著一杯檸檬味礦泉水坐在廖的對面,另一個同事被他不知派到什麼地方去了。星巴克照例流淌著低柔的音樂和無所事事的氣息。廖仔細地啜著他的熱摩卡,那玩意兒看上去就甜膩得要死。據說喜歡甜食的男人都有著溫柔敏感的心,不知道是否真是如此。我不喜歡喝咖啡,但並不討厭咖啡館的氣氛,只是覺得現在的氣氛有幾分微妙,彷彿我們大老遠飛過來就是為了坐在這裡喝咖啡似的。

我和廖的熟悉程度還不足以讓我想出此刻該說些什麼,於是只好談工作。我們的展臺怎麼佈置呢?我問廖。

你很快就會看到了,廖微笑一下道,總之相當特別。他是個算不上英俊的單眼皮男人,笑起來有種孩子氣的天真。我只好給他一個茫然的表情,心想你對我賣什麼關子呢。

那接下去幾天我做些什麼呢?我又問廖。

哦,很簡單,如果有人來看我們的展臺,你只要請對方留名片,然後把公司簡介給對方一份。接下去對方要是有興趣談談,交給我們處理就行。

我聽後一呆,這樣的工作請個禮儀小姐就行了。而且公司裡也不乏美女,為什麼偏偏要把靠出賣腦細胞為職的我抓來不可呢?

廖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忿忿然。是我指名要你來的,他說。

嗯?我遲疑著應道。

展會週五上午就結束了。返程的機票訂在週日下午,那之前有兩天時間,可以在北京玩一下。你不想趁此機會放鬆一下嗎?

聽起來不錯。我說,可為什麼是我?

你就當我假公濟私吧,廖笑道,我想和你一起在北京度假,這樣的理由算是充分了吧?

氣泡礦泉水似乎從我的胃裡升騰到了嗓子眼,辛辣的檸檬氣息。我盯著廖看了半天。怎麼看他也不象是在開玩笑。

說真的,我並不討厭他。若是一個星期前說不定我還會有某種程度的感動,並慶幸上天把一個堪稱優秀的男人推到了我的面前。但是此時此刻,我心裡翻來覆去的都是韶華的影子。我的手機早已開啟,上面並沒有任何來自她的資訊,只有一條北京的天氣預報。我多少有些沮喪,覺得她就算出於敷衍的禮貌也該回個資訊才是。

人總是這樣,自己想要單方面逃避某個人某種心情,卻忍受不了別人的不聞不問。

那天晚上,我終於實際看到廖所說的特別佈置。施工差不多花了八個小時,已近午夜。我們站在已經空蕩蕩沒有其他人的展廳裡,看著剛剛完成的屬於自己公司的展臺。我長吁一口氣。他說得沒錯,確實相當特別。

那是一個完整的三室兩廳,帶兩個浴室和一個廚房的複式結構。沒有外牆,為了方便看到內部的設計。色彩鮮豔的布藝沙發,線條簡潔的茶几和桌椅,有著紅色床單和白色枕頭的床,床頭放著一本翻開的雜誌和半杯水,彷彿主人剛剛還躺在那裡悠然地讀書。你甚至可以走上樓去在臥室裡徜徉。這一切都用鋼架構成的房間框架支撐。地板鋪設於長長的厚木板上,光可鑑人的逼真,那當然不是真的地板,而是具有地板表面的巨大積木。瓷磚也同樣是帶有防瓷磚貼面的塑膠玩意兒。所有的傢俱也只是徒有其表,沙發的棉布表面下是細鋼絲構造的形狀。每一件材料和物品都有編號,施工隊有條不紊地把所有東西從箱子裡拿出拼裝,很顯然這一套程式他們早已瞭然於胸。如同搭建玩具屋般,他們把一個家憑空建起,連水龍頭也像模像樣地鋥亮。

一切完成以後,廖開啟位於隱蔽角落的電線總開關。兩層虛擬樓閣裡所有的燈同時亮起,不同的顏色,質地,光芒,那些光在剎那間讓我有幾分對自己所處時空的迷茫。那幾乎就是我心目中的家。我們所有的人,我和廖以及設計師,還有施工隊的七八個人,全部站在這一景象面前屏息凝神。彷彿是過了良久,我聽見站在我身旁的廖低聲說,喜歡嗎?

我知道他是在問我,此情此景面前這個問題顯得有點荒謬,讓我覺得有點像是男人領女人看樣板房時的詢問。小心翼翼裡帶著掩飾不住的自得。但我終於忍住了刻薄,回答他說,喜歡。

這樣說也許只是為了那一剎的感覺,燈光帶來的溫暖,和這個曖昧的問題本身,讓我不忍破壞這個男人片刻的天真。他想必也沉醉在自己營造的夢境裡。

廖隨即又恢復了公事公辦狀,開始指揮工人們收拾殘局。你可以先回去,他對我說,明天九點半到這裡來集合,做一些準備,十點展會開幕。

我點點頭,心想反正我也插不上手,不如回賓館養精蓄銳。走出展廳之前我回頭看了一眼,在空曠的展覽大廳裡,其它展臺都靜悄悄地暗著,只有我們的空中樓閣明亮地聳立,不知為何盪漾出一種寂寥的氣息。廖站在模型屋的一樓客廳中,正在和旁邊的人說著什麼。距離使我發現他原來是個身形不錯的男人。但這與我何干呢,想到此不由在心裡笑自己半秒。我走出展廳,坐上計程車返回賓館,窗外是北京的夜空,被燈光照得微明的顏色,卻不像上海那樣泛紅。我想起岑的酒吧,不知道韶華是不是坐在那裡,如果她在那裡,看見窗外的天空,也是和我所見不一樣的顏色。

我覺得自己的念頭過於無稽了,於是打住。回到賓館後洗了個澡,倒頭就睡。本以為會不習慣枕頭,但畢竟是累了,居然很快入睡。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手機的聲音吵醒的。習慣性地去按手機上的取消鬧鈴,卻發現不是鬧鐘而是電話。才八點過幾分而已,我的鬧鐘設定是八點四十五分。

電話是韶華打來的。

我還沒完全醒,迷迷糊糊地喂了一聲。

耳邊立即響起她一如往常明朗帶笑的聲音。嗨,她說,我吵醒你了?

是呀。你可真會挑時間。我窩在被窩裡把電話抵在耳朵下說。不管怎樣,聽到她的聲音這一點讓我莫名地愉快,儘管現在距我告訴她我要去北京已經過了二十幾個小時。

抱歉抱歉,可是我忍不住要告訴你。她說。她後面的一句話突然被一陣背景噪音淹沒了,讓我一下子無法聽清。她似乎是在大街上。

你說什麼?我說,我聽不清。

我在北京。她笑著說道,剛下火車。

我一下子驚得清醒過來。你說什麼?我問。

我在北京。和你在一個城市。

我啊了一聲,突然不知道接下去該說什麼,大腦如同電腦當機時的藍色畫面一樣,一片靜止的藍色,出不來訊號。

意外嗎?韶華問我。

嗯。有點。

告訴我你住的賓館。她柔聲說。我拿起枕邊的賓館指南,把賓館名稱和地址告訴她。

你住幾號房?

我猶豫片刻,還是道出房間號碼。

Ok。一會兒見。韶華說完這句話,乾脆利落地掛上電話。我維持著握住電話的姿勢,半響才回過神來。手機上顯示現在是八點十分,距離我出門還有半個多小時。見一面就見一面吧,畢竟在另一個城市相聚算是想當不易,但我總覺得隱約不妥,卻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這樣想。

我跳下床拉開厚重的窗簾,只留下白色窗紗。窗外是陽光燦爛的天氣。我對著北京和上海無異的早晨天空伸了個懶腰,突然這才反應了過來。

韶華沒說她為什麼要來。她似乎是為我而來的,如果我此刻殘留的判斷力還算準確的話。

我在漾著賓館味道的浴室裡匆匆洗了個澡,從家裡帶來的海藻浴乳散發出平和的香氣,讓我的心情多少平息下來。我一向對氣味太過敏感,因此總是不厭其煩地營造熟悉的味道,惟其如此才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安全感。不過說到底,把安全感建立在最不可靠的氣味上,大概本來就算不上英明的行為。

洗漱完畢,我換上紫灰色襯衫和灰黑色褲子,靠在床頭胡亂開了一個頻道看著電視。電視上照例充斥著蠱惑或無聊的廣告。廣告時間結束後開始放一部國產古裝片,我還沒弄明白是哪個朝代,就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我下床走過去開啟門。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韶華,而是一大把明豔的黃色向日葵。韶華捧著那把巨大的花束站在門外,對我微笑。

我笑起來,並且嘆氣。有多久沒有收到過花了呢?我幾乎忍不住要給她一個擁抱,可惜我們中間隔著那束礙事的花。

我說謝謝,側身讓她進屋,韶華把花放在床前的矮几上。葵花明亮的黃色在早晨的陽光裡看來很是悅目。她在床沿坐下,仍然滿臉笑意,不說話,只是注視著我。我回到床頭坐下,像剛才一樣伸展開雙腿,心裡隱約覺得這姿勢有點肆無忌憚,卻也懶得換姿勢。沉默片刻後,我儘可能漫不經心地問她,你怎麼突然跑到北京來了?

她沒有回答,反倒問我,你是第一次來北京吧?

嗯。

那等你有空時我帶你好好玩一下。我以前在這裡讀書,待了四年,絕對有資格做嚮導。

好呀。不過我大概要到週末才有空。你這次停留多久?

韶華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說,我和你一起回去,好不好?

我停了半秒才答道,嗯。

隨即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花很漂亮,我說,你在來的路上買的?

沒錯。不過不是在從火車站來的路上。她偏偏頭俏皮地一笑,說,是在上海買的。

我拿起那束花珍愛地看了一眼。很沉。這麼大的花束,又長,拿起來相當不易。她竟然從上海帶過來。我嘆一口氣。

北京也可以買到花呀。最後我只是這麼說。

不是特意買的。韶華輕快地說,只是在從家裡去火車站的路上無意中看到了,覺得你會喜歡,於是帶過來。

你坐的是硬臥嗎?我問她。

沒買到硬臥,我坐硬座過來的。她若無其事地回答。

我的心裡突然掠過一絲疼惜,我看著她依然神采飛揚的眼睛,還有兩頰明媚如常的酒窩。人非草木。我很想輕輕地抱抱她,只是想這麼做,並沒有明確的理由。但是我什麼也沒有做。我只是說,你累了吧,要不就在這裡洗個澡休息一下。我該走了。

她點點頭,把手往身後床上一撐,踢掉鞋子,隨即躺倒在床上。我突然發現自己的腳尖幾乎觸及她的身體,我們成九十度角橫在床上。我縮了縮腳。她側過臉來看我,眼裡充滿某種情緒,讓我的心大力跳了一下。我立即移開視線。

那我上班去了。我說著起身下床,穿上黑色平跟鞋,拿起挎包。等你休息好了,我們再簡訊聯絡,我輕聲說。

經過她身旁時,我蹲下身把她踢到一旁的鞋子理好,又把賓館的拖鞋放在床旁。站起來時我有點暈眩,大約是睡眠不足有點低血糖所致。就在這時,我突然被她一把拉了過去。她不知何時坐了起來,而我猝不及防地跌在了她的懷裡。她的橘子香氣強烈地充滿了我周圍的空氣,甜香如夢。

她的呼吸抵住我的臉,暖暖的輕癢。她在我耳邊開口說話,聲音有輕微的顫抖。

你知道嗎,我從剛才看到你,就一直想這麼做。想把你抱在懷裡。

嗯。

你怎麼可以一直這麼矜持這麼冷靜。她把頭埋在我頸間說,要是你不接受,就直接拒絕我吧。免得現在這樣若即若離地讓我難受。

我……

你討厭我嗎?

我搖頭。

那麼,有沒有一點點喜歡?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嗯。我說,我不清楚自己怎麼想,但是,我覺得你很特別。

她孩子氣地勒緊我的腰,她抱得那麼緊,以至於我立即感覺到她柔軟的曲線,微妙地和我的身體貼在一起,幾乎沒有間隙。思維頓時有瞬間的停頓。天,這是什麼樣的感受。在那個瞬間,我知道自己應該推開她的,但是我沒有這麼做,有時候,瞬間的遲疑,就會註定一切。

嚴格地說,那天早上我和韶華之間並沒有發生什麼。但是也並非什麼都沒有發生。

她抱住我大約半分鐘後,忽然嘆了口氣,緩緩把我放開。我站起身,拿不定主意該說點什麼,她的幽香仍然縈繞在鼻端,揮之不去。我們在透過白色窗紗濾進來的晨光裡對望良久,最後還是她先開口。

你去上班吧,她說,等你下班我們一起去吃飯。

我嗯了一聲,走出門去。直到帶上房門,我都能感覺到她的存在,不動聲色卻又讓人無法忽略。我勉強壓下紛亂的心緒,匆匆上了計程車,直奔展覽中心。

廖和設計師已經到了。我們開了一個簡短的會。說是開會,不過是坐在Starbucks裡分發一下主辦商提供的午餐券和胸卡。這時周圍坐的大都是參展成員,比起旁邊一桌對著膝上型電腦頻頻點頭的日本人和不遠處大聲講著英語的香港人,我們算是很沒有專業氣氛的一夥。一想到自己的展臺,我們三個人不由得齊齊面露詭異笑容。

十點整。展會開幕。觀眾們陸續湧入。很快我們的展臺就被圍得水洩不通,當然,以看熱鬧的人居多。廖和設計師悠然地坐在一旁等著尋求合作或客戶的來訪者,而我忙得不可開交。很多人不怕麻煩地擠進人群,走到我面前問有沒有資料或者禮品。我帶著一個已經僵在臉上的笑容說著套話。您能否留一張名片,謝謝,這是我們公司的簡介,謝謝,沒有禮品,謝謝。似乎這些成年人來看展示會不是為了商機而是為了廉價的小禮品,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不一會兒,廖他們也開始忙碌起來。前來詢問的人各各不同,有的一望即知沒什麼誠意,即便如此還是要認真回答對方提出的中肯或荒謬的問題。我側耳聽著廖一本正經地和一個口音濃重的大叔對答,心裡忍不住暗自好笑。

忙碌的間隙裡廖跑出去買了飲料回來,給他們自己買了可樂,遞到我手裡的是礦泉水。細心的男人。我確實一向只喝水。

累的話就到後面去休息一下。廖說,我來頂你。

謝謝,現在還不用。我問他,可有收穫?

通常來說展會當時立即拿到專案的可能性不高。他答道,關鍵是給別人留下良好的深刻印象,這一點我們已經做到了。如果有單子拿,簡直和買彩票中彩差不多。

那如果有,你要請客吃飯。我笑道。

沒問題。廖愉快地說,就算沒有,我也一定要請你吃飯的。他說話時喜歡凝視人的雙眼,這一點很像韶華。但是他讓我感到些微的拘謹,完全沒有被韶華凝視時那種複雜微妙的震動。我喝了一口冰涼的礦泉水,看著眼前來來往往的人群,心想韶華此刻大約是入睡了,坐徹夜的火車應該是很疲倦的。我試圖想象她在我的賓館房間睡著的樣子,然後隱約覺得自己的想法過於危險,於是不再想下去。好在忙碌持續著,讓我無暇分心,而時間就這樣很快過去,轉眼已到下午五點,第一天的展會結束。我們收穫了一大堆名片,送出去上百份資料,我的雙腿和腰站得痠疼,廖他們也一副疲倦的神態。

廖說,先回賓館休整一下吧。方心,七點左右我再聯絡你,大家一起吃晚飯。

我知道他指的是三個人,但還是很快地拒絕道,抱歉,你們吃吧,我晚上約了一個朋友。看到他質疑的眼神,我又補充說,是以前的同學,現在在北京工作的。

那好吧。你照顧好自己。別玩太晚,明天還有工作。他說。我在心裡擺一個不屑的表情,我知道他只是想表示一下體貼,可惜我最不喜歡男人絮絮叨叨,這純粹只是個人偏見所致。

回到賓館時我站在自己房門口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敲了敲門再用房卡開門。一開門就看到韶華站在門口,她的笑臉讓我的疲倦頓時一掃而空。

睡醒了?我問她。

早醒了。她說,一直在等你回來呢。

賓館房間仍是我離開前的狀態,井井有條的賓館氣息。如果說有什麼不同,就是多了一個淺藍色磨砂細腰闊腹花瓶,韶華帶來的花正在裡面舒展著長長的枝條。我在心裡輕嘆一聲,看來我的行李會因為這個脆弱的大傢伙而變得相當棘手。但那確實是美麗的景象,燈光下半透明藍色花瓶裡的金黃色葵花,飽滿的愉悅的顏色。

去哪裡吃飯?我洗罷臉出來問韶華。

你喜歡吃什麼?她說,我這裡有一大串候選餐廳的名單,就看你決定了。

我不挑食的。我說,你想吃什麼?

我想吃你。韶華注視著我笑道。似乎是玩笑,卻又不像。我的臉忽地熱辣辣起來,不僅僅是因為尷尬。

而她卻似乎沒說過這句話一樣,站起身來說,去吃飯吧,我餓壞啦。

結果那天我們吃的是粵菜。到了北京卻不吃北京烤鴨,換了別人也許會覺得有些奇怪。但是我不喜歡油膩的食物,而韶華聲稱自己也不喜歡烤鴨,最後我們幾乎是同時說,那就去喝湯吧。

我們兩個人坐在飯店大堂裡,專心致志地對付面前的食物,周圍是中式餐館素有的嘈雜。熱鬧的生活的感覺。我這才發現,自己幾乎不曾在這樣的環境中吃過飯。平時一個人當然不會特意跑到餐館裡來吃飯,公司有飯局時,又都是包廂。至於以前和齊越在一起的時候,在我的印象中似乎經常去吃越南菜日本菜,偶爾吃一次中餐,也是在安靜的西餐廳式的環境裡,從來沒有被這樣的喧囂環繞過。這多少是因為齊越近乎偏執地愛安靜的緣故,所以每當我情緒不佳和他無話可說,就只好在若有若無的餐廳音樂裡瞪著桌布。要是他當時懂得帶我來這樣熙熙攘攘的地方分散注意力,也許最後不會每次都不歡而散吧。

想到齊越我又一次發覺自己的心態已經平靜得近乎冷漠。這讓我多少對自己有點失望。好在湯很美味,讓我重新愉快起來。

吃完飯韶華利落地付賬,我沒有客氣承讓,因為她做這一切看來有種異樣的自然。就像之前她拿過我的大衣給服務生掛起,為我拉好椅子,點菜時低聲向我徵詢,她做這些瑣事非常嫻熟,如同一個經常和女性單獨吃飯的男人。

因為吃得太飽,我們決定先走一會兒路。我把手插在大衣口袋裡,和韶華並肩走著。北京的街道長得幾乎沒有盡頭一般,路燈筆直地向前延伸出去,形成兩道光邊。風有些冷。我這才有些實感,自己確實是在異地,並因此生出些許淡的感慨。我轉頭看韶華,她也正在看我,對我微微一笑,兩頰漾起深深的酒窩。我們沒有喝酒,所以我當然也就沒有理由靠著她的肩行走。我突然有點惆悵,而且有點說不出的期待。想起早上被她擁入懷中的瞬間,那似乎是很遙遠的事了。

走了一段路,我們乘上TAXI回賓館。食物的熱量使得我有幾分慵倦的睡意,我把頭偏在車座的靠背上,閉上雙眼。閉著眼我也能明確無誤地感覺到坐在我身旁的韶華的存在,那是比氣味或觸覺更無法形容的感覺。只是感覺而已。如同有看不見的觸角彼此輕微觸碰一般。

不知何時起,她輕輕握住我的一隻手,她的手並不特別柔軟,只是纖細,骨骼修長。我感覺到她用手指輕輕摩娑我的手,從指尖到手心,往復不休。我仍然閉著眼,那種感觸裡滿是溫柔。久違的溫柔,讓我幾乎落淚。

回到房間後我洗了很長時間的熱水澡。一方面是為了藉此消除疲倦,一方面是想要對自己目前的狀態理出頭緒。想來想去只覺得腦子裡更加亂不可擋。我們現在是住在同一個房間裡。這樣下去怎麼看都只會發生一件事情,那就是做愛。

如果換了別人,也許現在首先想到的是韶華和我一樣是個女人。但是對我來說,她是女人這一點倒不是那麼重要,不是說不重要,而是比起她是女人這一點,我更加介意的是其它的東西。

例如,我是否愛她。

現在還來考慮愛情和身體的關係,我知道自己已經遠遠落後於時代的一般觀念。可我只能是我。我就是這麼無可救藥地相信一些被人遺棄的東西,並且試圖堅持。而韶華也正是為了這樣的我而來。

我為她傾倒,從第一次見到她的那天起。我只是不知道,這是否就是愛情。

接受一份感情,要比拒絕來得容易。我對自己說。

那麼你能夠經得起再一次被傷害嗎?我問自己。

我想我快要瘋了,或者在那之前,因為過多的蒸汽而昏死過去。

所以最後當我帶著滿腹心事不得不從浴室裡出來而看到韶華已經睡著的時候,我說不出自己的感覺是失望還是如釋重負。

她居然真的睡著了。還穿著仔褲就那麼歪倒在床上。開著電視。

這是我第一次有機會這麼放肆地看她,而不用擔心被她熾熱的目光逼視。當然會有幾分竊喜。我關掉電視和燈,只留了床頭燈,在微黃的光線下,悄悄在她身旁坐下,仔細端詳她。

她秀氣的眉精心修過,睫毛很長,鼻子小巧挺拔,兩腮有一點嬰兒肥,相當可愛,嘴唇飽滿,沒有用唇膏,微微地張著。她睡著的樣子比清醒時要小很多,毫無防備的天真。我忍不住低頭輕吻一下她的面頰。

她沒醒。只是雙唇動了一下,睫毛輕顫,慵懶如貓。我用手理一下她耳邊的捲髮,在她身旁躺下。我想在她醒來之前就這樣躺一會兒,儘管這樣做似乎有點傻氣。也許是因為洗澡太久的緣故,我的意識漸漸鈍重起來,睡意如同一張網,輕柔地從天花板落下,包裹住我的全身。

很少有的,清晨,我在手機鬧鈴響之前醒來。在睜開雙眼之前,我知道自己是在一個人的懷裡。而那個人是韶華。

我毅然決然地睜開眼睛,隨即,韶華的聲音從我的頭部上方傳來。醒了?她輕聲問我。我發現自己依偎在她肩上,一隻手環繞在她腰部。親密無間的姿勢。房間窗簾緊閉,看不出外面天是否亮了,床頭的檯燈給房間一角打出柔和的光與影。我們身上穿的是昨晚入睡前的衣服,她是黑毛衣和仔褲,我是帶有流氓兔圖案的棉布睡衣褲。我們就這樣抱著睡了一夜。

我含糊地對她唔了一聲。我知道自己應該把手移開起床,但身體跟不上意識,再說眼下枕著她的肩很是愜意。我只是稍稍挪了一下使自己更舒服一些。很久沒有被人這樣抱著入睡了,我不由得貪戀這樣的感覺。

她的手輕輕移到我臉上,往上託了託。於是我和她得以相對而望。她眼睛裡滿是溫柔的笑意。

做什麼好夢了?韶華說。

我不記得有沒有做夢,我懶洋洋道,你怎麼知道我有沒有做好夢?

你呀。半夜裡一個人笑個不停。笑得可暢懷了。我當時真想把你叫醒問你做了什麼夢,又不忍心。她笑道。

哦?原來我這麼痴呆呀,沒把你嚇著?

怎麼會。

你醒了很久了?

沒多久。

一直在看我?

嗯。

我微笑起來,說,糟了糟了,我那麼難看的睡相,全讓你看了去。

才沒有。你睡著的樣子可愛死了。讓人恨不得咬你一口。

你也一樣。

啊?你也看我睡覺了?賴皮。

又沒規定不讓看。我不服氣道。

我們象小孩子一樣笑作一團。就在這時,手機鬧鈴突然不識趣地響了起來。我起身下床在包裡找到了手機停下鬧鈴,然後順勢拉開窗簾,本以為會是象昨天一樣萬里無雲的好天氣,卻只見窗外一片灰白色,我愣了一下。

韶華卻在我身後大叫起來。下雪啦,她說。

我們用了最快的速度洗漱換衣服,然後急忙來到賓館門外。天上下著小雪。地上已經積了白白的一層,不很厚,但畢竟是雪。我站在賓館前的廣場上仰頭看著天空,忍不住又笑又叫。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雪!我對韶華喊道。

來,我領你去一個地方。她一把拉過我上了一輛計程車,對司機說,去天壇。

雖然是下雪的早上,但天壇公園裡還是看得到零落的人影,大都是早鍛鍊的老人,幾乎沒有遊客。很冷。呵氣成白。走在飄飛的小雪中,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行李中少了手套真是不夠明智,但反正也無所謂了。

韶華握住我的手放在她的衣兜裡,靠著她的半邊身體和一隻手都多少有些暖意,而另一邊身體則很快冷得麻木了。我們沿著公園長長的甬道一直前行,走到天壇跟前。

我曾經無數次在電視上看到過天壇,實際看到時,雪中的天壇有很大的不同。積雪的圓形梯級構成的古代祭壇,充滿了潔白的肅穆之意。我們一步步走了上去,站在最高一層之上。這就是傳說中那塊會把聲音放大的石頭了。我試圖回憶以前看過的關於天壇的文字,但記憶太過模糊了,只有韶華的手和眼神明確無誤。

喊吧。她說。

喊什麼?

隨便什麼。

我笑了笑,思考片刻。

北京你早——我喊道。

北京你早你早你早——天壇轟然響應道。

我大笑起來,轉頭看韶華。輪到你了,我說。

她看一眼天空,看一眼周圍,又看一眼我。然後她彷彿是用盡全身力量大喊——

方心我愛你——

方心我愛你愛你愛你——

四面八方都響起這句告白。在那一刻,我想我是真的感動。不假思索地,我湊過去輕吻一下她的面頰,韶華作出一個震動的表情,看了我一眼。

我們走下天壇,她的手指悄然換了一個姿勢,將手指穿過我的。十指緊扣。這個動作讓我想起齊越說過的一句話。

你知道嗎,齊越說,十指相扣是最容易喪失溫度的姿勢,但是戀人們喜歡這樣,因為這個動作是最接近彼此的。他說這話時,我們正牽著手走過冬日的街頭,那時我們的行走方式,和現在的我與韶華完全一樣。

去天壇的那天夜裡,我成了韶華的女人。

除此以外沒有別的說法,因為就純粹的性的意義而言,我是被擁有的一方。所以我想還是這樣說比較恰如其分。

我將不會忘記那個夜晚,直到死亡。雖然,在我目前為止不算太長的生命歷程裡,這其實並非最好的一夜,但絕對是最深刻的一夜,從各種意義而言都是如此。

那天我們仍和前一天一樣,等我結束工作後,出去吃了愉快的一餐,接著回賓館休息。她先去洗了澡,然後是我。洗完澡的兩個人穿著各自的睡衣,靠在兩張床上各自看著電視,都有些心不在焉。房間裡飄浮著類似於曖昧的空氣,漸漸變得粘滯沉重。我不敢看她,只是盯著電視螢幕,實際上卻完全不知道電視上在演些什麼。我幾乎可以聽到時間咔嚓咔嚓移動的聲音,然而這當然是我固執的幻覺,因為房間裡並沒有鐘錶。

最後是韶華先開口。

我想抱著你睡,可以嗎?她的聲音飄忽地傳來,低而沒有把握的聲音,焦灼的溫柔的。

嗯。我應道。我沒有動,她也沒有。又過了一會兒,她慢慢下床走到我的床邊,在我身旁躺下。我輕輕側身靠在她肩上。兩個人都很僵硬,雖然相偎著,卻一點兒也不舒服。

我聽到她輕嘆一聲。

方心,她低聲喚我的名字。

嗯。

你知道嗎,她緩慢地說,做一個愛女人的女人,本來就有很多痛苦。而如果你偏巧愛上一個異性戀女子,那是更大的痛苦。

為什麼這麼說?

就好像我現在,這樣抱著你,卻不敢也不能更進一步。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不說話。我緩緩伸出一隻手抱住她,直到我的臉抵住她的胸。溫暖的柔軟。一種類似醉意的感覺從意識深處湧上來。我知道我們之間此刻幾乎沒有間隙。我想她也同樣能體會這一點。

她也緩緩伸出手,開始輕撫我的頭髮,我的耳朵,我的臉,最後停留在我的唇。顫抖的手指讓我有被親吻的慾望。我輕輕碰一下她的手指。我想我的唇一定燙得要命。

你這個小魔女,她低下頭在我耳邊低喃,你真的不怕嗎。她開始吻我。這是我的生命裡第三個吻我的人。第一個是大學男友,第二個是齊越。因為我自己也不明白的理由,我能接受齊越卻無法接受別人。我曾經困惑自己是否還能接受任何人的身體。坦白地說,我為此感到恐懼。

然而韶華的吻讓我暈眩,那麼柔軟的充滿慾念的糾纏。在那個吻裡,我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變得滾燙,並且開始迅速地決堤。我的手滑到她的衣服裡面,她的面板很光滑,幾乎像我一樣滾熱。她的舌尖靈巧地滑過我的耳垂,頸項,肩窩,及至我最柔軟之處。在她的吻裡,我開始融化,堅挺,潮溼。慾望蔓延,如黑暗本身將我吞噬。不知何時電視和燈都被她關掉,世界只剩下她和我自己。一樣柔軟,堅挺,潮溼,一樣散發我慣用的浴乳的海藻香氣,混合著她自身的清淡的氣味。氣味,感覺,溫度,都在每一寸肌膚裡糾纏著彼此吞噬著。我聽見自己模糊地呻吟,身體深處的熱尖銳地燃燒起來,我就是慾望本身,在她的撫摸和吻裡升騰。

她抵住我的身體,我們最敏感的部位貼合在一起。頓時,我的呻吟更劇烈起來,幾乎無法控制。天,這是什麼樣的感受。如果不是實際經歷,我真是完全無法想象,原來一個女人也可以讓我這樣渴,這樣快樂。

你想我怎麼要你,寶貝?她在我耳邊絮語。此刻,就連她的呼吸也讓我一陣顫慄。

為什麼是我?我無力地狂亂地問她。為什麼會愛我?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她開始沿著我的咽喉一路吻下去。愛就愛了,就是這樣,就像我們現在這樣。我們正在愛,不是嗎?

嗯……我說。我想說些什麼,或者問些什麼,然而我無法再繼續思維了。高潮突然毫無預期地到來,淹沒了我。

那天夜裡我們縱情糾纏,直至凌晨才昏昏睡去。她要了我很多次,而我一次次被她重新挑起慾望,癲狂得讓我自己都感到害怕。更讓我害怕的是在那天夜裡漸漸變得清晰的另一重慾望,我發現自己渴望得到她,如同她得到我一般。然而不知是出於有意或無意,她巧妙地避免了我的任何嘗試。那一夜,我終於倦極睡去。我們光潔的相似的身體重疊著纏繞著睡在一起,窗簾緊閉,我不知道窗外是否在下雪。世界很安靜。彷彿只有我們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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