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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生活,要吃飯,要養家,她沒有在悲傷中沉淪的資格。

到分公司報到之後吃過的各種苦頭自不必說。蘇韻錦不怕吃苦,只怕回頭。那幾年,公司裡漸漸也有人知道了市場部的蘇韻錦,看似是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子,平時話很少,與己無關的事情從不肯多說半句,可是事情交到她手上,不管是誰都可以全然地放下心,因為她總會完成得妥妥帖帖。同樣一份差事,你給她半個月,她能做得精精細細;但你給她半天,她拼了命也能按時完成,粗粗一看倒也讓人挑不出什麼毛病。

酒桌上,總有內心叵測的客戶喜歡故意捉弄像她這樣楚楚可憐的年輕女子,一杯烈酒擺在她面前,只等她撒嬌投降。可她偏不,也從不張狂,只是站起來靜靜將酒喝到一滴不剩,再醉也咬牙撐到回家,吐到天翻地覆。

蘇韻錦平靜纖弱的外表下藏著一股倔強的狠勁兒,憑著做事的專注和這股狠勁兒,她偏偏在最不受總部重視的分公司站穩了腳跟,做出了幾分成績,連徐致衡也不得不對她刮目相看。下派的第三年,她在分公司經理助理的職位上被調回了總部,安排在市場部下屬的企劃科,不久之後升任企劃科副科長。這雖不是什麼了不得的職務,但工作六年之後,作為一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女人能走到這一步,已沒有人會置疑她的努力和成績了。

等到蘇韻錦回到總部之後,徐致衡已脫掉了副職的身份正式擔任內地總公司的一把手。從職業前景來看,歷練之後回到總部是個不錯的選擇,而且三年過去,時過境遷,再深的情傷也成過去,這也是蘇韻錦服從調遣的原因之一。但她和徐致衡的接觸難免也多了起來。徐致衡曾經笑言他沒有看錯蘇韻錦,明裡暗裡在公事方面也給過蘇韻錦不少指點,讓她少走了很多彎路,蘇韻錦事業上的順利不能說完全沒有他的功勞。如果沒有他的支援,她的企劃案做得再好也未必能順利付諸實施;人事考核和升遷的關鍵時刻,面臨同等條件的競爭者,若沒有他在背後推波助瀾,她能否脫穎而出也是未知的事。這些蘇韻錦都很清楚,假如她不能痛快辭職了事,那麼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牙做得更好,向所有人證明她配得到現在的一切。

這時的徐致衡已正式和妻子簽署了分居協議,離婚只是時間問題。他告訴蘇韻錦若她在意的是他的已婚身份,他可以給她一個交代。蘇韻錦已單身了將近四年,徐致衡對她的心思一直沒有改變過,說沒有動心是假的,嫁給他這樣條件的男人在很多人眼裡是求之不得的幸事。然而,蘇韻錦控制不了地將徐致衡與那個她塵封在心裡的人對比。

如果是程錚,他會因為時間與空間的距離慢慢忘卻曾經深愛過的伴侶嗎?他會不會像徐致衡一樣寧可傷了前妻的心,也要不顧一切開始新的生活?他是否也會把前程和利益當作動人的誘餌耐心等待獵物自投羅網?蘇韻錦明明知道這樣的對比是愚蠢的,對徐致衡也不公平,在他等待她點頭的那一刻,她已經相信面前的人是個不錯的選擇,心裡卻有個聲音在提醒著,他不是程錚。程錚的愛雖然像疾風驟雨一樣讓人難以喘息,但卻坦蕩而純粹,他嘴裡常說出傷人的話,事實上,除了同等的感情迴應,他從未要求過任何回報。

蘇韻錦本來就不是一個容易被激情衝昏頭腦的人,對待感情更是慎之又慎。她總是有太多顧慮和防備,不敢輕易交付真心。在與程錚相戀之初是如此,面對徐致衡也是這樣。有幾次在她徐致衡的承諾面前都動搖了,最後卻總差那麼一丁點,而偏偏這毫釐之差卻無法逾越,這正是徐致衡和程錚的區別所在。這一回,她已經強令自己拋卻過去的人和事給她的干擾,並嘗試認真考慮和徐致衡的未來,只可惜就在她搖擺不定的關頭,忽然冒出來的徐太太一杯酒將她潑醒,而程錚也再度出現在她的世界裡,掀起了滔天巨浪。

午夜的雨聲入耳分外驚心,蘇韻錦將那半隻耳環重新收好。現在回想往事,恍如隔世一般。

與程錚分別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一個城市能有多大,足以把兩個人淹沒?老天可以讓兩個有情人在天涯海角重逢,卻在四年的漫長光陰裡未曾安排他們相遇,直到昨天的那個婚禮。想必是懲罰他們愛得不夠深。

怎樣才算愛得深?分手後的一整年裡,明知兩人已無可能,他的影子依然無所不在,她總是在每個街口,每次轉身時都恍惚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每個夜晚,無論美夢還是噩夢裡都有他存在。只是漸漸地,也就淡了,時間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它能撫平一切,將心裡好的或是壞的痕跡一刀刀颳去,只留下個面目模糊的疤痕,後來的她越來越少想起關於他的一切,最後連夢也夢不到了。

也許程錚說得對,她是個寡情的人,這樣應該比較值得慶幸,因為痛楚也會少得多。可有一次莫鬱華卻有意無意地對她說:“從醫學上來說,痛覺的喪失其實是一種病態,而且相當危險,因為一個人如果不知道什麼是痛,那麼她就不知道自己傷得有多深。”

?

第18章 世上從無“唯一”的伴侶

醒來之後,蘇韻錦再沒有睡意。她在浴室裡沖洗了很久,彷彿想要將昨天的混亂隨水流沖走,過去的回不來,明天卻躲不過。她到公司一向很早,同事們並不驚訝,陸路今天又遲到了,蘇韻錦再偏袒她也不得不將她叫過去板起臉來警告了一通。

陸路臉上明顯有沒睡好的疲倦,眼袋看上去比蘇韻錦這個大清早就醒了的人還要深。蘇韻錦讓她為遲到做出解釋,她居然說自己睡過頭了,簡直荒謬,可是接下來怎麼問,她都一口咬定怪自己貪睡,哭喪著臉說以後不會這樣了。

蘇韻錦有時也搞不懂陸路,明明再簡單明朗不過的一個小女孩,卻時常有些難以解釋的詭異行徑。但她不愛窺人隱私,只告誡陸路下次不許再遲到,便沒再追問。

中午吃飯的時候,蘇韻錦遇見徐致衡,他欲言又止。看得出他一直試圖尋找機會單獨和她談談,但她卻巧妙迴避。沒過多久,蘇韻錦收到徐致衡發來的簡訊,讓她下班後約個地方一塊兒吃飯,她道歉,稱自己已約了朋友。

下班後,蘇韻錦大老遠地跑去找莫鬱華吃飯,正好莫鬱華今天輪休,就在家裡隨便做了幾個菜,兩人正邊吃邊聊,又有客來訪,竟然是周子翼。

周子翼想必也沒料到蘇韻錦會在這兒,臉上有些不自在,不過他掩飾得極好。自來熟地不等主人招呼就坐到了餐桌旁,笑著說:“來蹭飯的人看來不止我一個。”

莫鬱華沒說什麼,蘇韻錦卻沒給周子翼太好的臉色。作為朋友,她無權干涉鬱華的私生活,卻不齒於周子翼的行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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