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二十四年末,宮裡出了幾道聖旨。一為晉封三阿哥為郡王,二為晉封四阿哥為貝勒,五阿哥為貝勒,六阿哥為貝勒,八阿哥為貝勒。前者封號為循,有誇三阿哥永璋循規蹈矩之意,似乎多年前帝王對其的那些責備之言根本就不存在。後面幾位皇子皆無封號,只是一個貝勒爵位而已。第三道聖旨卻是耐人尋味,那便是除了到上書房學習外,乾隆又讓兆惠教導十二阿哥武藝之道,並晉封其為太子太保,而又讓一個滿族新貴同做十二阿哥的師傅,此人乃章佳大人,人稱阿桂。這人近一年頗受帝王的重視,在朝堂之上屢有功勞,帝王與他交談時,興之所至也會直呼其名,並大讚其乃難得的人才。
同月不久,軍機處的富德退出軍機處,由阿桂填補此空缺。(注:歷史上阿桂進軍機處是乾隆二十八年正月,而富德於二十七年革職並丟了爵位)
這一下,十二阿哥兩位武藝師傅皆為軍機處大臣,這等身份哪是其他幾個有了爵位的阿哥所能比的?其他幾位得到爵位的阿哥所有的風光在這道旨意下來後,全部被搶了過去。
乾隆此舉,分明就明著擺出了自己的態度,這位十二阿哥,他要大力培養,以做下一任帝王,只差沒有明擺著冊封為太子了。
前朝之上,滿臣居多,而後宮中由真正的滿妃所生的皇子現下只有五阿哥與十二阿哥。五阿哥有多少本事與一個包衣妃子親近的行為他們都看在眼裡,自然不願意讓一個由包衣妃子捏在掌心的人做儲君。可是他們卻也不想由蒙古嬪妃或者漢人嬪妃生下的孩子做儲君,這對於滿族的利益來說,十分的不利。所以,十二阿哥倒是最合他們心意的人選。
兆惠在朝堂之上,那就是數一數二的人物,而阿桂現在也頗受重視,帝王此舉,等於把烏雅家與章佳家與十二阿哥綁在了一起。十二阿哥母家又是滿族大姓那拉氏,雖說近一輩沒有多少能人,但也架不住這個家族的人多勢力大。看來若無意外,其他的皇子是沒有機會了。
“皇后娘娘,十二阿哥現在得了勢,看那延禧宮的狐媚子還怎麼得意,以奴才看,五阿哥也不過是個失勢的皇子而已,”容嬤嬤面露得色的站在皇后的後面,覺得十分的解氣。
正替皇后簪花的素芸聽了容嬤嬤這話,便笑著道:“容嬤嬤替十二阿哥高興也是常理,只是皇后娘娘越是在這個時候,就越該大度才好。不然讓萬歲爺以為我們得意忘形,豈不是害了十二阿哥?”
容嬤嬤雖不喜一個年輕宮女教訓自己,但是對方是十二阿哥送來的,加上言之有理,便只好道:“皇后娘娘請恕罪,是奴才莽撞了。”
皇后聲音溫和道:“容嬤嬤你無需自責,你也是想替本宮出口氣罷了,這些年我們用錯了方法,現在想來,有些事情也不是我們自己招惹的麼?”想到近幾年的辛酸,皇后嘆了口氣,拍了拍素芸的手背,“你是個機靈的,十二也是個聰明的孩子,往日是本宮耽擱了他,現在這樣很好。”
素芸來到她身邊後,給她講了不少的事情,她也慢慢的回過味來,為了十二與那拉家,她必須學會忍,即便是皇后,也不一定要真的做到公正嚴明,更何況這公正嚴明也不見得有多少人喜歡。
“皇后娘娘快別說這些,這可是折煞奴婢了。現下快到除夕,您只需要做一位高高在上最珍貴的鳳凰去除夕宴就好,十二阿哥那裡的事情您也不要過於擔心了,畢竟兆惠大人和阿桂大人可是他的師傅呢。”
“是了,”皇后捻起一支用核桃大小東珠做成的髮釵,這是昨日皇上賜下來的,她最近一個月得的賞賜,竟是比之前半年還要多,她心裡就明白皇上的意思了。而她心裡也是高興的,只要十二出息,她就已經滿足了。這深宮中的女人,無非是盼著自己的孩子好而已。
“五阿哥,現在的情況對我們非常的不妙,”五阿哥的伴讀爾泰眉頭緊皺,想到那拉家門庭若市的情景,便道,“十二阿哥現下的風頭太盛了。”
五阿哥氣得攥緊了手中的一塊玉佩,“皇阿瑪竟是偏心至此,我與那個十二都是滿妃所生,我現在竟只是一個貝勒爵,連個封號都沒有。就連老三那個廢物都比我好!”
“五阿哥,請慎言!”一邊的爾康見五阿哥動怒,於是道,“現在你要是表現出不滿,必定對你不利,此刻我們且先看著,畢竟十二阿哥還年幼不是?更何況,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以後會怎麼樣,誰又清楚?”
五阿哥沉著臉,看著牆上的一幅牡丹圖,喀拉一聲,竟是硬生生的捏碎了手中的玉佩。
永璂成了矚目的物件,但是平日裡作風仍舊不變,上午安安靜靜的學習滿漢蒙文字,下午跟著兆惠或者阿桂學習武藝,騎射,用兵遣將,之道。偶爾乾隆也會叫他去養心殿看一些不甚重要的摺子,並問他的看法。而永璂的做派與看法都深得乾隆之心,也慶幸自己選對了人,而毓慶宮的守衛不知不覺間又加重了一層。
很快便到了除夕宴的夜裡,臘月二十四日這一晚,便是宮裡舉行除夕宴的日子。因太后不在,所以這個宴席上最珍貴的女人便是那拉皇后。
帝后相攜出現在養心殿,宗族之人同聲請安道賀,一時間,倒真有幾分熱鬧的意思。
永璂的位置仍是與永璋挨著,這個座次安排得極有深意,宗族之人都看明白了,三阿哥與十二阿哥感情好著呢。難怪皇上會晉封三阿哥為循郡王,是要三阿哥循規蹈矩,不要做不該做的事情,但是也不要忘記該做的事?
“這道龍擺尾的味道很一般,”永璂動了一筷子,便對眼前這道魚失了興趣,與旁邊的永璋低聲道,“三哥,聽聞三嫂病了?”
永璋偏頭看向永璂,對方臉上帶著一絲笑意,似乎並不帶其他的含義:“是的,她身子最近不太好。”
“原來如此,”永璂點頭,身後的小安子替他換了一杯熱茶,他捧著暖手心,倒是沒有喝的意思。
宴席之後,殿外開始放焰火,中有喜慶繁榮之意。永璂站在玉階之上,看著在黑夜裡炸開的煙火,攏了攏狐裘,靠著欄杆露出一副慵懶的模樣出來。
小安子站在擋風處,就怕寒風吹到了這位主子,小心翼翼的打量了四周各個尊貴的主兒,再度老老實實的埋下頭去,卻在這埋首間,看到一抹明黃朝這邊移動而來,他嚇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奴才……”
“退下吧,”沉穩的男聲響起,小安子抖了抖,便瑟縮的退到了一邊。
“皇阿瑪?!”永璂回頭,見乾隆站在身後,忙要行禮,卻被乾隆攔住了,兩人站在同一級階梯上,一時間周圍看似還在玩鬧的人,視線都有意無意的朝這邊忘來。
吳書來把一件裘袍遞到乾隆的手中,乾隆親手給永璂披上,然後正了正永璂頭頂上的帽子,方才笑道,“這件裘袍,果真十二最合適。”
永璂拉了拉身上暖和的裘袍,彎著嘴角笑道,“兒臣多謝皇阿瑪。”
“你我父子,無需如此客套。”乾隆拍了拍他的肩,抬頭看著天空中閃爍的煙花,“朕那裡還有些你們年輕人喜歡玩的煙火棒,等下子叫吳書來給你送到毓慶宮去,這外面天寒,不要看得太久了。”
永璂聞言,笑著看向乾隆,“皇阿瑪您有所不知,大家都守著歲呢。”意思就是,還沒有等到你的賞賜。
乾隆一聽,頓時笑了起來,給諸位晚輩賞賜了些吉祥的物什,大家紛紛謝恩,然後心領神會的跪安。畢竟皇上擔心自己的兒子受寒,他們還不識趣的守著,那就是給人添堵了。
幾個宗室的貝勒貝子拿著手裡的賞賜,出了宮後,三三兩兩分開走了以後,才開始討論這今日之事。對十二阿哥,卻是越發的小心起來。
往年皇上並不是對所有在場的晚輩,今年卻因為十二阿哥的話,大肆賞賜,只怕皇上此舉是想在宗室面前擺正十二阿哥的地位,也讓他們承了十二阿哥一個恩惠。
只是皇上為何突然就看中十二阿哥了?幾月前還不受重視的人,怎麼突然就變成那阿哥中最為出彩的一個了呢?
“三哥。”
“四弟”
永珹看著眼前身上已經不見一絲頹唐的永璋,笑著道:“今日瞧著三哥的精神頭似乎不錯。”
永璋也笑著回答:“借四弟吉言了。”永珹心思重,而他與永珹年齡雖要比其他幾個兄弟近一些,但是永珹與他並無多少來往。
“這也難怪,畢竟十二弟與你關係好,看來不久皇阿瑪就會重用於你了,”永珹自認自己武藝才能皆在永璋之上,沒有想到皇阿瑪竟是隻給了他一個小小的貝勒爵。而這個被訓斥過的老三,竟是躍身一變,成了兄弟中唯一的郡王。
“皇阿瑪胸懷天下,他的心思豈是我這等人能猜測的,四弟言重了,”永璋怎會聽不出永珹話中的挑撥之意,說他藉著十二弟上位?就算是真的,那又如何呢?難道就因為這點,自己難道就該放棄,該恨十二弟?
這位四弟難道真以為他是個不知深淺的蠢物?
永璋這句話中深含之意讓永珹變了臉色,揣測帝王心思是個重罪,他沒有想到這麼一句話竟是讓永璋抓到錯處了,想到這,他軟下語氣,與永璋說了兩句吉祥話便走開了。
永璋沒有理會永珹,而是停下腳步,轉身往毓慶宮的方向望去,眼中帶了一絲擔憂,最終也只化為一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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