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安靜地吃過飯，向楓把碗筷收拾了，到客廳發現程微晗正在翻影碟，於是舒坦地往沙發上一坐，大爺似得發問：“怎麼，今天陪小爺我？”

程微晗拿出一個碟子放進去，拉好窗簾關上燈，幽森的音樂聲中他開口說：“好多天都畫不出東西了，反正也畫不出來，還不如在家看個碟。”

拿過遙控器直接快進到正片，弄好後向楓才問：“怎麼了？”

“大概累了，想出去走走。”

“去哪裡，你籤的約不是有限制的嗎？一年最少多少幅作品之類的。”

“沒事，我現在又不是剛畫畫，他們也丟不起我這個畫手。”

“走走也好。”

“我就是想看看沒了龐舟彥，我到底能過成什麼樣，總歸死不了，不是嗎？”

“你現在比死了也沒好到哪裡去，行了，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吧。”

“恩。”

之後便不再談感情，兩人將恐怖片當了喜劇片看，什麼時候會出現女鬼，女鬼會怎麼做，主角會怕成什麼樣，都是笑點，要是猜對了，就笑得更厲害，“哈哈，你看吧，我就說在主角身後會出現。”

“哈哈，我猜對了吧，那個門就是有問題。”

“我就說女主會在半小時之內死掉，被我說中了，哈哈……”

兩人在這一點上的默契曾經讓容彬很是不解，明明是恐怖片，為什麼他倆能生生看成“猜謎遊戲”？倆神經！

程微晗曾經回答容彬說：“這麼恐怖的世界裡，如果能猜到下一步會發生什麼，不覺得高興嗎？”

容彬懶得去理解程微晗的理論，向楓則拍拍容彬的肩膀說：“藝術家的世家我們凡人是理解不了的。”

“你不是藝術家，我也沒理解。”

“我很簡單啊，猜出來了，有趣啊。”

容彬很想給這位好友一拳，有趣沒看出來，有病倒是看出來了。

連續看了四個碟，向楓和程微晗臉都笑僵了，程微晗還想看，向楓揉揉臉頰說：“算了，笑累了。”

程微晗看看錶，“我走了，晚飯容彬回來你們倆一塊吃吧。”

“你幹嘛去？”

“和龐舟彥告個別。”

向楓沒再說什麼，程微晗穿上外套走了，向楓抱著自己阿黃在寬大的客廳裡愣神，容彬終於出來了，程微晗也算是在進步，自己呢？實際上最呆的就是自己了，依舊不敢回想，連那人名字都不敢提起，看著就屬他過得最瀟灑，實際上就屬他最懦弱。

和不同男人上/床，無論喜歡不喜歡，從來不會上第二次，看到別人成雙成對秀恩愛，就憋紅了一張臉不敢直視，要說懦弱他算第二，都沒人敢說自己第一。

愛了才三年，結果一傷就傷了四年，還虧了一年。

這麼想著，向楓又笑出來，“呵呵，這年頭戀愛談不起啊，一傷就可能是一輩子，太不值。”

拿出手機準備給容彬打電話，結果就看到自己給簡業明發的那條簡訊，“那晚你伺候的我很好，所以想再來一次。”

“呵呵，其實我也進步了嘛，這個人的話，我可以接受第二次。”

話音剛落“我的小寶貝”鈴聲就響起來，要多惡俗有多惡俗。看看來電顯示，嘴角就勾了起來，於是安心又聽了一遍“我的小寶貝呀，咱倆是一對呀，來啵一個……”，聽完之後才慢悠悠接了起來，“喂，誰呀？”悠長又慵懶的調子，一如他給人的印象，閒散、溫柔又友善。

“你好，我是簡業明。”

“簡業明？呃……”故意做思考狀，轉而一想，反正對面人也看不到自己表情，瞬間又把支著腦袋的手收了回去。

“……不好意思，打錯了。”簡業明這邊在向楓一猶豫的時候就退縮了，從不曾和人有第二次，想到那人眉眼彎彎的樣子，於是想試一試，可是那人好像並不記得自己了。

尷尬，尷尬蔓延到身體四肢百骸，耳根又這麼紅了，即便是隔著電話，也還是覺得不好意思，其實簡業明不只是是個小氣鬼，還是個臉皮薄的小氣鬼。

小氣鬼第一次想要大氣一次，結果就羞紅了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嘟嘟嘟……”電話掛了，向楓卻笑了，想象那邊簡業明一張英俊的臉卻因為害羞而略略僵硬的樣子，於是笑得更大。

五分鐘後，電話沒有再響起，向楓撥回去，那邊人已經恢復到一派雲淡風輕的冷清，向楓則語調揶揄，“哎，剛才是你給我打電話嗎？”

“是，可能打錯了，抱歉。”

“哎？錯了嗎？我剛才還在回憶簡業明是誰，不會是那個和我上過一次床的男人吧，原來打錯了啊。”

簡業明拿著電話的手就僵了，想到這人的惡劣，忽然就明白了他剛才電話裡那份猶豫，原來又是在捉弄自己，這個人，真是……

“哎，既然打了我電話，就算緣分了，出來一塊吃個飯吧。”向楓繼續猜測對面那人的表情，大概得是吃了苦瓜一般的糾結吧，想一想就覺得好笑。

“你故意的。”古板的語調，每次都要把事情說穿，結果對方的回答卻是坦坦然然一句：“我是呀。”

無言以對。

幾秒後向楓呵呵笑著的聲音傳來，“哎，生氣了？”

“沒有。”

“那出來吧，雍和宮那邊有個家常菜館，我挺喜歡的，我們去那裡吃吧？”

“……好，那我在雍和宮門口等你。”

“行，一會見。”

約好後向楓又給容彬打了個電話，“喂，是我。”

“知道。”

“今晚你自己吃吧，哈哈，晚上我也可能不回來了，不要等我了。”

“又和誰去鬼混？”

“不是鬼混，是交流交流感情，順便解決解決生理需要。”

“你也不怕得病。”

“容彬，你別咒我，得病了我就傳染給你。”

“滾，我知道了。”

“嘿嘿，拜拜，明晚見。”

“啪！”電話就被容彬掛了，他向來不喜歡說再見。

開著容彬的車，向楓心情不錯，說起來只要不想起那個坑死他的男人他心情一直不錯。

快到雍和宮，向楓找個停車場就把車子停了，優哉遊哉地往前走，在看到一個人影的時候停住了。

那人站在門邊，身材頎長，一身休閒裝，很合體得穿在身上，他一手插兜裡，一手拿著手機看，手機白亮的光芒打到臉上，映出一張英俊卻沒有表情的臉，挺帥，就是嚴肅了點，如果能有其他表情就好了，哪怕是憤怒的呢。

隔著十幾米喊個“業明”，向楓走向他，簡業明抬頭看到慢慢靠近的向楓，不知為何就覺得他的動作慢了，有點像電影中的慢動作，連周圍的背景都淡了，眼中只有這麼一個眉眼彎彎的頑劣男人。

“哎，等很久了？”

“沒有，也才剛到。”

“哦，那走吧，我帶你去，超級好吃。”

“恩。”

向楓在左簡業明在右，兩人身高差了十三四釐米，昏黃的燈光照到他倆身上，說不出的和諧。

向楓微微仰頭問簡業明：“孩子呢？”

“他姥姥姥爺那裡。”

“你送過去的？因為要見我？”

“因為他們要見穗穗，送過去了，才見你。”

“好受傷，唉，不會說話的男人真是不招人喜歡。”

“……”

向楓喜歡每次都把簡業明弄得無言以對，覺得好玩，也覺得這個男人真的簡單，其實這種時候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比對方更無/恥啊，比如這時候如果是他他就會回答：“是呢，我就是這麼不招人喜歡。”這樣對方也就說不下去了啊。果然是木頭一個呢，不過真挺有趣的。

到了向楓介紹的餐館，簡業明看著那破舊的門窗和髒兮兮的塑膠門問：“這裡？”

向楓邊推開門邊說：“是呀。”

簡業明後退一步又看一下，連個牌子都沒有，這地方向楓喜歡？

跟著向楓進門，裡面裝修也破舊，連桌椅都泛著一層油光，向楓卻找到一個位子後就一屁/股坐了下去，“哎，又回來了，真好呀。”

廚房有人出來，一個戴眼鏡的男人，四十歲左右，穿著圍裙，臉上已經生出細小的皺紋，看上去挺和藹，向楓看到他後起身就去和他擁抱，擁抱完還不算，還在他臉頰親了一口，撒嬌的口氣有點粘膩，向楓拖著更長的調子說：“姜老師，我想死你了。”

姜老師拿手背擦擦被向楓親到的地方，“跟誰學的這毛病？”聽口氣，有幾分嚴肅，也有幾分縱容，很明顯和向楓關係不錯。

“這不是剛從法國回來嘛，那邊人浪漫，學了，嘿嘿……”

姜老師笑罵一句：“就不見你學好。”說完衝著廚房就喊，“林源，向楓來了。”

裡面立時又出來一個男人，和剛才男人差不多年紀，也面善，向楓衝上去又抱了抱這個人，“林老師，我更想你。”

林源手上還拿著菜刀，一看就是急急忙忙跑出來的，見到向楓後也是一臉驚喜，“回來了？”

“恩，想你們想得在那邊呆不住。”

“回來就好，一個人在外邊總歸不如在家門口舒服。”

“恩，那時候不小嘛，不懂事，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向楓笑眯眯胡說八道。

“什麼時候都沒個正經樣。”姜老師在一邊笑出來，林源也跟著笑，向楓拉著他倆給簡業明介紹：“這位是我朋友簡業明，這位是姜老師，這位是林老師。”

“哦，你好啊。”

“你好。”

介紹完了，向楓一臉乖巧地看向姜老師，“姜老師，我要吃老北京炸醬麵，還想吃餃子，還想吃你做的排骨，怎麼辦，都想吃。”

姜老師笑眯眯地說：“一樣給你上一點，等著，給你做去。”

“嘿嘿，好呀。”

他倆都去了廚房，向楓去拿了個暖瓶給自己和簡業明都倒杯水，向楓說：“我大學老師。”

“哦。”

小店裡只有向楓和簡業明兩人，空蕩蕩的，向楓說完之後也沒再說其他，只是抱著杯子喝水，簡業明在向楓喝過兩杯水後才問：“他們為什麼不當老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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