昕知道他只是開玩笑,只笑說他需得刨坑推牆。
開玩笑,證券圈的男性,那可是相親市場的搶手貨。喬瑭工作至今,同事們給他介紹過的姑娘比他覆蓋過的股票還要多,怎麼輪得上她溫昕?
喬瑭的相親史足以寫成一部。單說最近半年吧,他突然喜歡上了略帶文藝氣質的女生。相過唱女高音的——姑娘每天在□□空間釋出面膜到貨資訊;相過彈古箏的——姑娘真人從脖頸到肩胛佈滿紋身;相過搞美術的——姑娘由cospy愛好者變成了人體行為藝術愛好者;最近的一次,相了個跳民族舞的——姑娘暗搓搓兼職在夜店領舞,偏生不巧,喬瑭暗搓搓買的首套房正好在夜店一條街附近,凌晨三點加完班吃宵夜時居然撞見了。
喬瑭表示很受傷,遂決定以事業為重,一心一意地拼“新財富”,等90後畢業。在他的認知裡,90後生長環境好,比80後清新脫俗、返璞歸真許多。為了準備迎接未來的90後嬌妻,他又習得了一門返璞歸真的新技能——寫書法。溫昕覺得這個興趣愛好一旦養成,必將十分健康脫俗,故而萬分支援。
旅途漫長,兩人一路說說笑笑,不覺間便到達了目的地。
此次調研,除了三家持倉買方外,其他六家參與者均是賣方,上市公司的目的性不要太明顯。沒了“潛在投資者”參與,大家談起話來自是多了幾分坦誠,調研倒是前所未有的順利。
當晚,上市公司董事長帶著董秘、財務總監和投行設宴款待來客。一步入包房,溫昕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常安。
做記者的,鮮有見外的。常安看到溫昕,就笑著起身迎上前來打招呼。
常安的報道一發出來,溫昕就在MSN上跟他談過,他答得也坦率——他電腦大開著,報道內容就在螢幕上,溫昕不看那怪誰啊?何況溫昕是站上市公司立場的,他當時如果說在工鬧時見過她,稿子能不能發出還是個問題呢。
一番話,堵地溫昕無話可說。她捫心自問,如果知道真相,確實會如常安預料的,毫不猶豫得通知上市公司。
溫昕對常安談不上厭惡,大家都是靠筆桿子吃飯的,顛倒黑白本就是家常便飯。只是二人畢竟立場不同,在這個場合遇見,便難免有幾分緊張和尷尬。
常安明顯看出了溫昕的不自在,忙帶著些寬慰的意味解釋道:“我們跟這家公司有業務合作,這次來這裡,跟你的目的一樣。”
溫昕這才放下心來,笑道:“看來你們才是專業的嘴炮投資者,正手、反手都能做,不像我們,只能單邊做多。”
常安熱情地張開雙臂:“歡迎加入我們喲。”
不待溫昕繼續調侃,其他人也陸續走了進來。常安忙走到門口換名片,順手指了指座位,溫昕便心領神會地坐到了他位子旁邊。坐了一會兒,喬瑭也進來了,理所當然地坐到了溫昕的另一側。
常安是個擅於帶動氣氛的,酒席一開始,就不斷地製造話題,掀起一個又一個的小高/潮。有兩個賣方分析師甚至熱情地邀請他,加入他們的團隊。上市公司董秘趕忙加入挖角戰隊,直呼上市公司早就跟常安簽了協議,等常安哪一天不做記者了,就來公司做公關部總經理。常安也不含糊,對賣方和上市公司同時表示,未來的核心競爭力一定是“影響力”,他建議上市公司和券商們合作成立專業領域的文化傳播公司,他十分樂意去效犬馬之勞。此番說辭,看似圓滑世故的玩笑,倒也並非言之無物,讓在座眾人均對這個初出茅廬的小記者多了幾分看重。
根據此前的安排,之後三天都是看專案的時間。
喬瑭已經是一助了,他來調研就是在重要佣金貢獻的客戶面前露個臉、表個功。他來之前,章浚亮就跟他老大說定了,他們負責寫的那部分都掛在章浚亮團隊名下,到時候那三家買方的派點大家對半分一下就好,這樣可以讓派點最大化——要是在章浚亮這裡,他可以爭取到他一個團隊獨得30分,否則的話,買方那幫和稀泥的,很可能給兩個團隊各10分,反正不可能每個團隊超過15分的,那多虧啊!同事們對於章浚亮爭功、好鬥的習性已經習以為常,沒人願意跟他撕扯。喬瑭更是無所謂——反正也是他帶的實習生寫。現在人已經露過臉、表過功了,他要趕回去拉新財富的票了。
常安是個敬業的記者,他都能扮成工友蹲點工廠,看專案這種相對輕鬆的事,自然要全程參加了。
文人多相輕,同行即冤家,溫昕心思簡單,不敢跟同行聊太多,生怕引來口頭是非,一路上倒是與常安聊得十分開懷。
聊天時二人才發現,彼此竟有相似的家庭背景——溫昕的父親在她兒時便於抗洪中犧牲了,他的死給溫昕換來了高考的加分;常安的父親亦是在他少年時便因公殉職了,他的母親帶著他改名換姓、東躲西藏了十幾年——他的父親是一名緝毒警。
父親的忠誠貢獻和母親的困頓隱忍,令他二人在價值觀上均有著只有彼此才能明白的矛盾、對抗。雖不至引為知己,卻總歸惺惺相惜。
聽聞常安的身世後,溫昕忍不住感慨道:“同是烈士後代,你成了有良知的記者,我卻當了走狗分析師。”
常安好笑道:“我有啥良知啊?你上次去的那家公司,拖欠了我們很多廣告費,我們溝通了好多次,他們態度極其惡劣,我們這才寫了那篇報道的啊!”
溫昕目瞪口呆,繼而苦笑:“怎麼覺得我在一出裡呢。”
常安自然聽懂了她的話外音,寬慰笑道:“所以啊,你才是真正單純正直的烈士後代呢!別人說啥你都信!就那些工人那鳥樣子,讓我只為了‘正義’二字去替他們出頭,他們不但不會幫我收屍,說不好還會把我分屍呢。要不是為了錢,我才不去管這閒事。我這也算是師出有名了,他們不付廣告費、版面費,我就沒獎金髮了,我也要討欠薪嘛。”
溫昕點點頭,略帶憂傷道:“過好自己的日子吧。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甚至包括我媽,也一樣有她可恨的地方。當初以為嫁了個兵哥哥,衣食無憂又驕傲光榮,也不好好工作了、不求上進了,後來只顧著自己傷心,現在只能指望我了。”
常安略有些訝異溫昕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雖不知溫昕與陳天卓的事,但記者敏銳的直覺告訴他,其中必有故事。他略加沉吟,便正色說道:“她們那個年代走出來的女人,很多想法跟現下的女人們是不一樣的。那時的機會也不像現在這麼多,她們被條條框框束縛著,能守著寡把我們拉扯成人,教育得好好的,已經難能可貴了!”
溫昕也意識到自己方才略帶負面情緒的失言,忙亡羊補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