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什麼！”朔風一腳踢翻了燃燒的小火堆，零星的火花在凝滯的空氣中四下飛舞，怒髮衝冠地男人撲向若離，一記狠拳凌空揮下，若離只覺右耳一陣劇烈轟鳴，火辣辣的痛感從耳鬢蔓延開來，隨即有淡淡的腥鹹划進嘴角，那是自己的鮮血…若離仰頭看著朔風，那張令人厭惡的臉已經因憤怒而扭曲，若離怒瞪著他的眼神漸漸轉為冰冷的蔑視：“打啊，繼續打啊！打死我，月也不要你！秦朔風，你真可笑！”

“閉嘴！”朔風再次卡住了若離的脖子，把她的頭狠捶向堅硬的樹幹，咬牙切齒道：“小賤人，不要一次次地挑戰我的耐性，我給你條生路都不想要？死也要跟我頑抗到底嗎！”

若離被她掐得幾乎要窒息，堅定的話語斷斷續續傳出，如一把利劍無聲地刺進朔風的心：“我…我不會放棄月的…我承諾過…守護她…一生一世！”

“哈哈哈，你憑什麼守護她？恩？憑你能在床上讓她銷魂蝕骨？憑你這副繡花枕頭的皮囊？誰又知道你這副皮囊下面流的是怎樣骯髒的血，你這個蠱惑人心的妖孽，遭人唾棄的野種！”

朔風惡毒的謾罵揭開了若離心中最痛的傷疤，她徹底被激怒了，不甘屈辱的怒火，從碧潭般澄澈的眸中噴射而出，若不是雙手被銀索鏈束縛，天賜寶劍也被朔風拿走，此刻的她一定會拼盡最後一口氣，把朔風碎屍萬段…

“是的，就是這樣一個我…”若離平靜地吐出幾個字，月光下的臉龐冷傲而不可褻瀆，“我可以得到她的愛，而你，除了仇恨，一無所有！”

“為什麼…為什麼！朔風開始劇烈搖晃若離的身體，失去理智的咆哮聲迴響在黑暗森林的深處，”為什麼你要出現？為什麼不是我？！我哪裡不如你了？告訴我，告訴我怎樣才能回到她的身邊，怎麼才能回到從前？告訴我，若離！”“秦朔風，你這個瘋子！快放了我們，你想讓姬月恨你一輩子嗎？”凌霜霜激動地叫著，掙扎著想要爬起來，朔風無動於衷地看著她，對著若離冷笑道：“看啊，有兩個女人為你痴心至此，若離妹妹，你死也瞑目了啊…”

“殺吧殺吧！你等很久了是麼…”若離道，“我成全你這個可悲的瘋子，快動手啊！”

朔風與若離對視著，雕塑般稜角分明的臉突然幻化出奇怪的表情，衣衫在細雪中擺動，一種瘋狂的炙熱感竟突然從他的小腹蔓延開來…

“若離妹妹這等高階玩物，殺了豈不是暴殄天物…”“你說什麼？”眼前朔風詭異的諂笑讓若離頓生可怕的預感，果然，秦朔風如一頭飢渴的餓狼緩緩靠近若離，越來越粗重的氣息撲向若離，朔風在她耳邊輕語道：“哥哥打算廢了你的四肢，然後讓你再也不能動彈，永遠…做我床上的玩伴！”

“禽獸！放開我！”若離只覺一座山向自己傾壓過來，該死的銀索鏈綁得雙手痛到麻痺。朔風開始撕扯若離的衣衫，然後她感到一雙冰冷骯髒的手觸碰到了自己的身體…“若離…若離…”凌霜霜哭著撲過來，被朔風狠狠推開，他狂笑道：“心疼了是嗎？我真希望姬月能看到我騎上她心肝寶貝的樣子，哈哈！月，你看到了嗎？你看到了嗎…”慕容清和慕容飛也聞聲趕來，都被眼前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

那雙髒手還在不斷向下，他的唇舌正在自己胸前肆虐，若離開始瘋狂地與銀索鏈抗衡，她想要拼死拔出的右手已經開始流血不止，若離閉上眼，開始在混亂中回憶中如何運息調動身體的本能，師傅曾經教過她各種防身之術，包括如何在危機中掙脫繩索，師傅真的教過…

朔風突然停止了動作，他開始解自己的衣衫，那張邪佞的臉已在淚水朦朧中模糊不清…朔風再度撲上來時，若離感到那滾燙的慾望頂端正在自己大腿根部摩擦…若離快要絕望了，如果真的被朔風侵佔得手，她將立刻咬舌自盡…崩潰之前，若離真氣全部集中在了右手，她感到那緊箍的繩索似乎鬆動了一個縫隙，豁出去了，若離奮力一拔，已經鮮血淋漓的右手真的重獲自由…

正被慾念吞噬的朔風完全沒注意到若離的變化，若離迅速抽出了朔風腰間的匕首，朝禽獸的後背狠狠刺去…“啊！”朔風慘叫一聲，以難以置信的眼神瞪著若離，趁他還沒反應過來，第二刀已經刺進了朔風的腰部…

“該死！”朔風咒罵著捂住了噴血的傷口，歪歪斜斜地倒在了一邊，若離緊握著匕首站了起來…慕容飛見狀抽出寶劍要支援朔風，卻被慕容清一把拉住，若離沒注意到這個細節，她緩緩退後，滴血的匕首指著朔風，“你…你找死！”朔風大喝一聲拿起自己的寶劍要向若離砍來，一道寒光閃過若離的頭頂還未來得及落下，朔風的後腦勺突然被人猛擊了一下，他像個殭屍似地瞪著眼，然後瞬間癱軟，昏倒在地…慕容清面若冰霜的臉在他身後顯現了出來…

“你…”若離一臉詫異地看著慕容清，她不是朔風的忠實手下麼，怎麼竟然會出手救自己？“阿清，你瘋了嗎？”慕容飛叫道，同樣詫異地瞪大雙眼。慕容清看著朔風真的失去了意識無法反抗了，輕嘆道：“我不能看著他再錯下去了…大勢已去，阿飛，我們沒必要為他賣命了！”

“慕容清你什麼意思？你打算背叛你的老大？”若離問道，依然警惕地握緊匕首。“你以為我就是個沒有生命的殺人工具麼？我不是，我也不想再過這種日子了！”慕容清露出一絲殘忍的冷笑，眼眸中卻漸漸泛起薄霧，“這是我最後一次的任務…慕容戲苑只是個幌子，實際上我們都是沒有父母的流浪兒，我和阿飛是同鄉，雖沒有血緣卻情同姐弟。林則七收養我們，從小加入了他龐大的殺手組織，只為了有朝一日挾持天子，奪取皇位！這次秦朔風回來，宰相大人就把我和阿飛交給了他，然後我們一起策劃了‘離月之舞’的暗殺…”

“你們的計劃實在是…就算是我被暗殺，林則七和朔風脫得了干係嗎？皇城腳下搞這麼大的動作，林則七那個老狐狸會這麼做？”“秦朔風擅自改變了宰相大人的計劃，我也不知道宰相大人最初對朔風的吩咐是什麼，我和慕容飛是準備為這次暗殺犧牲的祭品，本來暗殺如果失敗，立刻停止行動的話，一切責任推到來歷不明的慕容戲苑，朔風還能脫身，但是沒想到…”

“朔風不惜一切代價想要殺我，甚至豁出他自己的性命…”若離嘆道，“但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麼現在要救我，你打算放我走嗎？”

二

“我為了我自己！”慕容清道，淡漠的眼神中泛起一絲苦楚，“我已經二十歲了，我不知道我的後半生是不是就這樣行屍走肉地活著，宰相大人好歹也對我有知遇之恩，如果不是他，我也許早就在饑荒中餓死…我願意為宰相大人賣命，可是…秦朔風他…從他看到我的第一眼，我就成了他床上的玩物，只因為，我的長相和姬月有些神似而已…你剛才也差點體會到了吧，他就是那樣把對姬月的瘋狂，發洩到我的身上…”

“這個禽獸！”身上還留有被朔風凌辱的痕跡，若離揪起朔風的頭髮，“我要立刻殺了他！”

“你不能殺他！”慕容清厲喝道，隨即揮起長劍對著若離，“我打算放你走，但不代表我背叛朔風倒向你這邊，我會在他清醒前把他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以後要怎樣，秦朔風自生自滅，作為我對宰相大人最後的報答…我和阿飛都各自逃命，你帶著凌霜霜回去女帝身邊…如果你現在想殺朔風，我絕不會放你走！”

若離看著慕容清，試圖想要看清她清冷雙瞳中暗藏的想法，遲疑了一下，若離答道：“好！這次我不殺他，你放我走，還有什麼條件？”

“你是聰明人，我也相信你的人品。”慕容清道，她收回長劍，冷冷的樣子還真和姬月有幾分神似。“我要你對天發誓，回宮以後‘離月之舞’事件絕不能追究我和阿飛，不能通緝我們，你應該清楚了我要的很簡單，我只想要屬於我的自由！”

“好！”若離舉起右手發誓道，“我絕對不追究你們，不會讓你們受到任何生命威脅，有違此誓,我若離將死無葬身之地！之前你刺殺我，現在放我走，你我之間扯平，我沒有追究你的必要。”

“爽快！那你快點把凌霜霜帶走吧。”慕容清道。慕容飛站在她身旁一言不發，也接受了這個結果。一切盡在意料之外，卻也歸於情理之中。

“祝你好運！雖然我還是沒太想通為什麼…”若離拿起天賜寶劍，背起了虛弱的凌霜霜，臨走前又看了看慕容清…

“呵呵，不用想了”慕容清道，嘴角揚起一抹淡笑，“答案就在你自己身上！我說了我不是沒有生命的殺人工具，旁觀者清，我什麼都看在眼裡…而且，為了演好‘離月之舞’，揣摩你和姬月，還真花了我不少功夫…”

就這樣出乎意料地化險為夷了，若離背起凌霜霜向無盡的黑暗森林走去，雪終於停了，濃霧在靜謐的夜裡擴散，蟬蟲的低鳴縈繞在耳際有種恍如隔世的安詳。偶爾有窸窸窣窣的聲響從身後傳來，若離回頭張望，不知這片隱秘的森林是否會有野獸出沒，想想就讓人背脊發涼，若離不由得加快腳步…

凌霜霜漸漸甦醒，她有些茫然地看著四周，便想要從若離背上掙扎下來，“若離…我很重的，我自己走吧…”“你給我安靜趴好，最好睡上一覺，等你再睜開眼的時候，就已經躺在落月軒的大床上了。”若離淡笑道。

“可是若離，你身上有傷…你的手還在流血呢，我可以…自己走的！”

“哎呀，我真的沒事，這條賤命都不知道死過多少次了呢！這漫長的一天，終於要結束了啊…”“若離，我們能走出這片森林嗎？會不會迷路了啊？”“你別烏鴉嘴，我一直在努力認方向，應該不會錯的…”

又在黑暗的森林裡繞了一會兒，視線開始漸漸敞亮，若離看到寬闊無垠的雪原在眼前緩緩鋪開，月光如洗從雲層裡透了出來，照亮了歸家的道路。四周萬疊蒼山都被白雪點綴著，似是一個飽經滄桑的老者在安詳沉睡…積雪很深，若離揹著霜霜亦步亦趨地走得有些艱難，但死裡逃生後的興奮心情絲毫未受影響，“就是這條路，我們找到來時的路了！”

霜霜安靜地伏在若離背上，感受著她的體溫，霜霜突然覺得此時此刻是那樣的知足與幸福，也許在她心裡，瞬間已成永遠…“霜霜你知道現在我最想幹嘛麼？我想跳進蓮花宮那個巨大的溫泉池，洗上三天三夜不出來…”若離道，呼吸漸漸急促了起來。“是因為…被那個混蛋碰到了嗎？若離，當時真的嚇死我了，如果他繼續，我會撲上去和他拼命…”“若被他要到，我會立刻咬舌自盡！當時那狀況完全想不起來該怎麼辦，我想著就算廢了這隻手也要把它□，竟奇蹟般地成功了，一定是師傅在天之靈在保佑我…”

“若離，要不要停下來歇歇，你很累了啊！”凌霜霜擔心道

“不，我想快點回去，不知道月現在在哪裡，我不能再讓她擔心了！”若離話音剛落，便聽到有奇怪的轟鳴聲從視線盡頭呼嘯而來，似乎是千軍萬馬的馬蹄聲踏破了雪原緩緩靠近，若離怔在原地看著，霜霜堅持不讓她再背，被若離扶在身側緊張地屏息不語…終於，她們看到了一群黑壓壓的人馬由遠及近，向她們賓士而來。是救兵嗎？救兵終於來了！若離看清了領頭的那個女子，一襲奪目的紅色龍袍在風中擺動猶如妖豔的燭火，蒼白憔悴的神色仍遮不住那傾國的容顏…是姬月，她真的來了！

越靠越近…救援的大軍將若離和霜霜包圍起來，姬月從馬上縱身躍下奔向了若離：“離兒…離兒…真的是你嗎，我就知道你沒死，你不會死的！”若離痴望著姬月，剛才還經歷著生死的她，幾乎絕望地認為再也見不到姬月了…

“對不起…月，我…回來晚了！”若離哽咽道，悲喜交加的淚水中姬月用手溫暖若離冰冷的臉，她耳鬢的血跡已經凝固，脖子上有被掐過的淤痕，衣衫凌亂，右手被捆綁的傷痕還在流血，體力不支，似乎隨時都可能暈倒…姬月只覺得心都快被撕碎了，她一把將若離抱緊懷裡，完全不顧及旁人地吻著她的臉：“我來遲了，為什麼我總是來遲！告訴我！離兒，他把你怎麼了？朔風那個畜生把你怎麼了？”

“月，我沒事了…真的…”

“陛下，若離差點被朔風糟蹋！”凌霜霜的話如一記驚雷在姬月的世界炸開，“離兒，是真的嗎？她說的是真的嗎！”“霜霜不要說了…”若離制止道，她簡單地向姬月敘述了慕容清放走自己的經過。狂喜、心痛、憤怒…各種各樣的情緒在姬月心裡澎湃著，她再次吻住了若離的唇，她現在不想知道深愛的人經受過怎樣的折磨，她只知道若離現在回來了，她再也不允許任何人，搶走她心中的摯愛！

“羅將軍，你帶兵繼續追擊秦朔風！李將軍，護送朕和親王回宮！”姬月下旨道，她把若離抱上了馬，這一刻在姬月溫暖的懷中，若離時刻緊繃著的神經放鬆下來，她感到無比地疲憊，“月，我好想念你寢宮的床啊！”

“恩…”姬月輕吻著她的耳際，心疼的淚水早已氾濫成災，“我們回家了，離兒，我帶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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