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抿唇,“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嗎?”
“對,都聽你的。”謝安抬手揉一揉她唇瓣,一條腿跪在地上,“等以後戰事平定,我陪你去做閒雲野鶴,咱們遠離政治,你想去哪,高山密林或者雪地草原,我都陪著你。帶著娘和孩子,咱們好好的,在一起。”
琬宜笑起來一些,晃一晃他手臂,軟聲撒嬌,“我才不要去那樣的地方,冬冷夏熱的,難受。”
她眼神飄散,在腦中毫無邊際地憧憬,“我想去個舒適的地方,小橋流水,籬笆院裡養雞鴨。我不愛繁華,也不喜奢侈,我更願穿著平凡衫裙,無事時陪著娘和孩子在榕樹下和鄰居嘮家常,或者拿著木盆去橋下浣衣裳。到晚上了,有閒情逸致了,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插上好看的步搖去逛燈會,左手牽著你,懷裡攬著娃娃……只是,我們會過上那樣的生活嗎。”
說道最後,連聲音都成了虛音兒。現在局勢緊張如斯,琬宜甚至不願去想明天會如何。至於未來,更是遙不可及,伸手觸及不到真實。
“會的。”謝安啄吻著她手背,沉聲承諾,“我保證。”
他站起身,抱起她放到鋪好的被子上。男人懷抱溫暖寬厚,帶著熟悉味道,琬宜眨眨眼,伸手拽住他衣襟,又問,“那弟弟怎麼辦?”
謝安雙手撐在她身側,低聲道,“他合該有自己的生活的,他是男人。”
琬宜眼睫顫顫,過一會,“嗯”一聲。
身下被褥柔軟,她在上面磨蹭一下,又小聲道,“我想去江南。小地方就好,依山傍水的那種,我不要你做大官,也求你大富大貴……我好怕了,我只想安穩的,不要擔驚受怕,只過自己家長裡短的小日子。”
謝安點頭,“我答應你。”
琬宜仰臉,眼裡波光燦燦,漆黑如玉,“可你若是做不到怎麼辦?”
謝安笑,“那我就脫光了,揹著荊條到門外去跪搓衣板,到你高興為止。”
琬宜抿唇,憋著笑捶他胸口一下,“跪搓衣板也要那樣張揚,丟臉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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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送賽滿走時,琬宜沒去,只坐在家裡發呆。
賽滿俏麗,嫁衣如火,她穿上該何等好看。琬宜想象不出來,也不敢去相象。
明明昨天滿月,現在卻下起了小雨,天陰沉沉的,桂花落滿地。
琬宜靠在牆壁上,眼睛落在自己腳尖。
安靜許久後,她聽見有鑼鼓聲從街道走過,漸行漸近,又漸行漸遠。聲聲入耳,喜慶非常,但聽在耳中,琬宜只覺得乏累。
她深吸一口氣,手指動動,往旁邊拽住楊氏袖子,低聲喚了句,“娘……”
楊氏應聲,嘆氣扶她躺下,又調整好枕頭,給她掖好被子,輕聲道,“別想了,聽話,快睡吧。”
琬宜沒睡意,但不想楊氏擔心,乖順合上眼。
她感覺到周圍光暗了點,是楊氏拉上了視窗的布簾子。又過一會,楊氏把茶壺和杯子放在炕邊的小桌上,輕輕退出去。
琬宜還不知道,她一覺醒來,等來了她這輩子都不想再見的人。
第74章 打算
本不想睡, 但迷迷糊糊著,竟也是到了天擦黑才睜眼。
楊氏在外頭做飯, 謝暨幫她燒火, 他用功許多,手裡拿一本書, 默默在背, 但眼中卻沒了以往鮮活。從廚房門口能看見琬宜屋子,見燈火亮了起來,楊氏拍拍手,要謝暨別忙活了,去看看嫂子, 省的她不方便做事, 磕著碰著。
謝暨自然應允, 洗了手便就進了屋子。琬宜頭髮亂了,正坐在妝臺邊上梳髮,他瞧見,邊止步於門口,斜靠牆壁站著, 沒再往前。
聽見動靜, 琬宜偏頭, 正從鏡子裡看見謝暨神情。看似正常平靜, 卻不像他平常樣子, 琬宜覺著心疼, 抿抿唇, 嘆氣喚一聲,“站在那裡做什麼,過來幫個忙。”
謝暨往前探兩步,站她身後,手撐著膝半蹲下,聲音輕輕,“要做什麼?”
“我有支垂花簪子,你記得嗎?你哥哥七夕時送我的那支,在那邊妝匣裡,我不方便,你給我遞過來。”琬宜手腕翻轉,利落綁了個辮子在一側,挽起來,伸手等著簪子。
謝暨不熟悉她的首飾,翻翻找找好半天,琬宜等的無聊,便就找著話兒和他說。謝暨對她一向服帖,說什麼都應著,扯七扯八,琬宜手都酸了,他終於把簪子翻出來,走過來遞給她。
琬宜甩甩腕子,側臉看一看窗外天色,嘀咕了一句,“都幾時了,你哥哥怎麼還不回來。”
謝暨往後退一步,盯著她髮尾看,嘴上應著,“許是忙著,我今日回來時瞧見有一隊人從城門進來,聲勢浩大,不像是一般商隊,瞧那氣勢,倒像是朝廷下派的官員。”
琬宜戴好簪子,衝著鏡子左右瞧瞧,也沒太往心裡去,只隨口應了聲。
謝暨擰眉,想起什麼,又說一句,“偶然聽見旁邊隨從喚起,那領頭的好像姓任。”他往旁邊靠在牆上,指節動動,發出清脆響聲,“倒是皇家姓氏,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沾親帶故。”
琬宜脊背一僵,發上步搖顫顫,垂花在側臉映出淺淺影子。過了好一會,她終於回過神,緩緩回頭,“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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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晚飯沒多久,謝安便就回了家。菜飯都還剩一些,琬宜沒讓楊氏再折騰,自己熱一熱便就成了,她現在容易餓,看謝安扒飯吃的香,也跟著抿了兩筷子。
但又想起那會謝暨說的事,便就沒了胃口。
她躊躇一下,抬頭問謝安,“今日京裡有人來?”
謝安沒打算瞞她,筷子在碗裡攪兩下,聲音沒什麼起伏,“昭郡王世子,說是奉皇命來給賽滿送嫁妝。送的倒還真不少,十里紅妝,只是堪堪差那麼一步,沒和匈奴使臣見上面,便就讓人跟在迎親隊伍後面送過去了。”
琬宜捏著筷子的手指緊了緊,早就做好心理準備,再加上有哥哥和謝安可以依靠,倒也覺得沒那麼不可接受。她眼睛落在謝安手背上,盯著隨他動作時而顯露的筋脈看,聲音低低,“你們小心些,他沒看起來那麼好對付,陰狠都藏在骨子裡,彆著了他的道兒。”
謝安停下動作,掀眼皮看她,“你別操心這個。”他舌尖動動,舔過下唇,“趕緊把姓任那玩意兒給我忘了,好的壞的都忘了,一個字兒都不許想,別逼我發火。”
琬宜撇撇嘴,惱他的翻臉不認人,但安靜一會,還是禁不住又問一句,“他現在會不會和匈奴還有聯絡?”
謝安“嘶”一聲,作勢抬起巴掌,琬宜嚇一跳,眼睛瞪得像只兔子,反倒逗笑他。
“不會,依葛爾多的性子,現在恨不得要將他扒皮抽骨。”謝安筷子輕輕敲一下她額頭,無奈嘆氣,“畢竟姻親關係,庫恩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