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洗完澡，冒著大雨到了隔壁準備吃飯。

因為大雨的關係，天空陰暗的駭人，明明才中午十二點左右，但天空卻像是傍晚一樣昏沉，違和感讓人不舒服，有些提不起勁兒來。

大家都在忙。

南次郎忙著看網球賽轉播，倫子阿姨和龍雅忙著準備午餐，龍馬在樓上不願意下來，兩隻小豹子忙著追逐卡魯賓玩的不亦樂乎，只有天一傻傻坐在客廳裡，端著一杯茶，閒得很。

外面的雨下的越來越大，就好像天上的幕布被人撕裂，於是雨水就傾盆而下一般。

天一隨手把茶水放在了茶几上，起身順著長廊的過道走了一圈，然後站在長廊一角站定。

他對面正好是越前家裡自己修建的網球場。

場地內的球網已經被收起來了，什麼也不剩，空蕩蕩的，看著看著天一竟然覺得有些寂寥。

小的時候天一也學過網球。

因為龍馬的關係，所以天一覺得多少要懂得網球這種運動。於是天一很努力的學習揮拍，扣殺，接球，回球。

可惜的是天一沒這個天賦，也沒有興趣，雖然努力的學習著網球，但是球技總是不好。

除非龍馬說要和天一比賽，天一才願意拿起球拍在球場上奔跑，否則都是天一一個人在牆角對著自己練習打球。

再到後來，龍馬有了別的夥伴可以打網球，也就不再找天一打球，於是天一就完全把網球荒廢掉，就連天一自己也不記得上一次揮拍是什麼時候了。

只是他還記得第一次揮拍的時候的心情。

——

“想讓龍馬注意到自己。”

“想要龍馬知道，如果是為了他，自己做什麼都可以。”

“想要龍馬能夠看著自己，哪怕在賽場上，也不要把注意力分給其他人。”

於是天一忽然撲哧一聲笑出來。

天一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笑。

大概是笑自己自以為是，自不量力。

自以為自己什麼都可以。

原來自己什麼都不可以。

天一笑的喘不過氣，覺得眼淚都笑的快要掉下來了，揉揉眼角，轉眼看見了放在了牆角的一把球拍，還有幾個網球。

“老頭子的……”天一抓起球拍，試了試覺得手感還不錯，拋球，接球似乎也還算好。

“……喂，龍雅！”

“恩？”廚房裡的龍雅大聲迴應。

“等雨停了一起打網球吧！”

“可以是可以，但為什麼會忽然想要打網球？”龍雅聽的疑惑，皺眉大聲問道。

“不知道！”天一回答的乾脆，只是繼續道：“反正跟我打球就是了，你閒著也是閒著，日本的女孩子也不符合你胃口。”

“嘖嘖……你什麼時候說話才能含蓄點？”

“囉嗦，快點幫倫子阿姨的忙啦！”天一不耐煩的吼回去，手裡的球拍顛著黃色的小球，那抹黃色躍動時的模樣，讓天一想起來龍馬在網球場中奔跑時的身影。

……都說了不要想他的。

天一有點鬱悶的在心裡暗暗罵自己意志不堅定，伸手把球抓在手裡，在手上捏了捏，才拋起球，在球達到拋物線頂端下落的那一刻起跳，揮拍——黃色的小球帶著風聲，迅捷的飛入了走廊上專門用來裝網球的箱子。

“……不行，果然手感生疏了。”

天一把球拍放回原處，對自己多少有些失望：現在的自己……在龍馬手下，或許連一局都拿不到了吧？

小時候也是。

總是龍馬讓著他，和他打著沒什麼意思的球賽，如果他能贏，多半也都是龍馬放水的緣故……後來龍馬不再找他打球……大概是因為贏的太輕鬆，所以很無聊吧……被嫌棄了呢。

天一嘆口氣，覺得腦袋又開始昏昏沉沉。

是不是剛才泡澡的時間太長了？還是說感冒現在又開始發威了？

天一抱膝坐在長廊上，看雨滴沿著屋簷滑落，像是一串串的珍珠連成串一直拖到地上。

雨水打溼泥土的味道除了清爽以外還有些腥，但天一卻喜歡的不得了，小時候甚至會在下雨過後打著傘踩著水坑玩。

現在雖然不再那樣做了，但是卻會在在雨天伸出手到窗外，接住幾滴雨滴，感受冰涼的溫度在手心慢慢溫熱，被體溫同化。

龍馬下樓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的景象。

天一一個人抱著膝縮在長廊上，背影看起來有些單薄，頭髮大概是洗完澡以後隨便擦了一下，所以並不乾爽，溼漉漉的貼在耳後，把脖頸優美的線條完美的勾勒出來……更顯的消瘦。

他伸著手接住雨滴，託在手心裡看。

天一的手指修長美麗，瑩白如玉，映著透明的水滴，龍馬竟覺得那透明清亮的水滴，還沒有天一的一片指甲好看。

龍馬看的入了迷，直到天一忽然反手把那雨滴捏緊，才晃過神。

天一不知道想起來了什麼，眼角紅紅的，轉頭去看牆角散落的幾顆網球，過了會，又把目光移到了長廊外被雨水打溼的小片草地。

這也許是龍馬的錯覺。

現在的天一看起來竟然有些……脆弱。

於是不自覺就出聲喊了他的名字。

“天一。”

天一愣了愣，回頭，看見站在自己身後的龍馬。

“……你站了很久嗎？”

“……沒有。”

天一倒也沒覺得尷尬，只是點點頭，站起來，卻差點腳一軟摔下去——幸好扶住了身邊的門框。

“不要緊，只是腿麻了，”天一這麼說著，自顧自的繼續道：“我走兩步就好了……”

龍馬皺眉道：“你臉色不太好看。”

“恩，就是有點冷。”天一繼續信口胡鄒。

龍馬遲疑了一下，才道：“你先去沙發上坐著。”

天一點點頭。

龍馬看天一沒拒絕，送了一口氣趕忙上樓。

天一則是看著龍馬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才伸手使勁的掐自己的臉頰。

“臉色不好看是吧，多點血色就沒問題了……”直到天一自己覺得臉頰發熱，才放過自己的腮幫子。

於是等龍馬下樓，就看見了臉色紅潤，就是有點臉頰腫脹的天一。

“你是笨蛋嗎？”龍馬幾乎不用猜測就知道天一干了什麼。

“不用你管。”天一撇過頭，卻沒拒絕龍馬走過來幫他披上衣服。

“你每次都不多穿一點，今天下雨，氣溫較低你難道不知道嗎？”龍馬皺著眉幫天一扣好釦子，天一瞪著那張近在咫尺朝思暮想的臉，半晌，洩氣的把眼神撇到一邊。

他果然沒辦法拒絕龍馬。

“怎麼了？又不說話了？”

“……不要對我這麼好……我說過了不要理你的，”天一喃喃著道：“我說過的。”

對，是說過，說過又怎麼樣？還不是食言了？

天一在心裡嘲笑著自己，覺得眼眶有點泛酸。

他忽然覺得自己好蠢。

別人不要，他還巴巴的貼過去，為了龍馬他什麼事情都幹了。

學網球，學打架，學體貼，學溫柔，還去學日式餐點……可人家不領情。

人家一點也不稀罕。

越前龍馬不喜歡弓場天一。

他不喜歡。

……一點也不喜歡。

如果喜歡的話……為什麼……總是無動於衷。

他恨極了龍馬的溫柔。

他想如果不是龍馬對他那麼好，他也不會陷下去那麼深。

他也更恨自己，如果不是自己非認準了這個人，也不會走到現在這種狀況。

天一想說的有很多，但看著龍馬帶著關心和憂心的臉的時候，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了。

……算了吧。

就這樣吧。

既然已經認定了這個人。

那麼就義無反顧。

他看了龍馬好一會，忽然頭一偏，躲開了龍馬準備探向他額頭的手。

“別碰我。”天一一改和顏悅色，惡狠狠的瞪過去，冷哼一聲去了廚房找龍雅，留下驚訝的龍馬愣在原地。

天一到了廚房，卻又被龍雅趕出去，不甘心的站在外面當門神，邊和倫子聊天。

倫子和天一討論著前連天播放的電視劇劇集，龍雅插不上嘴，只好在心裡吐槽那電視劇的狗血程度，反倒是天一和倫子相談甚歡。

飯菜做好，天一終於還是上去搭把手端著去了餐桌，盛飯盛菜。

“我回來了！”菜菜子的聲音在門口響起，然後聽見了菜菜子急急忙忙跑進來的聲音：“今天的雨好大……差點就要被困在學校裡了，懇求了好久，計程車公司才願意派一輛車……龍雅呢？回來了嗎？路上有沒有遇到什麼意外？飛機是不是延遲了？他……”

“菜菜子姐姐！”天一迎過去，接過菜菜子的包和外套掛好，從然後催促著菜菜子快去洗個熱水澡。

“是是，知道了哦……龍雅呢？”菜菜子又問了一遍。

“放心，你的寶貝弟弟安全到達，現在在廚房裡準備午餐……”

“好了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去……”於是菜菜子還沒看見許久未見的弟弟就被推去洗澡去了。

等她洗完澡看見龍雅悠閒的和南次郎下著五子棋的時候，紅了眼眶，差點沒哭出來。

龍雅一臉委屈又尷尬的小媳婦樣，接受著自己姐姐的數落，悄悄的使眼色讓天一打圓場——天一全當沒看見。

其實龍雅倒是不害怕女孩子的眼淚，就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挺喜歡看女孩子哭的——但是如果對方是菜菜子，那就另當別論了，菜菜子雖然只比他大上幾歲，但從小一向疼他，與其說是姐姐，倒不如說是半個母親了，所以一看見菜菜子哭，他就手足無措。

而菜菜子上次見到龍雅也已經是一年多前的事情了，寶貝的弟弟在外面‘流浪’，菜菜子擔心了不止一次，經常說著說著龍雅就掉了眼淚，天一早就心疼了，覺得是時候讓龍雅受點教訓，恨不得菜菜子再說上幾個小時才好。

最後還是倫子站出來緩解，藉口是飯菜都快涼透了。

菜菜子也意識到自己太激動，點頭隨便又囑咐了兩句，然後拉著龍雅吃飯去了。

家裡的長輩是不知道天一和龍馬吵架的原由的，只是覺得小孩子鬧彆扭，大概過幾天就會好，所以座位還是按照以前那樣，天一坐在龍馬身側，方便天一把剩飯撥給龍馬。

而天一這次卻很乖。

沒有挑食說這個不吃，那個不要，似乎是因為由於龍雅的手藝的關係，而胃口大開，期間好幾次誇讚龍雅的手藝，讓龍馬的低氣壓一直擴散。

不過越前家的人神經都很粗，沒一個人察覺到就是了。

天一吃到最後也還是剩了一半，沒像往常一樣把剩菜剩飯撥給龍馬，而是認真的向龍雅道了歉，說浪費了龍雅的心意——讓龍雅一臉驚嚇。

總之，這一餐吃的一場和諧，除了一聲不吭的越前龍馬，和發言異常活躍的弓場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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