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放學後,班主任一臉嚴肅,走進教室。
「大家都坐好,誰也別想走,今天有一件很嚴肅的事要處理。今天下午,姚樂發現他的錢包不見了。」
話一出口,全班立刻沸騰,唐逸凡同時警覺地擔心這事會是一個麻煩。
「姚樂一直都在教室裡,唯一離開過的時間只有中午,也就是說偷錢包的人是這個時候下手的。現在所有的人都回想一下自己這段時間的行蹤還有可以證明的人,一個個站起來報告。」
教室再度吵鬧起來,隨後一個學生挨著一個學生起立,所有的人都有不在場證明,直到……
「秦日風,你回過教室嗎?」
位於教室末排靠窗座位的秦日風是最後一個被問到的人,他懶洋洋地抬起埋在桌上沉睡的腦袋,樣子輕佻地回視眾人。
唐逸凡也轉過腦袋,緊緊地盯著秦日風看,希望他不要在這時候鬧什麼脾氣。
秦日風沉默的視線與唐逸凡的交會,好像在示意唐逸凡安心。
唐逸凡的視野中,只有秦日風緊閉的嘴唇漸漸張開,可先進入耳朵的卻是班主任充滿疑慮的聲音,「秦日風,你是不是回過教室?」
唐逸凡怔住,看見秦日風微開的嘴唇再度緊促地合上。
「隔壁班有同學看到你獨自回教室。你怎麼解釋?」
全班彷佛在同時倒抽一口冷氣,唐逸凡的心也旋即懸起,擔憂地望向秦日風,可他竟然只是冷淡一笑,事不關己般雙手交叉抱在胸前,靠上椅背沉穩地坐著。
於晨一下站起,急道,「我們和秦日風一起在頂樓吃午飯,這裡有很多人都可以作證。」
班主任的笑意溫和卻不柔弱,她繼續道,「現在的關鍵是,全班同學都有人證明,又有人看到秦日風單獨出現在教室門口,難道不值得懷疑嗎?」
於晨被逼問得啞口無言,情不自禁地將目光投到唐逸凡的方向。
唐逸凡與於晨的視線對上,明白那目光的涵義,他又悄悄觀察張洋,發現對方得意洋洋地坐在座位上,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就連張洋都有人證明,可為什麼偏偏秦日風……
唐逸凡自知他是唯一一個離秦日風坐得最近的人,他握緊拳,從座位上起身,「老師,中午吃飯的時候,秦日風一直都坐在我身邊,我可以為他作證。」
唐逸凡理直氣壯的發言讓教室再度安靜,面對班主任的探究目光,唐逸凡並不覺得有異。
「唐逸凡,你要想清楚,秦日風真的一步都沒離開過嗎?」唐逸凡萬分確鑿的言詞還沒說完,就被張洋的逼問打斷。
「當然……」
「你仔細想想,他真沒離開過?」張洋突然奪過主導權,如猛獸的兩隻眼狠狠地盯著唐逸凡,「比方說,他去接電話的時候?」
第一遍說的時候,唐逸凡的確是十分肯定,可在張洋反覆的追問以及能看穿一切的視線中,他突然慌了手腳。
唐逸凡慢慢憶起,正如張洋所暗示的,秦日風接聽過一通電話,之後也離開過,甚至離開很久的時間!
於晨他們可能的確不知道這個細節,可始終與他並肩而坐的自己卻是清楚地知道這件事。
可是,為什麼張洋會摻和進來,更重要的是,他怎麼會知道這件事?
「怎麼了,唐逸凡,你說話啊。」前方的班主任走到唐逸凡身邊,捏了捏他的肩膀,「沒關係,勇敢地說出事實就可以了。」
唐逸凡的嘴唇一翕一張,就要說出口的證詞又咽了回去。
「我……」唐逸凡的腦子混亂無比,一種似曾相識的無能為力翻滾著,但他卻無法闡明。
彷佛被掐住脖子,唐逸凡不清楚,他突如其來的擔憂恐懼究竟為何。
唐逸凡覺得極為難受,強烈的噁心感泛起、暈眩困擾著他。於晨滿是期待的目光、張洋看好戲的目光,還有老師靜候他回答的目光,都讓他慌張不安。
他明明不是當年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唐逸凡,卻依舊敵不過此刻的軟弱和無能。
緩緩移動眼球,唐逸凡求助似地望向秦日風,對方剛才一臉的冷淡已經改變,神色中是一種複雜的靜謐等候。
唐逸凡無法解讀其中的涵義,只覺得若是秦日風開口,他一定不會拒絕,即使是撒謊也……
「你說啊,說啊!」
於晨、張洋,以及班主任的聲音匯成一流,如狂風猛浪不斷搖撼他,其他學生要燒穿他的目光更讓他感覺如萬箭穿心。
「我……」囁嚅其詞,唐逸凡的聲音越來越低,腦袋幾乎碰到胸口。
乓!秦日風猛地脫離座位,後腳跟狠狠地踢開座椅,使其大力地撞向後方的牆壁,發出響亮的聲音。
雙手緊插在袋中,秦日風神色冷冽,並無埋怨,只是漠然無情。
「秦日風,你這是做什麼!要造反?」班主任被對方的舉動嚇到,尖叫一聲。
秦日風斜嘴一笑,頭不客氣地扭了扭,用不屑的口吻道,「只是,覺得這場戲太無聊了。不就是要開除我嗎?我走就是了!」
「秦日風!」班主任大吼一聲。秦日風置若罔聞,提起書包,大搖大擺地從後門走出教室。
唐逸凡一驚,剛才再怎麼混亂的心情此時也平復了,他只想立刻趕上去,不願看著秦日風孤身一人的背影就這樣離開。
可他沒有那樣做……
由於唐逸凡千方百計的懇求,班主任最終同意暫緩處理失竊事件,等多瞭解些情況後再作決定。
唐逸凡也曾偶爾回想那天的事,每當憶起秦日風挑釁地離開教室那段,他就倍感內疚。現在,唐逸凡好像可以明白當時秦日風這麼做的意圖了,那是為了解救被眾人圍困的自己吧。
可他卻……
秦日風已經連續兩天沒有來上學。
這幾天裡,唐逸凡的世界天翻地覆。
他不僅失去去頂樓吃午飯的機會,還遭受十分嚴重的排擠,幾乎全班都用那種鄙視、認為他故意陷害秦日風的目光看待他。於晨等人幾次從他身邊走過,也會故意撞他的桌子,或者罵罵咧咧一些難聽的話。
唐逸凡無法忍受這種屈辱,可是隻要一想到秦日風離開的背影,他又忍了下來。
他也想要找到一個懲罰自己的方法。
唐逸凡漸漸認清,曾對秦日風的好感和關注似乎慢慢變了質,本來覺得看著就好的他,現在很想再離對方近一些。
他變了,不自覺地貪戀上秦日風隱藏在不羈和狂妄下的幽默溫柔,以及許多說不出的魅力。
叫後悔的感情已經慢慢爬上心頭,唐逸凡卻還沒有察覺。
兩日後,消失許久的秦日風終於現身。
「秦哥,你來啦!」
上午的課結束後,一干人圍著秦日風打轉,秦日風也像什麼都沒發生似地與眾人說笑。
正逢值日的唐逸凡暗暗地嘆氣,彎腰掃地。
「唐逸凡,這裡沒有掃乾淨。」坐在後排的男生陰陽怪氣地喊住唐逸凡。
明知對方是有意為難,唐逸凡也不可能退縮,他走過去,將垃圾掃淨,但他才將垃圾清除,另一堆紙片從空中落下。
唐逸凡吸一口氣以平復情緒,繼續將掉在地上的紙片掃進畚箕。
「啊呀,我這裡也有好多垃圾呢。」另一邊,又有人出聲。
唐逸凡再度深吸一口氣,拿著掃帚走過去。抬起頭,他才發現,同樣坐在後排的秦日風和圍坐在他四周的一群人正津津有味地審視自己。
眾人的目光充滿幸災樂禍的取笑意味,唐逸凡看向秦日風,對方的目光雖然捉摸不透但也帶著玩味和捉弄。
心裡一陣劇痛,唐逸凡咬了咬牙,走到另一邊將垃圾掃乾淨。
「還有這裡!」在唐逸凡以為一切都結束的時候,於晨忽然也發出嬉笑聲。
於晨正立在秦日風邊上,唐逸凡看到他腳邊的一堆廢紙,猶豫一下後,還是不露聲色地走到於晨面前。
只覺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重疊,而最叫他在意的那抹,雖然不及別人的充滿惡劣戲弄意味,但卻更令他心如刀割。
他彎下腰,伸出手,將垃圾輕輕掃進畚箕,然後挺起身體,直直地看著面前的秦日風,無聲地輕訴他的苦衷。
「哈哈……」
一陣爆發的笑聲中,大量的白色粉筆末從唐逸凡的頭頂撒下,他的頭髮和身體全被染白。
紛紛落下的粉末中,唐逸凡只是沉靜地注視秦日風,希望對方可以讀懂他的想法。
在這一刻,唐逸凡終於感到深切的後悔。從頭到尾,他都沒來由地相信秦日風的為人,他在老師面前的表現不是因為懷疑,而是因為他的突然害怕,他在逃避一些必然會發生而他卻不知道結果好壞的事,沒有根據的不安讓他恐懼未來。
他已經不是十八歲的唐逸凡,又為何要如此怯懦?如果這種情緒、這種想法是不可避免的,他又何必去躲開?
他明明那麼想靠近眼前的人,卻又在越發貼近的同時,慢慢退後。
這不是唐逸凡想要的結果,他真的後悔了,如果真的要讓秦日風用這種厭惡和冷淡的目光注視自己,他寧可獨自承擔將來所有未知的苦難。
沉默地祈求著秦日風,唐逸凡從他眼底捕捉到一絲不忍閃過,但很快又消失得無影無蹤。唐逸凡雙手捏緊拳頭,用沉穩而無情的聲音問,「都掃乾淨了吧?還有什麼要扔的就趕快扔出來。」
眾人的笑聲更濃了,許多人都翻箱倒櫃地找著垃圾,恨不得全數堆到唐逸凡身上,唐逸凡再次領教秦日風在班中受歡迎的程度。
「好了!」秦日風突然發出壓抑般的怒吼,雙手插袋的他滿臉寫著不悅,極為憤恨地用腳大力蹬開桌子後,頭也不回地走出教室。
周圍正在忙著找垃圾的人立即陷入一種詭異的安靜,不再有所動作。
唐逸凡提著掃帚和畚箕在眾人多樣的目光下離開教室。
走進廁所,唐逸凡發現自己身上都沾滿白色的粉末,樣子極為狼狽。
應該會覺得這樣的場景非常惱火,但唐逸凡卻出奇地平靜。
本來他就和班上同學關係不好,不是嗎?但是想到秦日風那雙黑色的眸子裡不再帶有曾經的熱度和直接,變得漠然且不屑時,他的心再如破碎一般。
此刻的秦日風是否聽得見他的悔意和恐懼呢?
將自己好不容易弄乾淨後,唐逸凡走回教室。
午飯時間屬於自由時間,有些同學自己準備飯盒,也有人去校外吃,因而在下午的課開始前教室裡一般都沒人。
唐逸凡正準備走向教室的前門位置,忽然發現後門開了,而裡面竟然探出一個腦袋。張洋?自從秦日風消失起,他也已經很久沒出現在學校裡了。
心下覺得疑惑,唐逸凡立刻跟著張洋一路前行,走出學校。
離開學校一段很長的距離後,張洋停下來,隨後幾個人高馬大的男人現身。
從其他人的著裝和身高判斷,應該不是學生,是張洋認識的流氓。
突然,一樣頗精緻的物品從一個男人口袋中拿出,不快不慢地擺弄著。
根據姚樂的形容,他立刻辨認出男人手裡拿的正是被竊的錢包。
原來是張洋偷了錢包!
怪不得那天張洋像預知秦日風的舉動,故意為難他。如此說來,莫非張洋是有心陷害秦日風?
唐逸凡眉頭一皺,不再顧忌自己是哪個唐逸凡的事,大步走向他們。
「把錢包還給我!」唐逸凡大吼一聲,張洋和其他幾個男人吃了一驚。
「你怎麼會這麼做?秦日風為了這事還有可能被開除,你知不知道?」唐逸凡質問。
張洋聞言,只是事不關己地淡然一笑,這讓唐逸凡更加肯定,他是有意嫁禍秦日風。
「錢包也不在我手上了,你想要,自己跟他們拿。」張洋冷哼一聲。
認為唐逸凡沒有任何威脅性,張洋看了看身邊的幾個男人,三、四個男人立刻笑開了。
「秦日風的人。要不給點教訓?」他們猖狂地笑著,拍了拍張洋的肩,「你有事就先走,剩下的我們處理。」
唐逸凡並不管是誰來處理,他只要拿回錢包,再帶著張洋去見老師就可以了。他伸手攔住張洋去路,但那幾個男人卻更快地包抄住他,手裡還高舉著那個錢包,張洋趁勢立刻溜之大吉。
一場惡鬥自然免不了,唐逸凡心中有數,憑他的身手對付這三四個無所事事、中看不中用的人不在話下。
只是現在這副不中用的身體雖然經過前幾周的鍛鍊已經有了些變化,但要比起他現在的身高和力量,還是弱了一些。
唐逸凡抬起頭,朝對方勾了勾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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