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一段時間,漂亮青年一直沒到公寓裡來,要麼出事了,要麼真的東渡重洋遠嫁日本。這兩個選項,我都直覺不太妙。很不妙。
這段友誼最奇妙的是我一直沒有與漂亮青年交換聯絡方式,這導致我一直沒能與漂亮青年聯絡。於是在一次眼鏡男士攜新伴侶光臨時,我翻出手機相片──被漂亮青年逼著拍的合照──給他看。
「這個人您還記得麼?」我問。
眼鏡男士掃了一眼照片,道:「沒印象,但是挺漂亮呢。」
我只得悻悻應和:「是啊。」
在說話期間,又進來了一對男性伴侶,二人看起來很是養眼。我很不妙的發覺眼鏡男士的眼睛亮了亮,整個人的表情都有些……難以形容的激動。
「抱歉,今天房間滿了。」眼鏡男士剛好定了最後一間房,我只得對這兩位面生的客人說。
「沒關係,」較為清秀的男人對伴侶說,「那我們換一家吧。」
二人剛準備走,一直沒吭聲的眼鏡男士說:「請等等。」說著就拉住清秀男人的胳膊,對二人笑笑,「一起上去坐坐吧。」
我:……
所以這個男人究竟在過著怎樣淫亂的生活?
隨後,眼鏡男士的鼻子被清秀男人的伴侶一拳頭打出血,又在下盤補了一腳。
目睹了全過程的我,目送那對伴侶離開,心中讚歎goodjob。
新伴侶在剛才眼鏡男士發出邀請時就惡狠狠甩手離開,再加之下盤受損,眼鏡男士今晚的美妙夜生活估計無法繼續。我搖搖頭,把已經支付的房錢退還給了眼鏡男士——
當然,如果以為眼鏡男士的故事這就結束了,開始修身養性健康|生活的話,就無法體現出世界的神奇所在了。
事實是眼鏡男士,找到了自己的真愛。
據多個混跡於此街的房客說,眼鏡男士對那晚的攻方一見鍾情,在捱打後更是無可奈何深深墜入情網。剛捱打便回去打探訊息,開始著手實施真愛追求計劃,並改變之前一貫約炮濫交的行為,成為一個無比深情的求愛者。
「對方怎麼說?」我黑線。
八卦房客亢奮道:「聽說那對情侶是竹馬竹馬,最近剛剛捅破那重紙,現在正熱戀呢。傻子也能看出來那破眼鏡不可能嘛!不過也怪那對小情侶倒黴,開房遇見那種事就算了,還被人揪著不放,夠倒黴催的。」
「是夠倒黴的。」我頗為贊同,「那眼鏡男士現在怎麼樣?」
「那傻逼,」八卦房客大概是被床伴嘲諷過尺寸問題的,對眼鏡男士甚是厭惡,「誰不知道那玩意兒沒節操,這些年除了打炮就是打炮,也虧了有點良心知道帶套做檢查,不然傳了病得害多少人!那玩意兒現在活該作的,就該有人治治那東西!現在指不定哪哭呢!作死玩意兒!前兒還見他待一酒吧裡灌酒呢,出門就被人拐小旅館去了。就這玩意兒還談戀愛,談個屁談,談誰禍害誰!」
「……」-
眼鏡男士的事在這條街傳了好些陣子,版本越來越多,越來越離譜,直到眼鏡男士又開始帶著新伴侶開房,才消停了下來。
對此我是有些同情的。即便眼鏡男士再放蕩不堪,內心應該也是希望有個歸屬的。或許這種人真正戀愛後反而會很好對待自己的伴侶,也說不定呢。
當然,這些同情在我面對開房的眼鏡男士時,是一點都沒有的──這人太欠。每次看到他的各式伴侶,都讓男人們恨不得回爐重造長根好活。
再加之從此之後眼鏡男士的房事越來越粗暴,床單上經常會有血漬,有些伴侶第二天甚至沒法下床──我便時常有報警的衝動。
並慶幸漂亮青年沒有在這個時期與眼鏡男士滾床單。
說到漂亮青年,還是一直沒有聯絡。房東先生的第六感雖不甚準確,但對於事件是好是壞,還是預感很準確的。所幸,街道治安所公佈的死亡名單裡一直沒有出現漂亮青年的名字。
愛情故事會有各種開始,青梅竹馬也好,日久生情也好,豔遇也好,一夜情也好,一見鍾情也好,總歸愛情開始的時候,都是美妙的──試想,兩個毫不相干的人,如同血液般滲入對方的身軀,與之同歡同喜,撫平那根肋骨的傷痛,從此便是最親密的人,相伴相隨。
至於一見鍾情,我經常會思索這其中的可靠性。姓甚名誰都不知曉,更不談性格喜好,如此的喜愛,是否能夠長久。很多時候我甚至會同情剛開始青澀愛戀的青少年。這些少年們太年輕便迫不及待去愛,而當兩人漸漸成長,會形成自己作為一個人而獨特擁有的價值觀念。一旦二人的觀念不相符,便容易產生分歧與裂痕。若這種靈魂上的裂痕與兩件間的情感相對立,該是件多麼痛苦的事情。少年們總是義無反顧的去愛,這是值得成年人敬佩的勇氣。可惜太年輕。
一見鍾情與初戀的少年,在我看來,是一個道理。初戀少年們的遺憾愛情我見過太多後,便開始想象一見鍾情一旦破滅該是如何情況──雖然眼鏡男士沒能讓我看到,但他也充分告訴我一見鍾情的殺傷力何其大──因為之後我驚悚發現,眼鏡男士的口味開始獵奇了。
至於多獵奇……作為一個可恥的顏控,房東先生是沒資格評價的。但事實是連校長先生那種大肚老男人都能親來親去的小文老師都說,「我好想吐。」
我安慰了一下小文老師,並對他最近的床伴表示很滿意。至少臉蛋瘦下來的小文老師,還是相當清秀的,再加之一口軟綿綿略萌的南方口音,找到高大威猛帥氣的床伴不在話下。
而一度憑藉一根金剛鑽稱霸本街的眼鏡男士,多人聚會玩膩之後,其伴侶從大肚孕婦到三百斤的胖子,到六十歲的乾瘦阿姨,到整張臉都要爛掉般的長痘青年,到痔瘡患者(據說),再到吸毒過量瘦骨嶙峋面色發黑弓腰駝背的瀕死歌手。甚至……「我聽說,他家養了一隻很大的狗。」本店最厭惡眼鏡男士的八卦房客神秘兮兮道。
本公寓最富裕的暴發戶小文老師面如菜色,抓住我的手慘烈說:「我給你錢,我求你以後別讓那家夥來了!」
「……」我淡定道,「小文老師,胡亂歧視人是不對的。」
其實上應當還是很清純的小文老師氣若游絲:「這些天我的底線一直被刷低,再見那東西我整個人就要崩潰了!再說那些亂七八糟的不應該只是在小電影裡才有的麼?我一直覺得那都是為了銷量!」
由此我十分欣慰,這說明小文老師的一眾床伴都是非常溫柔體貼的。
因為獵奇而再度成為傳奇的眼鏡男士,如此胡鬧了有半年左右的時間。再之後,眼鏡男士便很少來這條街了。
「聽說是要結婚了呢。」那位極具八卦天賦的房客興致勃勃道,「物件是一位高中女老師,父母都是知識份子,家庭很不錯。二人在電影院一見鍾情,很快就確定了關係。大概近期就會結婚了吧。」
又是一見鍾情啊……
「……是件好事吧。」我由衷道,「應該祝賀。」
懷著對那位不知名女性的同情,我還是認為這是件值得祝福的事情。愛情沒有對錯之分,也沒有好愛情壞愛情這一說──當然,第三者這種事情我絕不贊同。正直的房東先生認為,破壞別人家庭這種人,是會遭天譴的。
眼鏡男士已年過三十,拋開那荒誕不堪的私生活外,並沒有其他被人詬病之處,眼下終於找到真愛,我都有些感嘆人生的跌宕起伏了。
「還真是好運。」小文老師最後評價,「連看場電影都能碰見真愛。」
「他上一個真愛還是開房時碰見的呢!」八卦房客撇撇嘴——
當然,新婚眼鏡男士的故事還沒有結束。新婚資訊傳來幾天後,小文老師說,在某個旅店門前看見了眼鏡男士的身影,懷裡攬著一個男人。
知道事件全程後,我和小文老師只有唏噓的份了。據八卦房客報道,眼鏡男士結婚那日的情景是這樣的。
眼鏡男士的婚車停在新娘家小區門口,新郎下車趕去接新娘。剛下車,神奇的命運令眼鏡男士邂逅了早些日子一見鍾情的那位。那位依舊熱戀的攻方當下暴打了一頓眼鏡男士,頗有想一次性打死眼鏡男士的氣勢。在混亂中,穿著婚紗的新娘和新娘父母匆匆趕來,這才上演了一幕「你這個不孝子還敢回家!」「丟人啊丟人!」「哥你終於回來了!天啊老公你沒事吧!」「你們怎麼能讓妹妹嫁給這麼一個人渣!妹你眼瞎了麼!」「哥你在說什麼啊這是你妹夫啊!老公你怎麼樣了嗚嗚嗚……」「她爸你怎麼了!快叫120!」等對話的膾炙人口的經典婚戀雜誌文章。
等新娘父親在醫院搶救過來之後,婚禮也搞砸了。最終的故事,高知教授家庭無法忍受同性戀,將大兒子趕出了家。孝順的大兒子在妹妹婚禮時也沒收到父母的通知,只得在小區門口遠遠看一眼父母和美麗的新娘子,順便再看一眼那個將陪伴妹妹一生的男人──於是這一眼,婚禮便取消了。
「人生真是奇妙啊。」小文老師黑線道。
我表示同意:「一見鍾情果然不可靠。」
大概……眼鏡男士就喜歡那種基因,如若早些時候遇到那對父母,可能也會一見鍾情吧。
再之後的眼鏡男士依舊盤旋於各個酒吧和旅店,大概因為受到八卦房客(得意洋洋的)和小文老師(要吐不吐的)的太多不善目光,便很少來這裡住宿了。
誰知道呢,沒準明天,眼鏡男士就遇到自己的真愛了呢。人生最多的就是驚喜……還有驚嚇,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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