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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冥幽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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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似是真實,又似幻境。縈繞周身的沉痛感漸漸褪去,混沌中姬月感覺自己被投入了冰冷刺骨的寒潭,她在水流中急速沉溺,烏黑的髮絲纏繞眼眸,在水中肆意飄蕩…身體在不斷下沉,無盡的黑暗向她張開了懷抱,夢中的姬月溺死在了絕望的深淵…

突然,眼前畫面陡然變換,撥開層層薄霧,姬月竟又置身紅牆金瓦,雕樑畫棟的皇宮。她頭戴鸞鳥朝鳳金冠,一襲錦衣華袍金龍盤繞,織金雲朵。姬月回眸轉身,尾隨簇擁的宮女太監們全都躬身而候,恭順而淡漠。

姬月毫無目的地向前走,她的腳步越來越急,越來越沉。踏過九重宮闕幽深的迴廊,卻怎麼也走不到盡頭,無論走多久,好像都在原地徘徊。姬月開始無助迷惘…皇宮,她最熟悉的地方,從小長大的地方,為何突然變得如此陌生,不辨方向?孤寂宮廊,伊人何處守望,淺吟低語…

她繼續走著,掠過玉石清階,到了一個似曾相識的地方。夢中的寢宮和記憶裡有著難辨虛實的異樣。姬月走進宮門,又忽然停住了腳步。

一個白衣臨風的身影,立於梅花傲雪圖的屏風前。她輕薄的衣衫隨意地繫著,白皙的脖頸敞露出讓人難以自持的誘惑…她手持了一個紫砂茶壺,閒適地研究著茶道。姬月緩緩走近,沁人心扉的茶香和那人融合在了一起,“離兒…”她的呼喚從唇齒間流淌而出,心底的暖意就驅散了所有的不安。若離轉身相視,眼神明澈而炙熱,笑容溫暖而致命…“月,要不要嚐嚐我泡的茶?”姬月不由份地吻住了她的笑意,那是若離,她最愛的若離…

姬月在她俊美逼人的臉龐上烙下一個又一個深吻,身體如蛇般纏繞住了若離的呼吸,姬月一路吻向那光滑柔軟的胸膛,兩臂緊摟著若離的腰際,幾乎想把她整個人都抱起來一樣,霸道而寵溺…

“我的離兒…”親暱的呼喚中,眼前的繾綣卻忽然消失了,變成了一片虛空的黑暗,姬月猛然睜開了眼…

她看到了眼前是精緻的床帳,身下是柔軟的床鋪,陌生的被褥和衣衫把自己包裹,不知身在何處,何年何月,只有淡淡的草藥香縈繞鼻息。“你醒了嗎?”姬月聽到了一個女人的聲音,然後一個清逸修長的身影鑽進床帳,與她四目相對。

那也是張美麗的臉龐…卻不是她的離兒!

只見眼前這個女子劍眉鳳目,氣質清雅不俗,秀髮輕挽流蘇髻,耳畔垂著鑲金白玉耳墜,她的臉湊得很近,眼神溫婉而含笑。

“你…你是誰?”姬月緊張地問道,她戒備地想調動內息,卻渾身酥軟無力,一用力就有莫名的撕扯感難以忍受…

“你不要怕,我是救你的人,我叫南宮映雪。”南宮映雪道,她沉靜幹練,眉宇間透著強大的自信,英氣逼人。南宮映雪給姬月把脈,又在她的額頭揉捏了幾下,欣喜笑道:“虧得你身體底子好,不然再醒不過來,我也沒法兒救了。”

“這是哪裡啊?我…昏迷多久了?”姬月怯生生地問道,從小到大第一次置身於陌生環境,落在陌生人手裡,她看著映雪的眼神充滿戒備與隔閡。南宮映雪早料到了她的反應,柔聲解釋道:“這裡是冥幽谷,是我的家。二十天前我出谷採藥救下了你,幸虧是被我救的,我家族世代行醫,祖傳的‘鎖魂草’和我自己種植的‘六月雪’幫你保住了性命。你腿上的傷還需要很多時日,這裡與世隔絕,你儘管安心養傷,外人找不到你的…”

“你救了我…那離兒呢?離兒在哪裡?你救她了嗎?”姬月急切地問道,她想要坐起來,卻周身沉重如灌鉛,一點力氣都使不上,南宮映雪慌忙扶住了她,姬月掙扎虛弱的樣子讓她心頭一顫,替她揪心不已,卻只能無可奈何地告訴她真相:“我只救下你,沒有看到親王殿下…她可能已經…”

“她死了嗎?!不…不會的!我要去找她…”姬月激動地叫道,相比於身體的病痛,卻是與若離失散的事實給了她更深重的打擊,姬月坐起身都費勁,現在卻要推開映雪下床…“你幹什麼呀?躺好別動,你現在不能動彈…你的腿…”南宮映雪驚呼道正要阻止,姬月在下床站起的一瞬間便腿腳一軟,快要跌倒,南宮映雪一把攙住了她的腰肢,姬月跌進了南宮映雪的懷裡…

南宮映雪將她摟得很緊,撐著姬月身體的重量,和她的臉湊得更近…她看到了姬月眼裡的尷尬,和更深的心痛與絕望…這樣一個驚世絕美的女子,此刻淚眼迷離,恍然失了所有。“你…別哭啊!”南宮映雪不知如何安慰,幾乎要被她影響,也一起痛了起來。她將姬月扶回床上坐好,姬月看到了自己右腿纏繞的夾板。

“我的腿怎麼了?”

“你的腿折了,傷得很重。我給你接好了,不要亂動,好不了…就沒法走路了。”

“我會殘廢嗎?!”

“不…不會的!只要你…好好養傷,相信我,我可以治好你啊!”南宮映雪突然覺得耳根發燙,不知該和她說什麼,她靜靜地看著姬月靠回床沿,默默垂淚,渙散的眼神不知飄向何處…

南宮映雪拿了毛巾給姬月擦臉,動作細緻如照顧親生妹妹,“你好好養傷,什麼都別想了…我會照顧你的衣食住行。”

“謝謝你救了我…”姬月偏過頭來,投給南宮映雪一個感激的注視,卻是面無表情。她又迅速低下頭,撐著無力的身體躺了下去,不再言語。

姬月又躺了些時日,終於不再那麼虛弱,胃口卻始終好不起來。南宮映雪扶她起床,她便在那梳妝檯前一坐就是一天。初夏的山谷,夜風微涼,木屋深閨中,點點燭火映紅了鏡中的容顏…南宮映雪望著姬月的背影出神,她墨黑色的青絲垂落及腰,散著烏黑的流光,融進了靜謐的夜。她望著窗外的星空發呆,鏡中倒映著一張素顏,憔悴依舊,卻終於有了血色。

“要幫你梳頭嗎?”南宮映雪問道,走近那冰冷沉默的人兒,將一個精緻首飾盒遞到了她眼前。姬月看了看那盒中各種金釵玉簪,聲音清冷道:“不用了,讓它披著吧。”南宮映雪微微嘆息,傳說中那個性情乖張,冷豔不羈的女帝就在身旁,雖然落魄得還不如俗家女子,但她沉默時拒人千里之外的氣場讓映雪有些壓抑。她不敢和姬月對視,那張臉美得讓人窒息,眼神複雜得讓人迷亂…怪不得天下的男人都幻想見到她,得到她,甚至去紅樓比武爭當男寵,無數人為她丟了性命…

“今天幾月初幾了?”姬月突然問道,南宮映雪猛然回過神,答道:“六月初五。”“哦…”姬月念想著,進皇陵那天是五月初二,她一生都不會忘記的日子。“我的腿…還要多久才能好?”姬月幽幽地問道。“再過兩個月吧!”映雪答道。“還要那麼久!”姬月驚呼著轉過身,緊盯著南宮映雪的眼眸,對視了半晌,姬月語氣舒緩地問道:

“映雪,你知道我的身份,為什麼還這樣細心醫治我?萬一叛軍或者我皇叔找到我,會牽累你的。”

“我南宮家世代行醫,治病救人已經是一種本能,不需要任何理由了。我有自信治好你,也有自信冥幽谷不會被人找到。”南宮映雪笑道,她的誠摯與善良讓姬月漸漸動容,放下了戒備。姬月又開口道:“映雪…可以再幫我一個忙嗎?”

“可以啊,只要我辦得到!”

“出谷,幫我打探一下外面的形勢,還有離兒的下落…”

“哦…好吧!過幾日我就出谷走趟京城,反正我在京裡有鋪子,順便回去看看。”南宮映雪爽快地答應了,姬月終於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映雪也心情極好,跟著她笑。

雲破月來花弄影,風不定,人初靜。

姬月和南宮映雪同床而眠,兩人都睜著眼,各懷心事。姬月右腿不能動彈,只能仰臥。映雪側著身子,注視著姬月朦朧的側臉…“映雪,你為什麼要隱居在冥幽谷啊?”姬月突如其來地問道,南宮映雪一怔,猶疑著要不要告訴她,如果她知道了,會更信任自己麼?

“我…我不想和爹孃在一起了。”南宮映雪語氣平靜,彷彿是說著與己無關的故事。“為什麼啊?他們待你不好嗎?”“因為爹孃逼我成親,我不從,便逃了出來…”“啊?那你爹孃一定很擔心,到處找你!成親…是每個女子必要經歷的事吧…”姬月道,她突然想起自己也曾被迫和親,三個月就無疾而終。

“可我不能接受,我不喜歡男人!”南宮映雪堅定道。姬月心頭一驚,又明知故問道:“那你喜歡…女人?”

“恩!”南宮映雪承認了,她翻過身仰臥,閉上眼漸漸陷入了思憶,有些自嘲地敘述道:“也許因為我是家中的獨女,從小爹孃對我要求嚴苛,把我當男孩兒養。我小的時候就沒覺得自己是個女孩兒,我習慣了穿著男裝,像個野小子似的在外面亂闖禍。直到十三四歲的時候,開始不斷有人上門提親,那簡直就是噩夢…我雖然換回了女裝,可這心卻換不回來了…”

“那你有戀人嗎?”姬月問道,對映雪的故事頗有些好奇。

“呵呵…從十六歲開始,我就有過很多女人,可到最後,還是剩我一個人…二十歲以後,婚事的壓力越來越大,我那時有個戀人,我們說好一起私奔,她卻還是拗不過家裡,成親了…所以我就來了冥幽谷。”

“那你要在這裡…孤獨終老嗎?”

“也許吧!”南宮映雪無奈道,“潛心行醫,與藥草為伴,習慣了一個人的日子,忘記了心動的感覺。”

“唉,一個人太孤單了…還是找個兩情相悅的女子,一起在這冥幽谷白頭到老,不也挺好的麼!”姬月輕嘆道,說著這些,她更想念若離了。“我…怕是沒你這樣好的運氣啊!”南宮映雪道,她看著姬月閉上雙眼,安靜地睡熟了。她卻翻來覆去,像是被觸動了什麼,久久不能平靜…

冀州,鳳源樓。

若離和凌霜霜決定離開了,霜霜給舅舅留下書信一封,與若離騎著同一匹馬,慕容清和慕容飛各騎一匹,踏上了前往荊陽城的旅途。

四人一路向北,途徑萬疊蒼山,城郭大道,立盡斜陽。沿途地貌與去北國行宮的路非常相似,也許正是同一方向,若離不禁感慨萬千…

旅途跋涉了三天,終於到了荊陽城。這座北方小城掩映在青山蒼鬱之中,民風樸實,百姓安樂。街市人流湧動,比冀州熱鬧多了,似乎完全沒有受到戰亂的影響。這裡便是林則七的老巢所在,慕容清說,小城雖然安逸世外,卻是極重要的交通要道和軍事重地。

一過城門,守城的小將正欲攔截盤查,慕容清從腰際掏出一個令牌狀的東西道:“少主到了。”那小將頓時低頭哈腰,讓了去路。看樣子荊陽的官府都受林則七控制,而若離,已經莫名其妙地成為林家少主了。

沿街轉巷到了城心,一家三層樓高,建築獨特的煙花重樓映入眼簾。下馬仰視,“霓裳苑”三個大字閃著琉璃的光亮,門口站著四個豔妓,虛情假意地笑著,由於若離扮著男裝,四個小妓便甩著帕子撲了上來…慕容清往若離身前一擋,凌厲的眼神頓時嚇得小妓們退了下去。這時一個年逾不惑的黃衫男人走了出來,方臉闊額,濃眉周正,銳利的目光停留在若離身上,隨即走近,拱手行禮道:“屬下慕容齊,見過少主!”

“哦…不必多禮。”若離客套道,原來他就是赤血閣的閣主,林則七的忠誠屬下。慕容齊引了四人走進霓裳苑,裡面真的好大!比京城的醉情樓還要大上一倍,凌霜霜想到。一路淫聲浪笑不絕於耳,脂粉的味道幾乎能把人燻到。幾人在一間內堂站定,若離恍然回首,見一個嬌媚濃妝的少婦朝自己撲來…這女子三十上下,膚如凝脂,扭著水蛇腰肢,舉步輕搖地晃了過來。

“小離離,你來了啊!”前所未有的肉麻稱謂,她笑得一臉嫵媚,舉止輕佻,定是霓裳苑的主事殷承歡了,若離汗顏道:“承歡姐姐,叫我若離就好了。”

“哈哈哈!你可真討喜!”殷承歡笑得更媚,還伸出手挑了挑若離的下巴,“都說女兒像爹,這小模樣比我們主公年輕時俊多了,要是個男兒身,姐姐我也要把持不住呢…”

“呵呵…幸虧我像我娘。”若離擠出一絲微笑。“承歡!”慕容齊瞪了她一眼,打算了殷承歡的調笑,冷聲問道:“主公在哪兒?”

“內院歸雲軒,主公說讓少主在那兒等他,我這就帶她們去安頓一下。”殷承歡總算收了笑,指引若離和凌霜霜朝所謂的“內院”走去,慕容清和慕容飛已完成任務,不再跟隨。

原來“內院”就是霓裳苑背後的一座深宅大院,林則七的別莊府邸。一進院,正中一條青灰磚石路直指著正廳,花香盈路,曲徑通幽。穿過正廳又繞過幾個亭榭樓閣,歸雲軒就掩映在一片木槿花中,花籬下的花瓣,嫣然飄落。

霜霜被殷承歡帶去別處安頓,若離獨自一人在歸雲軒裡等待著,她繞過屋中的檀木書桌,用手觸及那積了灰塵的藏書架,她隨意抽了一本出來,灰塵在陽光下輕飄飛舞…若離恍然想起,姬月的寢宮裡也有好多藏書,四年時間幾乎被她看遍,她總喜歡站在勤政殿外的高臺上,吹著暖風,翻著那些古舊的藏書,等著姬月處理完政務。她會突然從背後抱住若離,在若離耳畔輕語呢喃,她總是要求苛刻,要若離把每本書都背得滾瓜爛熟…

所以若離的記性很好,她記得和姬月在一起的每個細節,每個時刻…現在這些記憶讓若離心痛,卻是唯一支撐她活著的理由。

若離突然聽到一陣陌生的腳步,她轉過身,看見了昏黃陽光下一個瘦削的影子,站在歸雲軒門口,正和自己對望。是他…林則七,不再是天牢裡那個蓬頭垢面的犯人,他漸漸恢復了往日的神采,眼裡是複雜的情愫,盯著若離,誰都沒有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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