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看著馬車漸行漸遠,惜雨聲嘶力竭地哭了起來,不管不顧地追了上去,柳生死死地拉住她,也是兩眼淚花。
“惜雨,你這樣叫清雲怎麼走得安生。”
“姑爺,我沒有爹孃,從小跟著小姐長大的,小姐從沒打過我罵過我,就連重話也沒說過一句,小姐在哪我也在哪。小姐過門才幾天就這樣走了,姑爺,你太薄情了,你還我小姐來。”惜雨淚如雨下,捶著柳生的胸口。
自知理虧,柳生並沒有動怒於惜雨的犯上,任憑她發洩著,將她攬在懷裡,就好像是是清雲:“別哭了,傻丫頭,沒有清雲我會好好照顧你的,清雲把你當妹妹,你也就是我的妹妹了,從此這就是你的家了。”
惜雨鬧累了,靜靜地伏在柳生的胸口,任憑淚水沾溼他的衣襟。
“少爺,蘭姨娘在房裡等你呢。”曉夢從身後喚道,一時也被怔住了:“啊,你們,你們……”
這時二人方想起男女授受不親,慌忙放開,柳生強裝鎮靜:“知道了,說我就來。”
馬車漸漸駛出城門,走了半晌,已到了荒郊野外。清雲喝停了馬車,打發了銀錢讓車伕回去。
天漸漸被烏雲遮住,清雲看了看密佈的烏雲想道,又有云要開始了輪迴,忘川裡,蘭蝶總是害怕我今生不記得她,可到頭來竟是她忘記了,人間事哪能事事遂人願啊,今生為她而來,既然不能在一起也不可強求,夙願縱使落空也該劃上句號了,此生已了無牽掛,何不歸去。一千年的寂寞都熬過了,還有什麼看不開的呢,也不該是脆弱不堪動輒尋死覓活的人,只是今生已沒有羈絆了,原本就已經修煉得道了,只是虧欠蘭蝶的塵世之情不能無牽無掛,故而才來人間了卻塵緣的,如今是沒必要了,不了了之也是了啊。
雨,傾盆而下,點點殷紅順著白皙的皓腕灑落地下綻開一朵朵血花,匯流成河。
“大夫,怎麼樣?”一屋子的人彷彿等待宣判一樣圍在以為白鬚冉冉的老者身邊。
大夫搖搖頭到:“少夫人失血過多,老夫怕是無力迴天啊。”
“怎麼會這樣。”柳生無助地抓住那名老者:“醫者父母心,求您一定救救我的夫人,她過門還不到七天呀,多少錢都沒問題,只求你能救活她。”
“這不是錢的問題,老夫也知你柳府家大業大,只是少夫人是自殺,她自己不想活了自然就不會留著那口氣,你們要真不甘心的話,就每天用千年雪參配著我開的一張方子,如此可續命三天,三天後她要是還沒醒過來,怕是神仙也救不了了。”
“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就這般不聲不響地攆走了柳家的正房夫人,還有沒有家法了。要不是我上香回來撞見,你們還真要逼死她不成,你們這些逆子。”柳夫人捶桌大怒。
“母親不要責怪旁人,都是兒子的錯。”柳生囁嚅著。
“你還敢說,反了你!”
“婆婆,不關少爺的事,是少夫人自己說要走的。”蘭蝶連忙維護道。
“看來這是得問問蘭姨娘了,柳夫人可要說句公道話啊。”
“這麼說你是知道的了,該打的小蹄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思量著逼走清雲你還是柳家的正房夫人了,別做夢了,要是清雲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我饒得了你們哪一個。妖精似的東西,成天裝精作怪地不成個體統,居然調唆少爺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來,你別忙,日後我自然會和你理論。先去祠堂裡跪著思過去,沒我的命令不許動一步。”
田嬤嬤急道:“還不快救小姐,小姐要是出了什麼事,我看你們哪一個活得。”
說罷狠狠地瞪了蘭蝶一眼:“蘭姨娘,事情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你自己個兒掂量著吧。”
祠堂裡,蘭蝶跪著冰冷的青石板上,任淚水點點滴滴灑落一地。
曉夢在一旁勸解道:“我知道蘭姨娘受了委屈,可蘭姨娘也要自個兒保重些,不要生這閒氣才好。都一整天茶水未進了,這樣下去可如何是好。”
“曉夢,你說說,自打田清雲過門,才幾天的功夫就生出多少事端來。我處處避退忍讓最後還要背個罵名,我沒有想要逼死田清雲,也不曾調唆少爺做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我怎麼就成了裝精作怪不成體統的妖精了?”蘭蝶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可不就是我說的,少夫人就沒安好心,您想不摻和倒還落了一身是非。她可不是什麼善角,先用金銀收買下人,再倚姣作媚地蠱惑少爺,這會兒又要死要活地轄制老夫人,哪件事不是栽派您一身不是。”
“我沒有想害死她,我一直都希望與人為善的,哪裡承擔得起這樣的罵名,如今,我怕是在柳家呆不下去了。”
“蘭姨娘,你好歹想開點,別人不知,我豈能不知道新夫人安的是什麼心,讓你落得一身罪過,縱使少爺誠心留你,你的日子也不好過了。要死要活的,我就不信她還真就這麼死了,你看著吧,保準三天後又好好的了,不過是她的陰謀詭計而已。”
柳生看著床上那個瘦弱的女子,蒼白的臉色,氣若游絲,生命像風中搖曳的燭火一般隨時都會熄滅,不禁心痛萬分。他輕撫著她光潔的額頭憂心道,都第三天了,清雲啊,你快快醒來呀,不僅僅怕對你的家族交不了差,而且……而且像你這樣鍾靈毓秀的女子就這樣香消玉殞我於心何忍,雖然我和你尚未有夫妻之實,可是……可是,我真的捨不得啊。你和蘭蝶都是好姑娘,為什麼不能和睦相處呢?
清雲的魂遊蕩在身體附近,嘆息道:“為何如此苦苦相留,凡間軀體不能嚥氣我的魂就只能守在左右,對活著的人是折磨,對想死卻不能死的人更是折磨。不過也罷了,待到三更一過,再怎麼想留我怕也留不住了。”
更香就要燃盡了,清雲覺得自己被的束縛越來越小,而床上那俱軀體的呼吸也越來越弱幾乎沒有,柳生抓住清雲的手貼在臉上,淚水便落了下來。
清雲輕飄飄地穿過牆壁,正要離開,卻看見一隻怨靈盪悠悠地飄進了柳家大院,清雲只覺得這怨靈好生眼熟,卻一時想不起,就要三更了,清雲不多想便飄了出去,大街上頓起了一陣陰風,打更的更夫不禁打了個寒顫。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三更。”更夫敲起了梆子。
就在此時清雲突然想起七百年前的事來。
奈何橋上。田嬤嬤前世的魂急於投胎,與走在前面魂魄的魂起了爭執,這魂魄偏執,幾句話不投機便有意擋住田嬤嬤不讓她走,以至於田嬤嬤錯過了生辰,耽擱了一世。忘川裡的蘭蝶全都看在眼裡,也許是因為抱不平,也許是惡作劇,竟將這魂魄的魂拖進了忘川裡,雖然這怨靈是誤落忘川,不用苦守千年,可是一生運數都掉落在忘川裡,原本命中富貴的魂卻在人間飽受疾苦,最後貧病交加了卻一生。
那隻怨靈分明是被蘭蝶拖進忘川裡的魂,此時她來怕不是什麼好事,一定會對蘭蝶不利的,不行,我要不能任蝶兒受到傷害,我不能死,三更的銅鑼已經敲響了兩下,柳家早已哭成了一片,就在更夫揚手準備敲響第三下的時候,清雲靈魂一閃朝柳家大院飛去,在路上揚起一陣陰風吹得更夫睜不開眼睛,也就那片刻的功夫清雲迅速地回魂,幾乎是同時,院外的更鐘響起了第三下。
“哎呀,我剛才看見小姐的眼睛動了。”惜雨揉著發紅的眼睛欣喜地說。
抓著清雲手的柳生也覺得清雲的指尖微微一顫。
清雲剛剛回魂,意識尚未能和這具虛弱的身體完全融合,只覺得昏昏沉沉,耳邊是一片嘈雜的聲音。
“小姐。”
“少夫人。”
“清雲。”
“你醒醒啊。”
……
“水……”清雲想輕喚道,這副軀體已經到了極限,原來活著比死要艱難得多。
“快,快拿水來,去把大夫請來,快去。”柳生不知是急是喜,聲音都顫抖起來。
清雲微微睜開雙眼,掃視著圍在床邊的人,柳生,柳老夫人,惜雨,大夫,還有粗使丫鬟,可是,蘭蝶呢,雖然這三天魂魄的意識是清醒的,可是由於尚有氣息不能遠離,所以一直沒有看見蘭蝶。
柳生小心翼翼地扶起她,輕輕地舀起一勺糖水喂到清雲的唇邊,眼中滿是柔情與體貼,甜絲絲的糖水在清雲的嘴裡居然沒有一點味道,就連下嚥也是一件極其費力的事,可是要活下去一定要養好身體,清雲艱難地嚥了下去。
大夫在一旁寫著藥方道:“少夫人福大命大造化大,老夫行醫多年還真沒有在鬼門關裡搶過人。柳老夫人您就放心好了,少夫人沒什麼大礙了,日後好好調養,不多日便可恢復。”
柳生正給清雲喂水,只見門突然被撞開,曉夢便心急火燎地闖了進來,一見柳生便跪倒在地,哭道:“少爺,快救救蘭姨娘吧。”
柳生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了一跳:“出什麼事了,好好說。”
“蘭姨娘她暈過去了。”
“怎麼會這樣。”
“老夫人罰她跪祠堂,都三天了也沒吩咐蘭姨娘可以起來,蘭姨娘就這樣滴水未進地跪了三天。”
“什麼。”柳生大驚。這三天把心思都放在了清雲身上居然忘了蘭蝶:“快帶我去看看。”說著把碗交給了惜雨便要起身。
“蝶兒,你怎麼了,你可千萬不要出什麼事啊。”清雲在心裡哀泣著,想去看看,奈何有心無力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了,一時焦急,這虛弱的身體便承受不住又昏了過去。
柳夫人一見立刻沉下了臉,一拍桌子喝道:“放肆。”
眾人一見頓時鴉雀無聲,柳夫人訓斥道:“越發沒有規矩了,一個奴才居然不管不顧地往主子房裡闖,你是當真不知道規矩還是不要命了?”
“奴婢也是見事態緊急,所以才……”
“有什麼事急得過少夫人的命?少夫人才緩過來,連少爺尚不敢大聲說話驚擾了她,你倒好,鬼哭狼嚎的,要是驚了少夫人你擔待得起麼。”柳夫人冷冷地轉向柳生:“奴才不懂規矩也罷了,你也不知輕重麼,清雲這樣的狀況你能走開麼。叫大夫去看看蘭蝶吧,你留在這照顧清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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