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明緊張道:“你把項總移到哪裡去了?”
巴爾靠著椅背,目光由上而下地睨著他,“很重要嗎?”
當然很重要。萬一把項總移到電梯下、半空中或旗杆上,都是會出人命的。想到項文勳平日裡對他的照顧,王小明的腰板直了直,執著地盯著他。
巴爾心裡越發不舒服,冷聲道:“就算他死了,我也會幫你另外找一個。傑少怎麼樣?你不是很喜歡他嗎?”
“這不是一回事!”王小明的語氣難得硬朗起來。
巴爾臉更臭了,“你跟我頂嘴?”
餐廳昏暗的燈光好似他幽暗的怒火,不絢爛明亮,卻讓人打心眼裡地發冷。
王小明心臟微縮。
不可否認的,在他心靈最深處,一直都隱藏著對巴爾的恐懼。那種恐懼不但是人類對墮天使這個名詞的恐懼,更來自於巴爾任意妄為,喜怒無常的恐懼。
一想到巴爾那隨時將人變來變去的能力,和那雙不屬於人類的黑色翅膀,他剛剛鼓起的勇氣又一點一點地消失了。
巴爾見他不說話,以為他清醒地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臉色微緩,“還不吃飯。”
王小明默默地低下頭,用叉子將盤子裡的食物舀起,一口一口地往嘴裡送。
巴爾雙手交疊放在餐桌上,翹起二郎腿,滿意地看著他。
由於變成靈體,所以他並不需要吃東西。但是這不妨礙他對美食的欣賞,雖然他偶爾會在口頭上嫌棄王小明大口大口吃東西的粗魯,但是事實上,他常常從他的粗魯中感受到食物的美味。反倒是眼前他一言不發,秀秀氣氣的動作,讓他感受到了種淡淡的苦澀。
所以滿意很快變成了不滿意。
“不想吃就別吃了。”巴爾皺起眉。
王小明手微微一顫,頭也不抬道:“很好吃的。”
巴爾猛地站起身,在王小明驚懼的目光中走到他面前,伸出手。
王小明下意識地握了握,又迅速放開,把手背到身後。
“……”
巴爾咬牙道,“把手給我。”
王小明快哭出來了,“這隻手我有用的。我吃飯上廁所都用它的。”
“你吃飯和上廁所用同一隻手?”巴爾嘴巴里的苦澀差點變成噁心。
王小明訥訥道:“我是右撇子。”望著巴爾的表情,他深刻地反省著,吃飯和上廁所不應該用一隻手嗎?
……
巴爾決定選擇xing地忽略這個問題,“把手給我!”
王小明注意到他的語氣比原先那一句更加強硬,顯然他的耐心已經進一步得被消磨,只能苦著臉,小心翼翼地將手遞過去。
這次巴爾沒給他抽走的機會,一把握住,頭也不回地拉著就走。
王小明猝不及防地被拖了半步,桌子被撞移出很大的聲響。
餐廳裡所有的目光再次在他身上聚焦。
王小明一邊走,一邊在心裡催眠自己:他們看的不是自己,不是自己,不是自己。
……
很久以後。
餐廳恢復如常。
只是每張桌子都提起了三個同樣的疑問——
“剛才那個閉著眼睛走路,是盲人吧?可是伸出來的右手上為什麼沒有柺杖呢?”
“我更好奇的是,他是怎麼避開那個迎面走來的侍者的。”
王小明被巴爾一路拉回辦公室。
“你要幹什麼?”王小明看著門砰得關上,心撲通撲通狂跳起來。
巴爾被問住。
他剛才只是不想看他繼續嚼蠟似的嚼那盤東西,一時衝動把他拉回來,倒沒想過要幹什麼。
王小明試探著開口道:“你是不是太無聊,想玩電腦?”
巴爾不言不語地看著他。
王小明的心被越看跳得越快,就在覺得心即將要跳出胸腔的時候,巴爾開口了,“在你心目中,我就是個只會玩遊戲的?”
……
王小明不敢回答是。
但是他的表情已經表達得很明白了。
巴爾的心情更加惡劣,“躺倒!”
王小明下意識地往後一縮。
巴爾瞪著他。
王小明只好聽話地仰面躺在沙發上。
“既然你這麼關心項文勳,那就讓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喜歡他!”巴爾的手慢慢按在他的心房上。
有過先前的經驗,王小明已經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發笑的,腦海裡一個勁兒地想著項文勳的名字。他不知道這樣有沒有效,只知道上次他這樣做之後,巴爾並沒有很催促他和項文勳之間的進展。
巴爾先是檢視自己的身體。
依然滿目瘡痍,只有一個完好的大腳趾在閃爍著光芒。
他皺了皺眉,雖然沒有抱太大的希望,但是進展還是比想象中慢多了。他又去看黑星珠裡的名字。
項文勳項文勳項文勳……
無數個項文勳像開足馬達的地球,不斷地公轉自轉,滿珠子亂轉。
巴爾滿頭黑線,低喝道:“不準在心裡想項文勳這三個字!”
王小明心臟一縮。
巴爾放慢口氣道:“放鬆身體,什麼都不要想,頭腦一片空白。”
王小明只覺得左胸在他的手掌下越來越熱,這熱量還會跟著他的血液散發到四肢百骸。他緊繃都來不及,還怎麼放鬆身體。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當口,巴爾已經看到黑星珠的真實面貌。
常海濤的名字只剩下淡淡的輕痕,好像只要一陣風就能吹得了無痕跡。旁邊是項文勳,但是顏色比常海濤三個字還要淡,如果不是巴爾知道項文勳這個人,一定會把這三個字看成貝又貝。
巴爾還沒意識到心底驟然湧起的喜悅,就被一個疑問佔據了整個腦海。
王小明對項文勳的感情這麼單薄,他的腳趾怎麼會恢復的這麼快?
他又往黑星珠多看了一眼。
然後——
定住。
如果不是他看得仔細的話,絕對不會發現這個隱藏在常海濤和項文勳之間的黑色名字。因為在黑色黑星珠的襯托下,它實在是又小又不顯眼。
但是它的痕跡非常明顯。
他毫不費力地就認出那兩個字是——巴爾。
王小明見他盯著自己的胸口,臉色沉鬱,半天不說話,不由忐忑起來,小聲道:“有什麼事你都直接開口好了,反正,我早就已經有覺悟了。就算是最壞的厄運降臨,我也承受得住的。”
巴爾目光移到他臉上,陰沉的臉色瞬間電閃雷鳴,但吐出嘴唇的話卻格外輕柔,“最壞的厄運?”
王小明雙眼聚滿淚花,“難道是真的?”
巴爾眼眸結起一層寒霜,“你知道了?”
王小明的心在那雙冰冷的瞳孔高高吊起,又重重摔下。痛楚傳遍全身,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是什麼病?”
巴爾怔住。
王小明顫抖著道:“沒希望了嗎?”
在他的淚目中,巴爾慢慢地蹦出一句,“神經病。”
……
王小明眼睛猛然睜大,“不是絕症?”
自從知道自己很倒黴之後,他就時時刻刻地擔心著這點。尤其那段時間,電視臺不斷地播放著韓劇。裡面的女主角不但臉差不多,連命運也一再地重複著。讓人不得不懷疑韓國究竟是做了什麼,使得那裡的風水這麼背。於是他下定決心,以後出國旅遊,再怎麼選也絕對不選韓國。不然就他這個黴運,到了那裡絕對是一個人去,一捧灰回。
巴爾無言地看著他哀怨的神情。雖然他聽了很多關於人類的傳說,但是王小明顯然應該列入人類的另一個傳說。
王小明手指糾結著,“可是神經病也挺嚴重的吧?”他對神經病和精神病的區別不是很有概念,只知道前者經常用來罵人……這樣說來,是不是意味著前者比後者更嚴重?
巴爾:“……”
不過好過絕症。王小明自我安慰著,看看他,又看看他按在自己胸口上的手,狐疑道:“不過你怎麼能夠透過我的胸口知道我是神經病呢。”
……
巴爾徹底失聲,迅速收回手,坐到一邊調整心情。
王小明慢慢地坐起來,看他頹喪的側臉,以為他在為自己擔心,心中生出幾分感動,忍不住安慰道:“我們人類有一句話,叫做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你不要太難過。”
巴爾猛地轉過頭,瞪著他道:“你究竟喜歡我什麼?”
這次呆滯的是王小明,他花了很多時間和力氣才張大嘴巴說了一句,“啊?”
巴爾瞪著他,從心裡計算開。
當初王小明喜歡常海濤,他身體恢復的進展比蝸牛還要慢,但是現在卻復原了一根腳趾。這說明……他眼睛一亮。如果王小明喜歡的人是他,就會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他看著王小明,覺得這張傻得讓他鬱悶的臉彷彿亮了起來。
王小明小聲道:“我到底是不是神經病?”
光亮一下子從王小明的臉上散去。
巴爾自言自語道:“剛才是錯覺。”
王小明執著地又問了一遍。
巴爾被問煩了,“不是。”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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