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噠。皮靴聲踏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在安靜的街道上顯得尤為刺耳。霧還未散去,不少的人家還處在睡夢中。然,這響亮的軍靴聲卻驚醒了街道兩旁熟睡中的人家,輕微的聲響在房間裡傳出。
片刻後,窗戶被推開了一條狹小的縫隙,人們瞧見了街道上手握,整齊有序行進計程車兵。上海,從來就不是個太平的地方,因局勢緊張,來回巡邏計程車兵,亦算是司空見慣。然而,今天計程車兵卻不同於往常,他們並非單純的巡邏,而是在街道口設立了臨時的哨崗,那被查封的街道正是上海最大戲院“滿庭芳”的必經之路。
隨著天色的亮起,越來越多的人發現了臨時增加的哨崗。那些不需經過戲院街道的人露出了慶幸的表情,而家住在戲院街道旁又必須經過哨崗的人卻露出了擔憂的神色。人群排著隊,相互間並未推攘,對於突如其來的變故他們早已經學會了安靜沉默的接受。黑洞洞的qiang口,讓他們噤若寒蟬,喪失了任何反抗情緒。
秋海棠和王詩雨從碼頭離開後,決定返回戲院。誰知道倆人還未曾走到戲院,便遠遠的瞧見了街口戒備森嚴的的景象。
“發生了什麼事情?”王詩雨和秋海棠面面相覷,她們分明記得天亮前這裡還是一片安寧,這短短的時間內為何一切都變了摸樣。
此時,遠處開來了一輛黑色的車,隱約瞧見車內坐著一身著藍色戎裝的年輕男子,男子帶著軍帽,瞧不清摸樣。轎車還未曾開到哨口,便有士兵打開了柵欄放行,同時還半彎著腰行了個軍禮。
隨著黑色的車靠近,秋海棠驚訝的掩住口,悄悄後退半步,拉著王詩雨很快的混跡到穿梭的人群中。王詩雨跟隨在秋海棠身後,不解的望著突然間臉色臉色蒼白,嘴唇發烏的她,剛剛車上的那個年輕男子,她認識嗎?為何秋海棠會如此懼怕,她清晰的感受到了緊緊拽著她的手心全是膩膩的冷汗。
“方紹傑,他是方紹傑。他為何突然去了戲院?”秋海棠頓覺身體泛著寒,身子在微微發抖,她回過頭來,對王詩雨輕聲道。
王詩雨之前詫異於秋海棠的神情,倒是未曾留意車內人的摸樣,這時聽到秋海棠說出方紹傑的名字,她的心也撲通道沉了下去。她分明記得黎明前肖海棠說過方紹傑要清洛的命。而且之前前來戲院首查海棠計程車兵,明顯也是這群人。
“海棠,先不要急。我們在這裡瞧瞧再說。”王詩雨連聲安慰道,她此時不由得暗自慶幸之前聽了海棠的話,倆人為了掩人耳目瞧瞧換來了男裝,還用少許炭灰塗黑了臉頰。
“清洛,清洛她,會不會有事?”秋海棠只舉得心提上了嗓子眼,她的手用力的抓扯著王詩雨的衣袖,神情焦慮的望向那遠去的黑色車輛。
“唉~,我怎麼忘記了?”王詩雨懊惱咬了咬下唇,她拉過秋海棠,裝著身體不適的樣子半靠在秋海棠身上歇息的摸樣,嘴唇卻湊近她的耳畔,小聲道:“我們可以從清晨穿過的秘密通道返回戲院,這樣說不定就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秋海棠聽得王詩雨如是一說,眼睛一亮,慌亂的情緒也頓時平復了不少。她怎麼能自己先亂了手腳?
“多虧了你提醒,我差點就忘記了,我們還可以偷偷的返回戲院。”秋海棠微鬆了一口氣,恢復了往日裡該有的冷靜。
“那我們還等什麼,現在就去。”待海棠冷靜下來,王詩雨倒是多了幾分焦急,她本是個性急的人,想到有了方法便不再猶豫,她拉著秋海棠就要朝著秘密的地道方向走去。
“等等。”秋海棠並沒有隨著王詩雨的腳步移動,而是拽住了她的衣袖。王詩雨不解的回頭,輕輕的挑了挑眉眼。“怎麼了,海棠?”
秋海棠唇微啟,欲言又止。猶豫片刻後,她輕柔的聲音傳來:“詩雨,我想一個人去。你找個安全的地方等我可好”
滿心的憤怒和委屈湧上心頭,王詩雨用力的甩開秋海棠的手,聲音低沉:“你是不是不相信我,還是你又打算拋下我一個人走掉?我就如此不知道信任?”
“不是這樣。我怎會不信任你!”秋海棠急急的掩住王詩雨的口,顧不得在大街上這樣的動作多麼惹人注目。“我擔心會有什麼意外。你在外面等我,我們不也好有個照應?”
瞧見秋海棠著急的摸樣,王詩雨也覺得自己的反應太大了些,她訕訕道:“我誤會你了。可是,讓你一個人前往,我實在是不放心。”
見王詩雨不再生氣,秋海棠接著道:“你知道如今我被人搜查,與其在大街上冒著隨時被抓的危險,還不如返回戲院。畢竟剛剛搜查過的地方,他們也會放鬆警惕。”
說道這裡,秋海棠似乎想起了什麼,她朝著轉彎處的方向瞧了瞧,繼續道:“你還記得我們剛到上海的時候,路過旁邊街道的那個寺院嗎?你先在城裡打探下訊息,晚些了去那裡等我。一來那裡人少安靜,而來出家人不喜歡亂說話,我們也會安全些。”
此時的王詩雨已經完全冷靜下來,秋海棠沉著冷靜的思考是她未曾想過的。儘管心中不願意,她還是不得不做出退讓。她不能一直都幼稚下去,要成為能保護海棠的人,必須要學會如何獨當一面。
“你是說般若院?那間小寺廟?”王詩雨轉頭瞧了瞧隔壁方向的寺院,心中不由得感嘆秋海棠的思慮很是周全,出家人畢竟比一般的人少關心凡塵俗事。
“我不知道清洛什麼時候會去戲院,如果今天沒有見到人,我會在那裡多等一兩天。最遲三天,我會來找你。當然,如果你有了清洛的訊息或其他的突發的事情,也可以悄悄的來通知我。”
“我聽你的。只是……”王詩雨低頭沉默片刻又抬起頭來,叮嚀道:“你注意安全。還有,你要記住,我會等你。”
秋海棠朝著王詩雨粲然一笑,踮起腳尖在她額前輕輕一吻,在王詩雨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朝著密道的方向快步走去。
王詩雨愣愣的瞧著秋海棠的背影,手輕輕撫摸過被吻的額頭,傻傻的笑了。第一次,秋海棠主動的吻了她,儘管只是額頭,然她卻忽然心底滿滿都是暖意。是否,幸福的感覺就是如此?
密道的入口處是一荒廢的柴房,平日裡很少有人經過,早些時候秋海棠和王詩雨離開的時候曾仔細打量過四下的環境。街道口的人不少,小巷盡頭的柴房卻人跡罕至。
秋海棠的腳步和她的心跳一樣的快,不多時便來到了荒廢的柴房前。因為急促,秋海棠面色泛紅,心口起伏不停。但她顧不得歇息,左右張望一番,見四下安靜無人,她便悄無聲息地的鑽了進去。
密道在柴房的草堆下方,秋海棠輕輕的搬開掩蓋在上面的稻草,掀起地面上的一個看上去和地面眼色一樣破舊的木板,可以容納一人的通道便出現在眼前。
雙手扶地,秋海棠跳進密道。待站立穩妥後,她迴轉身來,將早已覆蓋上稻草的木板輕輕挪動到頭頂處,在確認不會被人察覺後,小心的關了起來。
關上了木板的通道瞬間黑暗下來。漆黑的一片讓人有恍惚在無邊黑夜的錯覺,秋海棠緊了緊手心,只覺得微微的汗膩膩的、涼涼的。摸著石壁緩慢的前行,她彷彿可以聽到自己不規律的心跳聲。
通道還是早晨走過的那條,秋海棠卻走得辛苦。少了王詩雨在身畔,那漆黑的道路似乎也變得更加的漫長起來。若不是心中憂心著方紹傑去了戲院,秋海棠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氣一個人獨自走完這漫長的路。
一步,一步,她終於瞧見了微弱的光線。暗自鬆了口氣,即使是那微弱的光,似乎也給一直在黑暗中獨行的她帶來了無限的希望。摸索著眼看就要走完通道,忽然,秋海棠聽得雜沓的步聲由遠而近,伴隨著便是一陣巨大的聲音,似乎是某種東西發生了劇烈的碰撞。
當方紹傑熟悉而又飽含怒氣的聲音傳來,秋海棠的腳步一頓,心中便如揣了一面急鼓,咚咚的敲個不停。她不敢再動,生怕發出任何聲響引起外面的人的注意,她只能講耳朵靠近石壁,側耳傾聽外面的情況。
肖紅玉的冰冷的譏笑夾雜著方紹傑那令人心驚的憤怒,透過石壁隱約的傳來,秋海棠如同木偶般呆立在當場。
對話的內容並不複雜,然秋海棠卻聽得心驚,手心冰涼一片。原來,文家小姐竟然被方紹傑關了起來,而方紹傑放了肖紅玉也只是為了引清洛上鉤的計謀。難怪肖紅玉不肯說出實情,她是怕清洛知道文書嫻的事情而去送死。只是,她沒有想到肖紅玉為了將事情一個人揹負,竟然連她和王詩雨都未曾透露出半分。
一番爭執後,肖紅玉被帶走了。噠噠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秋海棠鬆了一口氣,身體無力的斜靠在石牆上,背心溼透了一片。
不知過了多久,微弱的光線變得看不清的時候,秋海棠才從恍惚中清醒過來。輕手輕腳的走到通道出口,輕輕掀開一小小縫隙,外面天色已經黑了,房門不知是誰已經掩上了,房間裡空無一人。
秋海棠掀開床板,藉著微弱的光,鑽了出來。
窗外,不知道何時下起了淅淅細雨,她站在視窗從縫隙裡眺望,遠處漆黑一片。從揹包了取出點食物,在房間裡到了一杯涼水,小口小口吃著。
方紹傑沒找到清洛,肖紅玉也沒有告訴任何人文家小姐在哪裡。秋海棠幾乎可以肯定清洛會回到戲院來找肖紅玉,或者是會到這裡來找線索。現在她除了在肖紅玉的房間裡等待,再也沒有其他辦法。
可是,如今的清洛,你到底去了哪裡?秋海棠低聲喃喃。
急雨更漏夜漫漫,竹影橫窗心緒亂。
繁華荏苒催零落,幾番離合似夢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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