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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痴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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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要想殺我,不許蒙面,如果我不知道是你,我會下手很重的”——姬月

“師傅為我取法號淨緣,說我的命因緣起則生,緣盡則滅…現在我找到了我的緣,無論這份緣何時盡,何時滅,我會守護她,直到我生命的盡頭…”——若離

高燒…意識遊走在清醒與幻境的邊緣,若離回到了久違的龍床,實在不敢想象自己遍體鱗傷的狼狽樣子,只覺一股無名烈火在體內橫衝直撞,如同身體被置於炙熱的炭火上。恍惚中,若離以為自己還在遭受酷刑,直到聽見屋內喧囂中,姬月呵斥太醫的聲音。是她…她的氣息一直縈繞在周圍。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人為若離的傷口換藥,額頭上敷的毛巾由冰冷被捂熱,再換冰的再捂熱…隨後又被人扶起,掰開她的嘴灌藥…終於,在第三天晚上入夜的時候,若離的汗水浸透了衣衫,她終於感受到一絲涼意…

醒來時,午後的陽光刺透了眼前的白紗帳幔,守候身旁的輪廓漸漸清晰。三天了,姬月寸步不離地守著,只為若離睜開眼的瞬間看到的是自己。“離兒…你終於醒了!”她緊靠過來,握住了若離沒有溫度的手。“陛下…”這場景讓若離覺得恍如隔世,姬月憔悴得讓她吃驚不已,這個堂堂一國之君似乎很久都沒睡一個好覺了。“陛下一直守著我嗎?”“是啊!你的傷口感染了,高燒不退,我沒有心思做任何事,只想看著你睜開眼睛!離兒,我再也不要看到你受傷了…”

“沒事了,陛下…當年在白虎的掌下都挺了過來,這點小傷小痛算什麼呢。”聲音雖是細若遊絲的虛弱,但若離的氣色明顯好轉了。姬月扶她坐起來,露出如釋重負的微笑,“你一定餓壞了吧,太醫說你的傷要忌魚肉葷腥,我叫御膳房做了滋補的粥,就等你醒來了。”話音剛落,宮女已經端著粥上來,姬月拿過碗勺細心吹了吹,便要喂若離吃下。“陛下,我自己來吧。”自從在法場被救下,若離心中的愧疚已是排山倒海,回來後姬月的體貼照料更是讓她難以自持,淚水已在眼眶打轉。姬月拒絕道:“你的左手還傷著,怎麼端碗?朕親自餵你了哦,別不給面子!”若離只好乖乖張口,她看著自己的左手,白紗包紮下血跡隱隱可現,看樣子傷口裂開不止一次了。

“以後要想殺我,不許蒙面。”姬月說著,語氣嚴肅卻透著心疼,“如果我不知道是你,我會下手很重的…”

“不,陛下…我不會殺你的,若離再也不會了!”積鬱心中的愧疚再也無法自抑,淚水從深潭似的明眸滾滾滑落。姬月有點慌神,放下碗替若離拭去淚水,“怎麼哭了啊?是不是傷口又疼了?”“不是,不疼了…真的,陛下,我再也不會傷害你!永遠不會!我發誓…”“我沒有怪你啊,離兒”姬月將若離攬入懷中,“你承受的已經夠多了,從心理上的掙扎到身體的酷刑,不用跟我保證什麼,只要你開心,只要你好好陪在我身邊啊!”

“這次我一心求死,沒想到你會原諒我…”若離道,“弒君忤逆的大罪,這點皮肉之苦已是萬幸中的懲罰了,就算陛下不說,我也會一生一世陪著你,效忠於你!”

“唔,我不喜歡效忠這個詞,你不是我的臣子,是我的愛人!”

“那麼…守護!我用一生一世守護你,好麼?”若離是認真的,眼眸中繁星般的璀璨光芒,俊逸的臉寫滿堅定與深情…兩年了,從被迫成為姬月床上的侍寵,到寵溺至深時掙扎的恩怨情仇;從奮力逃脫暗藏心中的情愫,到正視冥冥之中就已經與姬月心相羈絆…

守護…這兩個字如同一泓清泉,淌過姬月乾涸已久的脆弱內心。她一直渴求的感覺,當站在凜冽的權力至高點,有個可以溫暖她、守護她,甚至帶她飛向更高遠的羽翼!姬月與若離對視著,眼前升起一層薄霧,然後她狠狠地吻住了若離的唇,命令般的話語竟說的異常柔軟:“離兒,記住你說過的…快點好起來,我等著你守護我!”

若離養傷的這段時間,完全在女帝寢宮吃住,大部分時間若離都安靜地待在宮裡,翻翻姬月的藏書,和小太監下下圍棋。姬月每日上朝,處理完事物以後都會趁早趕回,和若離如膠似漆地黏在一起。日子在不知不覺中掠過,眼看就要迎來皇宮中最重要的日子——姬月二十二歲壽辰。宮中已經開始張燈結綵,各地官員的壽禮和進貢的珍寶不斷地運進宮。在距離壽宴大典還有十天的時候,十個地方封藩的王爺,姬月的皇叔們,以及三個附屬小國的使臣進了宮,得到了姬月的單獨接見和賜宴。

“這酒宴可真長!”若離想象著姬月爛醉如泥的樣子,偷笑著和小太監下著圍棋。夜幕黯沉,四周靜謐如水。直到宮外傳來的異樣聲響打破了若離的沉思,“霜霜小姐,陛下寢宮外人絕不能隨便進的,請回吧!”“我…我只想見若離,一眼就好,讓她出來一下好麼?”“實在不妥呢”老太監諂笑著拒絕道,善於察言觀色的老奴才怎可能將女帝的情敵放進寢宮?“若離主子身體虛,怕是已經歇息了呢!”

“我還沒睡!”暗影中的臉孔逐漸明朗,若離面色不悅,瞥了老太監一眼,喚道:“霜霜你進來吧!”“可是…”老太監仍想阻攔。“沒什麼可是,霜霜是我落月軒的人,陛下如果怪罪下來我頂著。”言罷便牽起霜霜的手,大步踏回寢宮。凌霜霜看著若離,眼前的人兒衣衫敞開,腰帶很隨意得繫著,內衣很薄,絲絲縷縷貼緊白皙的肌膚…脖子上還有鞭傷留下的一道血印,竟使她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誘惑…霜霜不敢看眼前燦笑的人兒,若離扶她坐下,開始暢談分別後的種種,霜霜竟不能集中精神去聽。待若離講完,只急切地問了一句:“若離,什麼時候回落月軒?”

“哦,我也不知道…陛下她…”話未說完,霜霜落寞的眼神已飄向別處,若離不忍再說,轉換話題道:“傷好的差不多就回去了啊!霜霜,我們下棋吧。”

一盤棋更是下得心不在焉,若離琢磨著霜霜的心思,有些東西不是她沒感覺,是沒有勇氣去證實。“你愛她嗎?”凌霜霜突然問道,眼睛卻沒離開過棋子,“你還是愛上姬月了,對吧…”

“是!”沒有半秒的思考時間,霜霜聽到了一個脫口而出的回答。“我不懂!”她霎時變了臉色,淚眼迷濛中是從未有過的痛楚,“你愛她什麼?那副好看的皮囊嗎?她那種冷漠暴躁的女人…”

“霜霜!”若離迅速捂住凌霜霜的嘴,“她不是那樣的人,你不瞭解,就不可以這樣說她!而且…這裡可是她的寢宮,你不能…”“我不怕別人聽到,我就是要說!最好讓她聽到,把我殺掉好了!”霜霜情緒失控地叫道。

“你在說什麼啊,給我停下!”

“同樣是相處了兩年時間,你就那麼偏心她、維護她,那麼我呢,我算什麼啊!我只是個照顧你飲食起居的宮女對吧!我卑賤,我什麼都不如她…可是我,若離你不懂嗎?還是我根本沒有資格說這些?我不管了,我壓在心裡有多痛你永遠感覺不到!其實我早就已經…”

“聖上駕到——”老太監扯著嗓子的通報似乎是種警告,打斷了霜霜脫口而出的話語,若離恍然回過頭,望著宮門口,喝醉的姬月跌跌撞撞地走了進來…

“陛下…”

“離兒,我回來了…”姬月醉眼迷離地晃了過來,倒在了若離懷中,一旁侷促不安的凌霜霜突然不知如何是好,隨行進來的老太監一臉輕蔑地喝道:“你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向陛下行禮!”“哦?是…霜霜叩見陛下!”姬月這才注意到凌霜霜的存在,一臉惶恐地在若離身側跪下,姬月皺眉道:“你怎麼會在這裡?”“是我讓她進來的。”若離接話道,“霜霜掛念我的身體,所以過來看我…我們一起下棋來著。”姬月瞟了一眼散落的棋盤,眼神卻越來越冰寒凌厲,瞪得凌霜霜背脊發涼…“既然霜霜如此掛念若離,不如今晚留在朕寢宮伺候吧!”

“不…奴婢不敢當,奴婢這就告退!”顫抖著嘴唇吐出幾個字,霜霜只覺備受屈辱,強忍著心中的怒火起身告退。“霜霜!”若離喚住她,心中愧疚不已。霜霜轉身看了看若離,眼底複雜的情愫讓人異常心疼,她不想離開,但在若離和姬月之間,她永遠是多餘的存在…霜霜最後留下一句足以使姬月氣急敗壞的話,她含淚淡笑道:

“若離,我等你回來!”

果然,凌霜霜前腳剛踏出宮門,醋罈打翻的姬月便拽過若離的手拖向龍床。她猛地推倒若離,然後狠狠地壓在了她身上,“陛下…”姬月眼中幾乎可以噴出火來,不知要做出什麼瘋狂舉動。姬月喘息著,壓得若離不能動彈,大聲質問道:“你說,你是不是和那凌霜霜有一腿!說!”

“怎麼可能啊!”若離矢口否認道。“你有沒有碰過她?兩年來在落月軒與她朝夕相處,一下都沒有碰過嗎?”“真的沒有,我從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不信陛下去問落月軒的宮女太監…”姬月怔了幾秒,隨即捏住若離的手威脅道:“離兒,你是屬於我一個人的,除了我,任何人都不碰!不然…我就砍斷你的手!”若離嘴唇緊抿著,一言不發,姬月竟又擔心起來:“怎麼了?你生氣了嗎?”

“不是…陛下壓得我傷口很疼…”姬月立即起身,心疼地扶起若離,若離看著她那因醉酒而泛著嬌羞紅暈的臉,動情說道:“我心裡只有陛下,從入宮那天便註定屬於你,無論是身體還是這顆心!多說無益,我會用剩下的一輩子實現對你的承諾!只求陛下不要為難霜霜,她是我唯一的好朋友…”

此時的姬月終於氣消,眉目中的冰冷被若離一番表白融化殆盡,撩撥的親吻落了下來:“我不會再懷疑你,也不會把凌霜霜怎樣,只要她別做出什麼出格的事。離兒,以後別叫我陛下了…”“啊?那叫什麼?”

“叫我月。”

“哦…月…”簡單的字眼,清脆柔軟的呼喚,什麼身份地位九五之尊立刻被拋之九霄雲外。姬月只覺心中一顫,輕嘆道:“唔,好久沒有人這樣叫我了,我都快忘記自己的名字了…”“只有我能這樣叫,對嗎?”若離笑的如陽光般溫暖,姬月情不自禁的想要告訴她一件事,本打算給若離驚喜的事。

“離兒,我決定給你一個名號,就在壽宴大典那天。”

“什麼?什麼…名號?”“親王,做我名正言順的夫君!”“陛下!哦不…月,我從來不想要什麼名號啊,只要這樣陪著你就好了,而且我是女的,哪有這樣的先例啊!那批老臣一定會誓死反對的,親王實在是太大,我覺得我…”“出身貧賤配不上嗎?這種話我不想聽第二遍了。”姬月道,“當年祖宗的規矩女子不能繼承皇位,我還不是登基了嗎?既然有女帝,就可以有女親王!你不想做親王的話,那就做皇后吧!哈哈!”

“那更不妥了,我看起來像是母儀天下的樣子嗎?”言罷,兩人便大笑起來,相擁而吻倒在了床上。“月…”若離撫著姬月烏黑的髮絲,她撥出的氣息帶著酒的醇香,讓人意亂情迷…“我還是不想讓你陷入流言蜚語的浪潮中,你應該立一個男子做親王,為皇室傳宗接代啊!”“不,如果可以選擇,我真的不想當這個王。我只想和我愛的人名正言順在一起,我不信我做不到!至於繼承人,三皇叔的孫兒今年四歲了,聰明異常,我想過繼他做我的兒子。離兒你知道麼,站在我身邊的人,接受天下人的尊敬、跪拜、高呼千歲的人…那個位置,我只留給你!”姬月道,語氣是無人能動搖的堅定。

“月,你讓我覺得…”若離俯身吻著她,眼中突然流露出無奈地酸楚,“我從來沒有否定過自己,但此刻我多麼希望自己是個男人,可以娶你,有一個屬於我們自己的孩子!”

“不要這樣想啊,如果你是男人,也許我就不會愛上你了呢!”“是這樣嗎?那…朔風大哥怎麼辦?我聽宮中傳言,他似乎快回來了。”“恩,林則七稟報我了,具體日子還不清楚。總之關於我的終身大事,壽宴大殿那天,我會給全天下一個交代…”

幾聲淒厲的嘶鳴劃破沉睡的天際,焦黑的念心庵廢墟上,一群黑翅的大鳥久久盤旋不去…廢墟之外,幾十人圍成圈佇立著,一場肅穆的祭奠儀式正在舉行。祭臺旁,姬月神情凝重地望著蒼涼的廢墟,那是若離長大的地方,曾幾何時,香火繚繞,清淨如世外桃源…若離拖著寶劍走向滿頭亂髮,五花大綁的奸賊趙世龍。今天,終於可以用趙世龍的血,祭奠師傅的亡魂了…

“不!”趙世龍驚恐地大叫著,黑翅的大鳥們受了驚,一陣哀鳴後終於飛走。“陛下,陛下饒命啊!卑職是奉旨辦事啊…”“呵,奉旨辦事?”姬月冷笑道,“你追到念心庵的時候石林虎已經逃走了,你不去追他,反而在佛門淨地大開殺戒,朕的旨意是讓你濫殺無辜嗎?你就不怕遭天譴嗎?”趙世龍無意爭辯,開始猛烈地磕頭謝罪。“譁”地一聲,一桶油灑在了趙世龍身上,若離揮劍,寒冷的劍鋒已抵在了他的咽喉,趙世龍抬頭,兩年前那個顫慄的小尼姑,如今充滿殺戮之氣的逼人目光竟頗具王者之氣!而成就他這番變化的,不正是自己麼…

“若離…哦,親王殿下!你不能殺我,你不能忘了你今天的一切是怎麼得來的!我是你的恩人,不能殺我!”“託趙大人的福,親王殿下的稱號受之有愧!我本想砍你三十刀,讓你受盡苦痛流血而死,既然趙大人放不下那所謂的恩德,若離出手會很快,保證大人死的暢快!”

“不!放開我,放開我!”趙世龍爆發出殺豬般的嚎叫,“陛下…我是忠臣啊!救我!救我!”“離兒,動手吧!”姬月指示道。天賜寶劍毫不猶豫地狠刺向仇人的咽喉,若離揮劍轉身,鮮血噴湧而出,趙世龍命赴黃泉…若離將劍收起,接過火把,扔在了趙世龍身上,屍體迅速燃起熊熊烈焰…那妖豔的紅光夾雜著血腥的氣息,若離似乎又看見了兩年前那場慘案,她痴望那片廢墟跪了下來,兩行淚水滾滾滑落…

“師傅,徒兒終於為師傅報仇了!師傅看到了嗎…”這是姬月走到若離身旁,竟也突然跪了下來,“月…”若離驚異地望著她,一國之君怎可隨便下跪?姬月淡笑道:“天心師太是你師傅,也就是我的師傅!”她望著廢墟方向,彷彿是對著師太本人說道:“師傅,念心庵的慘案姬月難辭其咎,卻在冥冥之中與若離相識相戀,如有來世,姬月願與若離共同報答十六年養育之恩!師傅的遺願一定是希望若離好好的活下去,姬月在此保證,我願為若離傾盡所有,愛她、照顧她一生一世!君無戲言!”

言罷,姬月便低頭叩首。感動的淚水早已決堤,若離的嘴角卻揚起堅定的笑意,“師傅聽到了嗎?她就是我愛的人,一個體貼溫柔的女子,一個血性堅強的君王!我五歲剃度出家,師傅為我取法號淨緣,說我的命因緣起則生,緣盡則滅…現在我找到了我的緣,無論這份緣何時盡,何時滅,我會守護她,直到我生命的盡頭…”

祭奠儀式結束後,回宮的馬車上,姬月看著終於放下報仇包袱的若離,發自內心欣喜不已。談笑間,又想起了若離的法號,姬月問道:“離兒,你法號真的叫淨緣?為什麼我覺得如此耳熟,似乎在哪裡聽到過…”

“不會吧?”若離詫異道,“我雖然有法號,但從小大家還是叫我名字,因為師姐們認定我長大以後會還俗,很少有用到法號的時候。月怎麼會感到耳熟呢?”“哦,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覺…有點熟。還有這念心庵,雖然已成廢墟,我卻能想象到它以前的樣子,莫不是曾經來過吧?”

“念心庵地處極偏,不是熟門熟路的人根本找不到的。而且你即位前也是身嬌肉貴的公主,來尼姑庵做什麼啊?”“唉,大概記錯了,從小父皇管教很嚴,我很少出宮的。”兩人互相依偎著,姬月撫弄著若離脖頸上那純美無暇的白玉,若有所思地問道:“離兒,你想找你的親生父母嗎?”

若離沉思片刻,語氣中透著酸澀的無奈回答道:“怎麼找,僅憑一塊玉嗎?有一次我隨師傅進城,我在街上瞎逛逛到一個玉器攤,那老闆說他能識別玉的真假和檔次,很多人拿著自己的玉佩去問他,我也拿給他看了,結果…他看了以後吃驚不已,說這塊玉價值,竟無法估價!”

“啊?還有這等事!”姬月驚呼道。“是啊,當時所有人都用異樣眼光看著我,我拿回玉趕緊跑了,我想無論我父母是什麼身份地位的人,不能養我,定有他們的苦衷吧!所以,我不會找他們,有你就夠了!”“恩…”姬月吻了吻若離的臉頰,靠得更緊了。

三前朝情仇

“若離…若離…”昏沉中的凌霜霜喃喃呼喚著,若離將她扶到床上躺好。今天便是姬月二十二歲壽辰,關於她想在今天封親王的事已經流傳得甚囂塵上。凌霜霜心情很糟,託人請若離回落月軒陪她喝酒,趁姬月政務繁忙,若離便回了落月軒。霜霜醉得很厲害,語無倫次、面頰潮紅、時哭時笑…“唉!”若離輕嘆一聲,剛把霜霜哄睡,門外便傳來一陣嘈雜腳步,熟悉的嘶啞叫喚應門而入:“若離主子!您在嗎?”

“公公怎麼到這兒來了?”是姬月親信的老太監,若離心中不悅,擔心霜霜又被吵醒。“若離主子,奴才有要事啊!您知道陛下去哪兒了嗎?”“陛下一大早就出去了啊!你不是一直跟著她嗎?”若離責問道。“陛下處理完政務說要自己清淨一會兒,便不讓奴才們跟著了,現在距離壽宴開始只有一個時辰了,大殿、御書房、寢宮、御花園都找不到陛下的影子啊!奴才這才找到落月軒來。”

“哦,是這樣…”若離沉思著,時間如此緊迫了,姬月會到哪兒去“清淨”呢?想著想著,若離突然眼中一亮,“我想到一個地方,公公隨我來吧!”

御書房頂層的天台,整個皇宮最高的地方。深秋的涼風,吹拂著姬月瀑布般垂落的長髮,在風中凌舞,她果然在這裡,目光的盡頭是被暮色染紅的青山,她絕美地佇立,如天邊的流火般永遠斑斕奪目…“月——”若離呼喚著走去,姬月轉頭微笑,“你來了啊!”

“大家都在找你,你還有閒工夫欣賞夕陽垂暮啊,老實交代,又在感傷什麼了?”

“哈哈!真是什麼都瞞不住你了,離兒,你猜我在想什麼?”姬月的眼神很複雜,欣喜中卻有掩飾不住的淺淺憂傷。若離俯視著整個皇宮張燈結綵,一派喜慶忙碌的景象,答道:“今天是你的生日,讓你想起曾經的成長回憶了麼?”

迎著讚許的目光,若離知道她猜對了,姬月出神的望著遠方,“時間就這樣流逝了,對麼?一晃眼,我即位已經五年了…離兒,我是不是老了?”

“怎麼會,你在我眼裡,再過二十年都不會老!”若離牽起她的手,認真地凝視著,若離發現自己已經不僅滿足於姬月的現在,而過去,她越是避而不談,若離就越是好奇…“月,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關於…我不知道能不能問…”“問啊,你我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呢!”

“我一直很好奇五年前…你登基的始末,為什麼先帝選擇你,而不是你的兄弟呢?”

迎來的是一陣緊張的沉默,若離有些懊悔也許真的不該問,“月,對不起…你不想說的話…”“我告訴你!”姬月轉過身,輕撫著若離的髮絲,依然複雜的眼神中多了一絲溫柔而不是責怪。“我…我可以知道嗎?”

“當然!只要你保證,這其中的隱秘,不能說出去!”“好!我絕口不提。”

“恩,跟我去一個地方…”說著姬月便拉著若離跑下天台,剩下老太監焦急的跺著腳:“陛下——陛下又要去哪兒啊?”“退下吧,壽宴開始,朕準時返回!”

穿過層層宮闈,兩人幾乎一路小跑著來到了一個清冷的宮殿群,姬月解釋道,這是皇宮的西北角,平時極少人來卻有精兵把守,只有嫡系皇族才可以進入。姬月牽著若離,一直穿過“養心閣”“慧心閣”“法門堂”到達了正中央的“宏德殿”門口,古舊的建築歷經歲月洗練,但雕樑畫棟的精美程度絕不亞於皇宮正殿。巨大的牌匾之下是四字對聯“宏祖霸業,德治天下”雖不是對仗工整卻氣勢磅礴。推開沉重的宮門,香火繚繞的氣息撲面而來。在宏德殿微弱的燭火照耀下,若離看清了眼前擺滿靈位的神龕,神龕之上是十幾副巨大的帝王畫像…每一張臉孔都英挺威嚴,栩栩如生的面目竟如真人一般,傲視著若離和姬月。

“姬家的老祖宗都在這兒了。”姬月深吸一口氣,每次站在先祖們的畫像前,她都會感到自慚形穢的渺小。“最上面那張是太祖爺姬宏德,以他的名字命名了這個祭祖的大殿。離兒,看到最下面那三張了嗎?那便是我的父母兄弟…”若離上前細看,最下層中間那張便是先帝姬泓了吧,畫像中的他意氣風發,目光如鷹。右側的一張是皇后,她有著和姬月神似的雙眸和婀娜身段。左側那張是位年輕男子,手持寶劍,一身雕龍白袍,劍眉星目,英氣逼人。

“他們…是怎麼死的?”若離的發問細若遊絲,生怕觸痛了姬月。姬月微閉雙眼,緩緩吐出幾個字眼:

“因為一個女人…”

“什麼?!”心中一震,若離簡直難以相信。姬月睜開雙眸時已是淚眼朦朧,她抓緊若離的手,陷入了痛苦的追憶…

“在那個女人出現之前,我們一家人曾多麼幸福!我的母親梁皇后生有一男一女,畫像上的男子便是我的哥哥,大皇子姬天皓。當時還有個寵妃名叫龍玉蓮,她的父親龍行天和我的祖父姬明鶴年輕時就是至交,龍行天是江湖第一劍客,後來被我祖父封為御前第一帶刀侍衛。祖父駕崩後,父皇敬重龍行天,便納他的女兒為龍貴妃。而龍行天就成為了我和哥哥童年時代的武術師傅。龍貴妃生有三個子女,三公主姬雲,四公主姬靈,和五皇子姬天戈。但天戈出生後不久,四歲的姬雲便夭折了。”

“我朝祖訓,以皇子的資質立太子,哥哥天皓聰穎過人,弓箭騎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十二歲就當朝議論國事。而五弟天戈生性頑劣,父皇便立天皓做了太子,日子一直波瀾不驚直到我十七歲那年…那年年初,回疆國太子海達山出使我國,迎賓的酒宴上,海達山的妹妹韻容公主表演舞蹈,當時的她年僅十八歲,肌膚似雪,舞姿搖曳曼妙,而她那有著異域風情的美麗容顏,當場就捕獲了父皇的心…父皇堅持要納她為妃,海達山不甘心,就提出我們也要嫁一個公主給他,不然就不嫁韻容。父皇依然接受了這個條件,因為對我寵愛更多,所以年僅十六歲的姬靈就這樣嫁去了回疆…”

“這實在是…月,那韻容當真這麼漂亮,姿色還勝於你嗎?”若離問道。姬月苦笑一下:“對,她的美麗無人能及,也難怪父皇如此痴迷,在她被封為韻妃後不久,卻與我的哥哥,當朝太子相戀了…”“啊?!”“他們…經常在宮中私會,直到被父皇撞破,父皇大怒軟禁韻容,而哥哥…他長跪於父皇寢宮,求父皇把韻容改嫁給他。父皇怎可能屈服!而痴心的天皓仍不罷休,他竟然…把韻容偷出宮去了,然後策馬私奔…”

“天啊…”若離驚歎道,腦海中浮現出太子與寵妃私奔的壯烈場面。

“對於父皇來說,這簡直是奇恥大辱,天皓放棄太子之位,就為了和他爭搶一個女人…父皇親自帶兵去追,後來得到訊息,他倆逃到了北國行宮。我和母后,龍妃帶著天戈也一起趕了過去。北宮行宮修建於崑山皇陵旁,皇陵中除了十二位先帝的靈柩,還有大量奇珍異寶,傳說皇陵有多條密道,是先人修建的保命之路。甚至傳說皇陵藏有神秘力量的鎮國之寶,擁有它的人可以號令天下…總之皇陵十分重要,是姬家的龍脈。天皓和韻容被困於北國行宮後,便決定硬闖皇陵,尋找保命之路…”

“他們竟如此堅貞!月,我曾經讀一本《太祖傳奇演義》,裡面就說皇陵中有非常險惡的機關,闖進去實在太危險了啊!”

“是的,他們真的去闖,然後就再也沒有出來…”姬月嘆息著,若離伸手為她拭去臉上的淚痕,姬月繼續說道:“硬闖皇陵必死無疑,除非得到地圖,皇陵地圖是歷代君王親手相傳的,所以父皇才擁有地圖,他當時拿著地圖來準備開皇陵了,而頑劣的姬天戈,竟趁父皇熟睡之際偷走了地圖,然後他也闖了進去…天戈被機關大石頭砸傷,失去了雙腿…父皇暴怒,天戈卻說地圖被他弄丟了,十三歲的他叛逆倔強,無論父皇用什麼方法,都找不到那張地圖了…”

“那你豈不是無法擁有那重要的地圖?還有,天皓真的死了嗎?”

“是的,我是唯一沒有皇陵地圖的君王…士兵們闖進去救天戈的時候便看見了天皓韻容的屍體,但是機關太險惡,誰也不敢把屍體拖回來。當天晚上,我的母后她…她無法承受天皓的死,跑到行宮旁的一個陡崖,跳崖自盡…”若離將姬月摟入懷中,她無法想象,這樣的人生慘劇竟然會降臨在至高無上的帝王之家。“離兒,我沒事,最痛的時候早已熬過來了…傷的更深的是父皇,失去了皇后、太子、寵妃、丟了皇陵地圖,他開始心神恍惚,把龍妃和天戈留在了北國行宮,相當於打入冷宮。他甚至開始懷疑天戈不是他的親生兒子…最後只有我陪父皇回了京,年末,父皇心力交瘁而死,死前立詔傳我皇位…”

兩人久久相擁著,若離心中再難平靜下來,她難以想象姬月經歷過的內心掙扎,從一個受盡寵愛的公主,突然喪失至親被推向權力至高點,她終於知道姬月冰冷的外表下,是怎樣一顆脆弱受傷的心。“自從我即位後,國家就一直內憂外患,海達山雖然娶了姬靈,卻一直以韻容的死為藉口想要發動戰爭…離兒,我是個失敗的君王,認識你之後我才真正想要努力,因為我不想當個亡國之君,我想跟你白頭到老啊!”

“什麼死不死的,今天是你生日啊不能說這種不吉利的話!”若離心疼地撫摸著她的髮絲,“月,要相信自己,換成別的女人可能早就把江山拱手送人了,但是你已經撐了下來,也會一直撐下去!你很棒!你知道麼…”“恩…”姬月應允著靠在若離肩頭,終於露出了恬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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