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的時間晚，車程又長，她們回到家裡的時候已經很晚了，蘇沬很累，卻睡不著，睜眼之處都是一片一片的黑，房間的擺設也是灰暗不明，她在床上滾了一圈，滾到麋忎伒的位子上，上方空空蕩蕩，整個天花板除了一盞燈什麼都沒有，蘇沬側著身看向自己的位子，平常麋忎伒就是從這裡看著她，她喜歡麋忎伒在睡前看她的模樣，不喜歡她現在不在這裡，蘇沬又滾了一圈，搔著頭從床上坐起，應該要陪她一起睡覺的人呢？

客廳的燈一直都是亮的，蘇沬從臥房出來的時候一度覺得刺眼，麋忎伒卻在那樣的光下坐了很久，她拿著筆在劇本上塗塗寫寫，有時候會把臺詞念出來，有時候只是歪頭看著臺詞後的括號，看著看著，筆跡又在紙本上著落，蘇沬走到她身邊的時候她正好撕了一張粉紅的便條，看到應該已經睡著的人有些驚訝。

“怎麼起來了？睡不著嗎？”麋忎伒將劇本放在扶手上，拉著蘇沬的手要把她接到懷裡，蘇沬卻抓著她身邊的抱枕，跳到了另一邊的位子上，懶懶的道：“你看你的，我不吵你。”

要是讓沈苑知道她耽誤麋忎伒的工作，還不知道哪一天走在路上會被沈苑從太空署買來的隕石打到頭，她想要麋忎伒陪，卻不想打擾她，只要坐在旁邊就好。

只是蘇沬都出來了，麋忎伒又怎麼可能還專心的看劇本，她伸手向蘇沬，在她也伸出手的時候完成了剛才要做的事，蘇沬藉著麋忎伒的力量坐在她的懷裡，手上的抱枕不知道被丟到哪了。

“從被子出來也不知道要穿衣服，著涼了怎麼辦？”麋忎伒皺著眉說她，雖然屋子裡有暖氣，但是被子裡和被子外的溫度還是有差別，麋忎伒還要繼續說，蘇沬止住了她的話：“出來的話，不是有你抱著我嗎？”

“不是嗎？”

“不是……嗎？”

蘇沬摟著她的脖子，歪著頭對她眨眼睛，她們的距離很近，近的麋忎伒能看清她每一根睫毛，蘇沬一次一次問著，語調一次比一次要軟，麋忎伒就這樣被蘇沬萌住了，萌的都忘了要說話。

“不是嗎？”蘇沬掐住了麋忎伒的鼻子，從被子裡出來的溫度還算溫暖，融化了麋忎伒的鼻尖，她回過神來，摟緊蘇沬，終於找到了言語：“對，我抱著你。”

“我們進去睡覺吧，你今天坐了這麼久的車累了吧。”坐車的人累，開車的人怎麼可能不累，她很想就這樣帶著麋忎伒回房間休息，但是看著桌上散亂的筆和便條，她不是來吵她工作的，但是惡魔一下子戰勝了心裡的小天使，她決定自私一回。

“嗯，睡覺吧。”

蘇沬這麼說，麋忎伒便站了起來，桌上的東西也不管了，她在屋子裡繞了一圈，再回來，屋子裡已經不像剛才那麼明亮，她彎下腰關掉客廳的落地燈，關掉了她們之間的最後一道光，眼前是一片黑呼呼的，麋忎伒卻能準確無誤的牽到蘇沬的手帶到自己的腰上，蘇沬從後頭抱著麋忎伒跟著她回到臥房裡，走路的時間裡她終於能在黑裡看到麋忎伒。

她的五官，表情，都和剛才蘇沬想象的一樣，實際看到又更漂亮一點，眼前亮了又黑，亮的是麋忎伒眼裡的月光，暗的是她湊上來的晚安吻，吻落在額頭上，又亮了起來，除了窗外的月光，蘇沬還看到了自己。

“顏顏。”

“嗯？”麋忎伒的回答總是那麼的溫柔，暖在被窩裡多了一點慵懶的味道。

“你會一直在我身邊對不對？”她只是，只是想聽麋忎伒說一個答案，即使是謊言都好。

“怎麼了？”手撫在背上，麋忎伒睜開了眼睛溫柔地看她，每當蘇沬正經提問的時候，麋忎伒從來不會用甜言蜜語搪塞，蘇沬喜歡她這一點。

“顏顏……”蘇沬垂下了眼，麋忎伒看她的眼神太過真實，這讓蘇沬想退縮，這些日子的陰影還在，像風雨圈籠罩在心層的最上方，因為她無法揮散的灰暗，所以她才更需要麋忎伒哄她，但是她們都知道，她們更需要的是談一談，敞開心房毫無包裝的談話，蘇沬知道，麋忎伒也知道，所以她說：“說實話，你差點說分手的那時候我真的以為我們要完了。”

那時候蘇沬忍住了，要不然……麋忎伒苦笑著躲進蘇沬的頸間，那裡是她唯一能在蘇沬面前躲藏的地方。

“不管未來的日子多長，我都想跟你一起走到最後。”她在蘇沬的身邊閉上了眼睛，閉上眼睛還是能看到蘇沬的模樣，是那麼的美好，但是……“但是湄兒，千萬不要說分手，不管你是什麼樣的情況下說分手，就算我知道那是氣話，我都不會挽留你。”

麋忎伒話裡的狠絕讓蘇沬心頭一顫，麋忎伒的心裡也在顫抖，在分手兩個字面前她們都是那麼渺小，就連愛情也變得毫無尊嚴。

“我不會挽留你，因為我害怕，留不住你。”

因為所以，所以所以，還好她們現在都還在這裡，那段日子跟她們未來的長度比起來不算什麼，但是震撼的強度卻是時時刻刻敲在心上，在那樣的環境下，麋忎伒時時刻刻都在擔心，她的態度連自己都覺得苛薄，怕蘇沬受不了，怕蘇沬想放棄，想試著走近又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還好蘇沬到最後都沒有放棄她，如果蘇沬放棄了，那她只好把心割下來讓蘇沬帶走，反正沒有蘇沬，那顆鮮活的東西也不會跳動，不會跳動的心她也不需要了。

麋忎伒失神的眼裡已經是一片血淋淋，她們都是活在劇本里的人，只要有了想象入戲就會比一般人深刻，麋忎伒只是說著，已經是心如刀割，絕望無助的腥紅感染了蘇沬，她低頭找不到麋忎伒眼裡的焦距，蘇沬急忙抱緊她，掌心的摩擦卻無法喚醒心寒的體溫：“顏顏？”

“顏顏。”

聽到蘇沬的聲音麋忎伒的心突然就不痛了，她抬頭看到蘇沬的著急，揚起嘴角對她淺淺一笑，卻是說不出來的疲倦，麋忎伒並不是像外人眼中能將情緒調適得很好的人，她只是反射的弧度長，因為弧度長，下墜的淵底也更深，如果只剩她一個人在那裡，她會找不到出口。

還好現在，她有蘇沬了。

蘇沬現在就在她的身邊，就在她耳邊溫柔地說話：“我和你保證，那些話以後不會再說了，我會在這裡，一直在這裡。”

“嗯……”蘇沬的保證麋忎伒聽到了，但是她現在真得好累，響應的聲音那麼淺，蘇沬用被子和自己將麋忎伒裹得緊緊的，耳邊的話鋪上溫熱變成一個晚安吻，這段日子她們都累了，現在她們需要的是好好地睡一覺，然後醒來以後好好地一直走下去。

親愛的，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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