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火卻對顧盼升毫無攻擊力——因為承載著怒火的這雙眼睛,天生就是一副溫柔的輪廓。
這雙眼睛清純而水潤,就算染上了怒火,也只會勾起別人心底的快意。
顧盼升慢條斯理地給顧靈耶打了電話,顧靈耶在電話裡問了他一大堆,卻被他輕描淡寫的一句“你不急著下來看看人麼”給堵了回去。
顧靈耶吼了一句“你等著”,就匆忙結束通話了電話,連拖鞋都沒來得及換下來,就急衝衝地往樓下跑。
在顧靈耶的心裡,鹿呦呦的分量,甚至超過了與她有著血緣關係的顧盼升。
大一那年軍訓的某個晚上,她突發急性闌尾炎,痛得從床上滾了下來,寢室裡的另外三個人裡,只有鹿呦呦飛速爬起來把她送進了醫院,一整晚都為她跑前跑後,後來又幫她請假、開證明、辦免訓檔案……
另外兩個室友事後也帶著禮物去醫院看她,笑眯眯地說睡得太沉沒有聽到。
顧靈耶笑而不語,內心一片冰涼。
那一晚,她痛得生不如死,意識卻偏偏清醒得嚇人。
黑暗之中,她明明看到了兩雙明亮的眼睛,在注視著她,眼睛的主人卻無動於衷。
她不恨,也不怨,畢竟大家非親非故,陌生人的性命,或許真的比不上一個安穩的美夢。
但對於救了她的人,顧靈耶卻終生銘記。
自從顧盼升送給鹿呦呦那串紅色的碧璽之後,顧靈耶的心一直都懸得高高的。
這一刻,好像真的要掉下來了,而且有可能被摔得粉碎。
她跑到了樓下,看到那輛熟悉的黑色超跑,儘管已經跑得肺部缺氧,可她仍舊加快了腳步。
透過車窗,她看到了好友含著淚光的眼睛,和哥哥在她耳邊垂眸低喃的畫面。
顧盼升似乎是對她說了什麼話,引得她打了個冷戰,緊接著,眼眶裡蓄著的淚水便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她看到鹿呦呦費力地推開車門,然後狠狠地關上,不顧一切地向她跑了過來。
顧靈耶伸出手,抱住了她。
她感覺到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被自己的哥哥折騰得渾身發抖。她的下半身還圍著顧盼升的西裝,用眉毛想都知道,肯定沒發生什麼好事。
還未等她來得及發作,顧盼升就開車離開了。
“呦呦……”
顧靈耶頓了頓,有些心疼地拍了拍她的後背,然後嚴肅地問她:“《鏡花》快開機了,你……還來嗎?”
第16章
鹿呦呦的心情非常複雜。
她明知道避免所有危險的最佳選擇, 就是拒絕顧靈耶的邀請, 但她還是猶豫,不忍拒絕。
對於一個學導演的年輕人來說,親自執導是世界上最大的誘惑。
這種可以把自己的名字鑲嵌在海報上最顯眼位置的工作,誘惑力驚人。要知道, 多少學導演的人窮盡一生努力也只是攝影或是副導演,根本沒有這樣的機會。
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她非常缺錢。
非常非常缺錢。
母親住院後的開銷, 她唸書的開銷,還有許多日常開銷,都重重地壓在了她的肩膀上。原本系裡的老師問過她要不要繼續讀研,可以給她報送的名額,可是因為經濟壓力, 鹿呦呦不得不忍痛拒絕。
《鏡花》雖然是雙導演制, 但殺青後分到手的錢,絕對不會少,更何況,星靈還是業內以“不差錢”著稱的娛樂公司。
思及此,鹿呦呦只能搖了搖頭, 然後軟著腿,被顧靈耶一步一步地扶回了寢室。
她不主動說話,顧靈耶看她面色蒼白,也不忍心使勁兒問她, 只能擔憂地放她進浴室去洗漱,自己則爬進被窩裡,撥通了顧盼升的電話。
和她預料得差不多,顧盼升聽起來似乎心情不錯,跟她打了半個小時的太極,就是不說重點,繞得她雲裡霧裡。
不過,看到鹿呦呦這副樣子,她可以確定自己的哥哥肯定是沒做什麼人事兒。
顧靈耶:“你帶她去夜店了?”
顧盼升:“沒,只是去了公司。”
顧靈耶:“你騙二傻子呢啊,去了趟公司她能臉白得跟粉筆似的?”
顧盼升:“難道你很聰明?上個月星靈的財務報表看錯了一個小數點的是哪個二傻子?”
顧靈耶:“你他媽滾!”
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氣得在被子裡瘋狂抓頭髮。
本來聲音挺大,但是怕鹿呦呦聽見,只能強忍著怒火壓低聲音。
“我告訴你啊顧盼升,”她一本正經指名道姓地警告自己的哥哥,“有病就去看病,冰時哥那邊我幫你預約了,要是呦呦被你弄得不敢去星靈,《鏡花》票房跳水我看你去哪兒哭!”
“差那幾個億麼,”顧盼升笑道,“星靈是爸媽送給你玩兒的,你看我什麼時候把它放在心上了。”
此話一出,顧靈耶被他懟得說不出話。
顧家家大業大,前有房地產,今有新能源,娛樂產業從來都不是支柱,雖然國內每年大爆的電影裡,都有星靈投資的片子,但正如顧盼升所說,電影裡那幾個億的利潤,制發放三個環節均分了之後,星靈的收入真的不能被他看在眼裡。
正當她氣得沒詞兒的時候,顧盼升突然輕笑一聲,然後對她說道:“不過我確實該找冰時去聊聊天兒了。”
陳冰時是他的發小,陳家和顧家算是世交,只不過陳冰時上面還有一個年長他十歲的哥哥,家業都在哥哥手裡,他也恰好無心經商,跟父母坦白之後,便棄商從醫——還是個心理醫生。
用顧盼升的話來說,商人賺錢靠手腕兒,陳冰時賺錢靠嘴皮子,大門一開跟你聊個半小時一小時,就入賬不菲。
聽到顧盼升這樣說,顧靈耶心情不悅地翻著白眼,然後懟了他兩句,生怕又被懟回來,話剛說完就結束通話了電話,然後關機。
她扔開手機,躺在上鋪,滿腦子的腦細胞都在擔憂著浴室裡的好友。
與此同時,正在花灑下面站著的鹿呦呦沒由來地打了個噴嚏。
她揉了揉鼻尖,想到不足一個小時之前發生的事情,面色便紅紅白白地變了好幾次。
腿間黏膩的液體已經隨著沐浴乳打出的泡沫衝得一乾二淨,但男人手指上令她頭皮發麻的溫熱觸感,依然殘留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她抱著膝蓋蹲下,任由花灑中噴出溫熱的水,傾數落在白皙的脊背上。
閉上眼睛,似乎還能聽到男人在她耳邊說的那些話,以及灑在她頸間的熱氣,灼得她忍不住發抖。
那時候,他把她壓在電梯門上,有力的胳膊攬著她的腰,生怕她腿軟摔在地上。
他抱著她從電梯走到車上,又把她帶回了學校。
臨下車前,他握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整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