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受傷了?還傷勢不輕?這從何說起?他可是皇宮裡地位最高的金貴疙瘩,哪怕手指不小心被劃條小口子都要引得眾人大驚小怪,若真傷得不輕,可不該風平浪靜啊!
“陛下這傷……”喬亦柔頓了頓,眸色微沉,她想起傅太醫提過,他迄今為止只面聖過一次,就是她生病的那晚。心底霎時有些不好的預感,喬亦柔抿唇,“傅太醫,那晚你給我看診,陛下他也受傷了?”
怔了怔,傅天逸驀地抬眸看向對面女人,又很快守禮地垂眉,神色間晃過一絲遲疑,他本以為陛下在景仁宮受傷,而且宮中傳聞喬貴人是陛下最為寵愛的妃嬪,所以陛下受傷哪怕這件事兒風聲不大,這位喬貴人肯定是知情的,可眼下……
“傅太醫?”喬亦柔微微抬高音量追問。
拱手,傅天逸模糊不清答,“回貴人,臣不清楚,只是陛下讓臣開了不少止痛消腫的藥膏。”
“所以,傷在胸口?”
“……是,左手手腕亦有一處傷勢。”
喬亦柔登時汗顏,她一時之間面色古怪,有些赧然又有些窘迫,原來傅太醫當時是在為陛下診治?難怪衣衫不整,不過不能怨她,任誰迷迷糊糊看到這幕,都會感到驚世駭俗吧?輕咳一聲,喬亦柔尷尬地捋了捋碎髮,輕聲問,“陛下傷勢如何而來?”那晚他來到她宮裡,剝荔枝的動作簡直瀟灑到飛起,可不像傅太醫口中描述的傷勢不輕的模樣。
“臣不知。”傅天逸面色擰成一團,但一番話說到這裡,似乎也沒什麼隱瞞的必要,畢竟他當說不當說的基本都已經告知完了,輕嘆一聲,他只好據實答,“臣看著依稀是被重物砸中落下的傷痕,還有貴人……”頓了頓,凝重道,“臣不知這些話該不該與貴人說,既然貴人之前不清楚這件事情,還請您今日就當做沒有見過臣。”
“好。”耳畔縈繞著傅太醫的話語,喬亦柔渾渾噩噩應了,她轉身往前行,表情逐漸僵硬,被重物砸中?宮裡能有什麼砸中他?若真有其事早就追究到了責任人,那麼?
猛地攤平掌心,她怔怔望著自己雙手。
那個夢?
會不會根本就不是夢?她迷迷糊糊時莫非真朝他揮了兩拳?可怕,他吐血了麼?驚恐地瞪大眼睛,喬亦柔驀地慌亂地甩了甩雙手,神色糾結。
努力回憶,腦仁都開始隱隱作痛,可她根本就想不起來更多細節。但後半夜她起身吹滅燭火抹黑上榻不小心壓到他時,他的反應此時想想,好像的確不大對勁……
完了完了!她竟然在他面前暴露了?
而且他居然沒有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竟這麼善良寬宏大度具有君子風範的體諒了她?喬亦柔都快感動哭了,她以後一定不嫌棄鄙夷他,也不喊他狗皇帝了,她要叫他英明神武善解人意的君主大大……
“娘娘?”杏春跟上她步伐,見她陡然駐足,有些好奇的疑問。
喬亦柔回神的“嗯”了聲,她心情複雜極了,陛下受傷到底是大事,她又不由自主往糟糕的方向想去,旒狄兩國來訪,或許齊毓玠根本沒有時間找她茬兒,所以暫時決定先把她放在一邊?會不會等所有大事順利結束後他再來找她徹徹底底的興師問罪?
腦仁更痛了,她揉了揉太陽穴,卻見前方靜婕妤緩步迎了上來。
靜婕妤位份比她高,理應行禮。喬亦柔面色難掩深沉的朝她福了福身子,牽強一笑。
攙扶起她,靜婕妤表情微微凝滯了一瞬,她性子沉靜內向,雖一直休養,但宮裡風向很難不吹到耳畔,陛下專寵喬貴人這事早不是秘密,眼下喬貴人面色不佳,難道是因為朝她這個毫不受寵的人行禮不甘心?
“靜婕妤身子可好些了?一直想來探望你,卻怕耽誤你靜養,所以現在才過來,希望靜婕妤不要怨怪。”喬亦柔強撐起精神,隨她進殿,兩人對坐,她勉力扯了扯嘴角,溫聲道。
“謝謝喬貴人關心,好多了。”頗為拘束地端坐著,靜婕妤言辭簡潔。
喬亦柔也沒心情再跟她過多客套,便將今晚設宴的事情告知她,讓她去席間露露臉。等她頷首應下後,喬亦柔心神不寧地飲了半杯茶,想走卻有些不好意思,又想,縱然她真的大有可能砸了陛下兩拳這件事情是真的,但她又能怎麼辦?難道要巴巴前去給陛下請罪?他恐怕壓根就沒有時間搭理她。
閉了閉眼,她思緒混亂,目光隨意在殿內遊走,忽而覷見窗沿上擱著一個精緻的琉璃瓶,琉璃瓶內插著多枝不同品種的鮮花,奼紫嫣紅朵朵飽滿,組合在一起非常漂亮。
起身上前,喬亦柔努力拋卻腦海裡的慌亂,讚歎道,“靜婕妤心靈手巧,這些花兒高低錯落的簇擁在一起,真是明豔美麗極了。”
“不過是閒來無事隨意折騰罷了,哪當得起心靈手巧這四個字?”
“是真的漂亮。”喬亦柔笑了笑,漫步向前,餘光略過一旁書桌,稍微停頓,這桌子想來是特地搬來大殿的,位置有些不大適宜,“靜婕妤還擅長描繪丹青?”望著宣紙與筆墨,她朝之行去,伸手欲拾起遮在宣紙上的團扇。
“喬貴人……”身後赫然傳來一聲急切呼喚,緊接著身側一縷冷風拂過,一隻纖細的手腕赫然壓在了那柄繡著牡丹的團扇上。
驚了下,喬亦柔見一向軟弱的她竟如此介意著急,也察覺到自己確實逾矩了,她不該不經過主人同意就擅自觸碰她東西,便歉疚道,“不好意思,我只是想瞧瞧,沒別的意思,靜婕妤不要見怪。”說著朝她欠了欠身子算是賠禮道歉。
似乎覺得自己反應過了度,曹香茹搖了搖頭,牽強勾唇道,“無礙,喬貴人不要放在心上,是我畫技不佳,難以見人,怕惹出笑話罷了。”
喬亦柔說了句“靜婕妤過謙了”,她低眉見她右手還壓在團扇上,不知為何突然想到方才傅太醫衣袖染上的那一點彩墨,他只是過來看診,怎會觸碰上水墨?他們二人各自不對勁的神色令她不可抑制的有了個荒誕的直覺……
她希望是她的直覺錯了。
定定看了眼靜婕妤沉靜的臉龐,喬亦柔笑著告辭,被送著走了段路,即將出殿前,喬亦柔再三糾結,驀地止步回眸,昧著良心認真與她道,“靜婕妤,當初你我入宮之後,陛下最先翻了你牌子,應該是對婕妤另眼相看,想必待你養好身子,會很快恢復聖寵。”說完目光飛速挪向別處,這話喬亦柔自己都覺得沒意思,陛下雖沒荒唐到豢養男寵的地步,可他折磨人卻是真的?只是她們已經進了宮,念想就該徹底斷了,更不能……那可是要砍頭的大罪。
不管是不是她對他們二人有誤會,喬亦柔還是多嘴委婉的提醒了幾句。她看靜婕妤陡然定在原地,眼神有些空曠,便抬腳越出臺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