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動的空氣彷彿靜止了一般，那一巴掌的聲音似乎散發到空氣中，與沉默的粒子相撞，發出輕微的迴響，穿過耳膜，直達心臟，敲擊在左心房上。

思遠感覺子心裡“咚”的一聲，心臟像掉在地上一般，裂了，碎了，痛了。驚撥出聲：“伯母！”，一把將月兮摟在懷裡，心痛地撫上那被打紅的半邊臉，“兮……”，打在月兮臉上，同在思遠心上，她寧可羅母對她拳腳相向，也不願讓她傷月兮分毫。

“老婆子！你瘋了嗎？幹嘛打女兒！”羅父吃驚地拽住羅母，語氣隱隱地發怒。

“我就是瘋了，我瘋了才生出這麼個女兒來，你給我放手，讓我打醒她！我打醒她！”羅母老淚，和羅父拉扯著，頭髮散亂，整個人癱在地上，哭喊著。揚著手，使勁地往月兮那邊挪，還想扇她巴掌，卻被羅父用力圈住。慢慢的，終是無力了，軟在羅父懷裡，只能一個勁地哭，那聲音像是被人掐住喉嚨，憋出來似的，讓人心寒。

羅父抱著羅母，安撫著：“老婆子，這是何必，何必呢，家和萬事興啊”

月兮趴在思遠懷裡，已經哭不出聲來了，只能一下一下地哽咽，一下一下地抽泣，看著自己的母親這般近乎瘋狂的模樣，心像被人握在手裡狠狠地蹂躪一般，痛而傷。

突然地，月兮掙脫開思遠的懷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一步一步地挪到母親身邊，淚流著，聲音塞著：“媽……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能離開遠，我不能沒有她，求求你同意我們的事，接受遠吧，女兒求您了”

羅母像被拔了毛的獅子，怒不可歇，睜著發紅的眼睛，臉上依舊淚水斑斑，扯著嗓門大喊：“你離不開她是嗎？那你給我走，當我沒生你這個女兒！”

羅父眼眶也是紅紅的，心裡五味雜陳，一家和睦怎麼就這麼難啊，緊抱這羅母，怕她一個衝動又做出什麼激烈地行為，哽著聲音道：“老婆子，看開點，看開點吧……”

“我看不開，你叫我怎麼看開啊！”羅母搖著頭，那黑中帶白的頭髮晃動著，眼淚滴在地板上，一幕幕地刺痛人心。

思遠也跪在月兮身邊，低著聲音，語調有些顫抖：“伯母……思遠任你打任你罵，只求您別生兮的氣，她是您女兒，你怎麼能不要她，我們不後悔選擇這條路，也希望您能給我們一個機會來證明我們的幸福……”

羅母的心情沒有因為兩人的下跪而舒緩，依舊是波瀾湧動，翻江倒海，難以平靜，從羅父懷裡直起身來，抖著手，指著門，已經沙啞的聲音仍舊沒有一絲心軟：“你們給我滾，你們兩個都給我滾出這個門！”

思遠還想說什麼，卻被月兮拉住了手，很用力，很用力地拉住，像是把所有的力量都給使了出來，思遠縮回身子，沉默地跪著。

月兮沒有說話，整個房子只能聽到不同音色的哽咽聲，淚水直流，怎麼也止不住，似乎要把身體裡的血液也一起流乾似的，讓人覺得呼吸都會被抽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月兮抬著頭怔怔地看著羅母，那眼神是悲，是哀，似堅定，又似決絕，極力地鎮定自己的聲音，平緩地開口：“媽……女兒愛你，很愛很愛，但對不起，媽……請恕女兒不孝！”說完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拉著思遠站起來，往門口走去。

羅母看這女兒要離去的身影，心抽痛著，淚水再次瘋狂地湧出，嚎叫著：“你們滾！都給我走！”

思遠握著拳頭看著羅母，心裡難受得緊，扯住月兮，停下步伐：“兮……”

“走吧”月兮不敢回頭去看自己的母親，只能無聲的流淚，開啟門。

羅父發紅的眼眶終於忍不住煎熬，留下一行清淚，朝著思遠點點頭，示意她跟月兮離開。

思遠重重地點了一下，回頭，牽著月兮離開家門。

門“嘣”的一聲關上，聲音不大，卻有震碎人心的力量，這一關，門外門內的人都在這一瞬間停止了呼吸，停止的跳動，與世隔離，與情相逆。無言亦無語。

門內，羅母看著門關上的那一刻，心“啪”的一聲，像被那門重重地打到十八層地獄，那流著淚的雙眸愣愣的看著冰冷的門，手緊拽著羅父的衣服，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唔著聲音，喚著：“女兒……女兒啊……”

羅父心像那被羅母拽在手裡的衣角，揪成一團，皺成一塊：“她們會回來的，女兒是個孝順的孩子，會回來的，唉！老婆子啊……為什麼不看開點呢，咱都是要進棺材的人，何必弄得這般下場，女兒幸福就好，就好呀！”

“老頭子……老頭子……唔……”羅母被淚水嗆住，聲音早已沒了力道，卻還一遍一遍地呼喊著羅父，尋找著一絲依靠的力量。

羅母何嘗不想女兒幸福，可是她過不了這關，過不了這檻啊。

門外，月兮被握著的手，一直顫抖，越抖越厲害，咬著牙，就快將自己的嘴唇咬破，思遠心起伏著，拂去月兮臉上的淚水，親吻著她的嘴角，緊緊地抱住月兮，聲音像被液體堵塞在鼻頭一般：“兮……對不起，都是因為我，都是因為我，要不你暫時留下吧”

月兮把頭埋在思遠的懷裡，深深地呼吸著思遠身上的味道，哀傷道：“我愛我媽，我也愛你，但是我不能妥協，我不能妥協，遠……”

思遠感受到胸口的溼潤，抬頭仰著天，撥出一口氣，感覺像在拋棄自己的靈魂一般，任其飄散，把淚水流在心裡，再擴充到全身的每個毛細血管。

此時的她們如同那孤單中執行著的星星，孤獨地閃爍，想要越過茫茫宇宙，到下一個星球去，到最後一個星球去，逃避這人世的悲慼。

就算那黃鸝成雙成對，也得落日慌亂地在愁悶中消隱。只能要留下幾滴無可言說的眼淚，和一些無可奈何的笑聲。

怎麼辦，她要怎麼辦？她們要怎麼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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