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上次小宴的事情之後,武德帝下令讓趙旻在府中禁足半年,這事朝野皆知,白家總不能還以為儲君之位能落到趙旻頭上吧?
“那誰知道?雖說皇帝陛下看起來不像個昏君,可你別忘了咱們還有位皇后陛下,”沐青演頗有些不屑地冷哼一聲,“白家與皇后母家沾遠親,怕是從皇后陛下那裡得了什麼準話。”
若要這麼說,那白書衍是為了誰來打壓沐青霜、扯趙絮後腿,就一目瞭然了。
“哎我就想不通,”沐青霜不可思議地連連搖頭,“趙絮趙旻都是皇后陛下親生的,誰做儲君對她來說不都一樣麼?她坑自己女兒做什麼?”
這個問題,沐青演自然也是無解的。天知道皇后陛下怎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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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近午時,武德帝派了宣旨官到沐家,言道吏部對是否任用沐青霜一事有所疑慮,讓沐青霜進內城於御前對答。
沐青霜不慌不忙地換了一身莊重武袍,帶上一張精心裱好的錦帛卷軸,叮囑向筠不要在沐武岱面前聲張此事,便隨宣旨官而去。
武德帝在勤政殿召見沐青霜的,賀徵居然也在。
在場還有汾陽公主趙絮、成王趙昂、吏部尚書、吏部考功司司業白書衍、國子學祭酒郭攀。
對這些人的在場,沐青霜並不覺得意外,可敬慧儀與紀君正兩個與此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也在,這就讓她險些將眼珠子瞪落地了。
這倆人如今都領兵部侍郎的職銜,怎麼看都與她這件事搭不上邊,這時候不知明哲保身,跟著瞎攪和什麼?!沐青霜偷瞪他倆好幾下。
對她焦急指責的眼神,那倆人俱都假作沒瞧見,給沐青霜慪得不行。
見禮過後,武德帝神情高深莫測,看不出是何偏向,只問在場其他人對是否任用沐青霜有何看法。
成王趙昂顯然事不關己,中立得很:“按官員任用的各項律法條例,是否任用沐青霜為國子學武學典正,應當量才而論。”
說了跟沒說一樣。
郭攀則提了之前在雁鳴山別苑櫻桃宴上的種種,力證沐青霜可擔此任。
白書衍義正辭嚴道:“當日在雁鳴山只不過是遊戲玩樂,並不足以說明真正的才能。國子學開武科乃是前所未有之事,作為負責教授首批學子的武學典正,自該有真正過人之才方可服眾。”
“當年在赫山講武堂,沐青霜曾協助教頭印從珂,為第二屆學子做實戰演練的磨刀石,于山林作戰上頗有心得,此事臣可作證。”紀君正對武德帝執禮稟道。
敬慧儀也道:“臣亦可為證。赫山講武堂兩屆學子都可作證。”
這兩人的發言拉開了“御前口水戰”的序幕,白書衍立刻將所有能想到的沐青霜的不足都掰扯了一遍。
白書衍很老道,在御前打口水仗早就不是一次兩次,經驗豐富得很。
眼見在場大多數人的立場似乎都偏向支援任用沐青霜,便立刻將矛頭調轉,集中攻擊沐青霜領軍的戰績與資歷。
畢竟她從未真正入過軍籍,無論她有過怎樣輝煌的戰績,戰史上都沒有記載,通通給她打成空口無憑就對了。
他將這個作為切入點,顯然正中武德帝心中的疑慮。
眼見武德帝有所動搖,趙絮神情微變,有些坐不住了。連賀徵都不著痕跡地看了沐青霜一眼,顯然是怕她應付不來。
沐青霜偷偷對賀徵眨了眨眼。
昨晚她琢磨許久,料想白書衍可能會攻擊這一點,今日是有備而來的。
“……所謂金鳳山數次大捷,向來都是沐家自說自話,根本從無旁證!”白書衍還在口若懸河,“既戰史無載,那便不能作數!”
“沐青霜,你怎麼說?”武德帝終於對沐青霜開了尊口。
沐青霜對他行了個禮:“陛下,請恕御前失儀之罪。我實在是……忍不了了!”
說著,她將緊握在手中的錦帛卷軸凌空一抖,照著白書衍正臉就砸了過去。
卷軸的另一端直擊白書衍的鼻樑,力道之重之準,讓在場所有人都感同身受般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暗暗倒吸涼氣。
兩道猩紅血跡從白書衍鼻孔滑出,他又痛又惱地漲紅了臉,一手捂住鼻子,氣極地指著沐青霜。
他與人打了半輩子口水仗,卻從沒有哪個對手是沐青霜這種“一言不合就上手”的野路子,這叫他一時竟不知該從何罵起。
沐青霜卻根本不給他出聲的機會,凜凜揚聲:“白司業質疑我的能力,我可以不出聲,但你非要說我沐家在金鳳山打過的仗,只因戰史無載便不作數,這我不能忍!”
那張長長的錦帛卷軸並非嶄新,四圍都起了磨損毛邊,上頭密密麻麻用蠅頭小楷寫滿了一個又一個名字。
“這只是我領沐家暗部府兵五年中陣亡名單的一部分,若還此證還不夠瓷實,白大人可提請此刻在利州的嘉陽郡主派人去循化一探沐家宗祠裡那些靈位!若還不夠,大可進金鳳山看看那些英雄冢!”
沐青霜越說越怒,眼中泛起通紅血絲,緩緩舉步迫近白書衍:“前朝漠視利州,中原所有人都對金鳳山背後的大患不聞不問,朝廷不給兵不給糧,沐家才不得不自行組建暗部府兵禦敵固防。請告訴我,這‘戰史無載,從未進入官軍戰鬥序列’,究竟是誰的過錯?!”
面對沐青霜的怒火,白書衍一時無話可說,只能捂著鼻子瞪著她,驚疑不定地連連退後。
因武德帝並未發話,在場眾人與御前侍衛皆只是靜靜地看著聽著。
“你們中原人總說‘率土之濱,莫非王土’,我沐家暗部府兵幾百年來從未食君之祿,卻始終在忠君之事,捍衛疆界、保一方安寧!他們以血肉之盾禦敵鋼鐵之矛,守住了金鳳山,守住了利州,才讓戰亂時的中原人有了最後一處安寧的棲身之地。可他們到戰死都不能被尊敬地說一句是‘陣亡殉國’,就因為戰史無載、不在官軍序列!白大人,我且問你,戰史無載,這些人就還活著嗎?你敢不敢對著這些名字一一喚過?若他們中有誰能活生生應你,那我就認我沒有打過那些仗!”
白書衍見鬼似地將眼睛瞪得老大,被她這毫無章法的狂怒之氣壓制得發不出聲。
“陛下明鑑,雖戰史無載,但金鳳山英雄冢裡那些錚錚白骨,循化沐家宗祠裡密密麻麻的靈位,都是明證。那些仗,我打過!國子學武學典正之職,我當得起!”
沐青霜轉身直面武德帝,眸中有薄薄水光,明豔的面龐上全是傲氣,姿儀挺拔似周身裹著烈烈氣焰。
“有青山做證,日月為憑,沐青霜在金鳳山領兵五年,即便遭遇前無糧草後無援軍的絕境,也從無敗績!”
她再度看向白書衍,唇角輕揚,擲地有聲:“若有人質疑我山地作戰的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