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水柱，在這樣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之後，便瞬間移動到小四身下。藉助這水柱的緩衝，孩童身形漸穩，這才慢慢的落到了身下的那處碧波幽潭之上。

伴著巨大水柱的消散，小四腳尖輕觸潭面，詭異的事情也在這一瞬發生了。

明明是看得見的潭水，但此時小四腳下的觸感，卻是如履平地一般。抬頭，不遠處的潭面上，一花髮老者，微微躬身，手持羽扇，抱拳而立。

“這……”小四心中大感詫異，不過自從自己來到這天極山上之後，怪事情卻也並沒少見，一念及此，他的心情也就慢慢平復了下來。抬眼看向四周，這裡竟給他一種似曾相識之感，好像是在哪裡曾見過一般。

再看這個老者如此輕鬆的就能立於這幽潭之上，想必最少也該是地階運靈境的修為，眼下自己能立在這幽潭上而不下沉，應該也是此人之功。鮮網。

不過，小四可不敢因為對方方才救了自己一命，就盲目的把這老者與好人歸於一類。畢竟家族滅門，年少早熟，想當初，滅自己一族的，又何嘗不是個貌似和藹的老者？

此人，難保不是有所圖謀……

不過，這老者剛剛口中所說的“聖尊”，又是何意？

雖心念萬般轉，但小四的身形動作卻是並沒有半分猶豫，把懷中的小狐狸放下之後，孩童便抱拳行禮，“老爺爺，您好！您……您是不是認錯人了？我不是什麼聖尊，我只是個普通……”

小四這邊話還沒說完，那邊的老者卻是鼻孔出氣。衣袖輕揮間，一團水球就裹著小四將他推出了數丈之遠，使得他生生跌倒在了這幽潭之上，小四不禁一片茫然，自己怎麼就得罪這老爺爺了？

“臭小子，想受老朽一拜，你，還不夠資格。第一時間更新 ”說話間，一股磅礴的靈力作用在小四身上，不禁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老者言罷，又向著剛才的方向拜了一拜。

“曉？”小四呆呆的看著立在原處不動，同樣面露疑惑的小狐狸。腦中一熱，猛然間就想到，這狐族乃是天狐本家，固有聖尊一說。

可……可這世界上真的還有如此迂腐之人嗎？現在的世道，早就已經不是千年以前的那個世道了。

當今這世上，誰不是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而活？難道如今這世道，還當真會有人繼續信奉那些千年以前的道義教條？

看著小四眼中的不解，不，應該是看著曉眼中的疑惑。老者的身形陡然化為一灘潭水，與此同時，小狐狸的身前突然湧起一波清泉，只是須臾，這清泉便再度化為了先前手持羽扇的老者形象。

“這……這……”小四手指老者的方向，眼中的驚恐竟像是見了鬼魅一般。

的確是鬼魅，至少得到傳承之後，閱歷不輸蘇浩軒的小四，此時的腦中亦還是一片空白，完全就沒有關於剛剛老者所展示的詭異行徑的半點資訊，這老者……

看著小四的驚恐，老者輕搖羽扇，哈哈大笑起來，似是對自己剛剛的表現甚是滿意，“這幽潭即是老朽，老朽也便是你們腳下這幽潭，老朽名為天極海，這幽潭，也便是天極海。”

說罷，笑不止聲，得意的笑聲瞬間從潭內各處溢位，此刻若是閉上雙眼，聽聲辨影，只怕是決計無法判斷出那老者的所在。

小四此時所受到的刺激，已經完全無法用語言來表達了，連帶著小狐狸，這一人一狐，呆立潭面，竟是一時不敢再有半分動作。

這老者給人的感覺，亦正亦邪，捉摸不透，好似此時只要有人稍微有半分異動，就會立刻殞身於這碧波幽潭一般。

終於，隨著這老者的笑聲落下，這一人一狐竟是不約而同的舒了一口長氣。

回過神來的小四，但覺背後一陣黏膩，剛剛那會兒笑聲，竟是讓他生生淌了一背的冷汗。小四自打記事起，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發生……

“罷了，罷了。”老者聲音又起，“我就不逗你們這兩個小娃娃了。”

此話一出，一人一狐竟又是一驚，“這老人家……”

不過從這老者的言語之中，小四似乎也感覺到了，對方並無惡意。

“老爺爺，我們不小心掉落此處，冒犯了您老人家，還望您海涵，大人不計小人過，放我們一條生路。”小四起身，再次躬身抱拳言道，語氣裡的恭敬，竟是半分不假。

“你這小娃，還倒是挺會說話。”老者話中帶笑，“看你這年歲，不過六七載吧！難不成現在的小娃都這麼早熟？哎，你這頭髮怎麼如此這般……我上次看到像你這般年歲的小娃時，他們還都是總角小髻……”

接下來的話，小四沒有太注意去聽，因為老者的這一段話中，有一個關鍵詞觸動到了小四。第一時間更新

“總角小髻”？那可是三百年前的裝束啊！這老者，難不成已有三百歲的高齡了？一個個問號瞬間浮現在了小四的腦中，而老者接下來的一句話，更是讓小四險些崩潰。

“自從四十五年前聖尊離開此處之後，便再也沒有什麼人陪老朽我聊天了，不知不覺都已經過來四十五載啊！”依舊是羽扇輕搖，老者一副回首往事的模樣，絲毫沒有注意到小四此時眼裡的震驚之色。

小四想起來了，這正是自己在師公傳承中見到的那一眾山色。這裡，是四十五年前蘇江二人天極山一役之所。

“老爺爺，您所說的聖尊，是不是一隻名為若水的五尾靈狐？”小四急忙開口，這老者，似是與師公蘇浩軒的靈器有關。第一時間更新

四十五年前的那一段往事，小四曾聽師公提到過一些，雖然具體過程他無法知曉，師公的傳承裡也不曾記載，但是關於若水是一隻五尾靈狐，小四還是有所耳聞的。

“放肆！”無盡的威壓突然湧向小四，後者一聲悶哼，不禁噴出一口鮮血來。

“這老爺爺……”不明所以的小四，此時心裡一陣驚詫，這威壓太過強大，而且來的又十分突然，以至於他竟是根本就沒來得及運轉靈力加以抵禦。

“一隻？你這小娃，究竟是把聖尊當成什麼了？”老者滿臉怒容，那模樣就像是有人問候了他家祖上一般。

“對不起，方才是小子無禮，冒犯了您老人家，咳咳……”小四喘著粗氣，雖心裡納悶這老者的性情怪異，但還是強忍著疼痛立即開聲道歉。

“不是我，是聖尊！”老者說著指了指跑向小四，面露擔憂之色的小狐狸，沒好氣的應道。眼裡滿是一副，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的神色。

不料說話間，老者卻剛好對上那小狐狸扭頭的怒容，當下便不再吭聲了。

無聲中，這碧波幽潭竟是溢位了一股純粹的靈力，於不經意間緩緩的注入到小四體內，開始治療起小四的傷勢來。

不多時，剛剛那股威壓所帶了的內傷，竟是已然痊癒了。

“多謝老爺爺治療之恩。”小四艱難爬起，第三次躬身，眼裡滿是真誠。

“這小娃，傷之我意，治之我力，竟然還能有如此豁達的胸襟。若是真誠，那此子心智想必遠勝常人，於其身而言，便是福

運；若是虛偽，那這小娃兒也怪是機警，懂得識時務，知進退，於他，更是造化。無論如何，此子將來必定前途無量也。”心裡雖是這般想像，但這老者嘴上卻是絲毫不願落得半點下風，“無妨。”語氣稍頓，“你們兩個小傢伙可願聽聽四十五年前的那個故事？”

從剛剛小四慌亂的言語中，老者已經有所察覺，眼前的這個小傢伙，想必是跟四十五年前的那兩個中年人中的其中一個有些關係。反正自己也是閒極無聊，不如就給這小娃兒講講當年那段往事，聊以解悶……

“晚輩，洗耳恭聽。”小四恭恭敬敬的拜上一拜之後，便再無言語，等待著老者的下文。

“這件事，還得從三百年前說起。鮮網。”老者一言既出，側身看向不遠處的小四，不料在這孩童眼中，卻是沒有發現半分自己所期待的訝意，當下不禁有些氣餒起來。

那模樣，好似一個孩童，下了莫大的決心把自己最為珍貴的玩具拿出來和小夥伴分享時，卻突然發現人家對自己的玩具，根本就是不屑一顧，老者大受打擊之下，一時竟沒了言語。

“然後呢？”小四等了半晌，還是不見下文，終於忍不住的追問了起來。

“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老者不禁有些憤懣，吹鬍子瞪眼的說出了這樣一句不著邊際的話之後，就把頭扭向一邊，不再看這一人一狐了。

小四剛剛見識過這老者的怪異性情，這會兒胸口還隱隱作痛呢，當下也不敢多加追問，只能恭敬的立在一旁，等待著老者的下一次發言。

小四恭敬如此，可是那隻名為曉的小狐狸可就不那麼買這老頭的賬了，靈力急轉，拼上那不高的修為，小狐狸竟是直接就向著那老者衝殺了過去。

“曉……”伴著小四的一聲驚喝，那小狐狸居然被一個水球包裹著懸停在了老者的身側，要知道，曉可是御水的靈獸啊！能讓曉被自己的本命屬性困住，可見這老者修為之高。

小四剛想開口替小狐狸求情，不想那老者的聲音卻幽幽的響了起來，“聖尊緣何如此衝動？只是二階巔峰而已，這麼亂來可是不行的哦！若是出了什麼差池，您身後的那個小娃兒，可是會傷心的！”

“老爺爺……”小四剛剛說到一半的話，因那老者的抬手而被突然止於口中，一時竟不敢再多加言語，生怕一句不對，那老者就殺了水球中的小狐狸。

看著水球中被困的小狐狸，小四突然覺得丹田沒來由的一熱，自己還險些沒抑制住。

小四知道，這是憤怒，若是那老者當真要對曉不利，小四還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樣的事來……

“罷了，罷了。”老者沒來由的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老朽能有今日，也多虧了三百年前，聖尊的明悟之恩，今朝雖自損修為，也權當是報當年的那份恩情吧！”小聲言罷，羽扇輕揮，一股磅礴的靈力隨著那羽扇的揮動，竟是盡數湧向了水球之中的小狐狸。

“曉……”小四一聲怒喝之後，身體便不受控制的衝向了不遠處的老者，連帶著剛剛那所有的忌憚，此時竟是都消散於無跡了。

就像先前在崖壁之上，毫不猶豫的斬斷那藤繩一般。

為什麼會這樣？小四不知道，也許只是，單純的，不想讓她死吧！

...

第十五章：碧波幽潭天極海線上 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