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都是守約的那種,家臣不在身邊,西凡平靜地接受了接連兩個手術。
那些日子裡,家臣小心地清除身上所有可能沾染Gevallia氣息的東西,並把護士大夫們培養成自己的諜報員,所以他總是能及時地在西凡麻zui劑失效之前離開病房,或者在所有人都還沉睡的凌晨開始探訪。
終於到了揭開西凡眼睛紗布日子了,上午大約十點來鐘的時候,病房裡傳來了護士們的歡呼和大夫的祝賀聲。一直等著的家臣靠在門外牆上也笑了,他把頭仰靠在醫院白色的牆壁上,閉著眼睛幻想該怎樣和西凡分享這一刻的快樂,怎樣把西凡抱在懷裡,看西凡的眼睛,讓西凡的眼睛看自己。
門輕輕開了,一個曼長臉兒的護士微笑著閃身出來,一轉頭看見一般是笑盈盈的盛家臣,周嘉頓時為之動容。
兩個月下來,高階病區所有的小護士們都愛上了這個痴心的鑽石王老五,即便他常常不刮鬍子,即便他的心只給那個疤臉的李先生……。
周嘉招招手,家臣會意地走開幾步,把頭低下去聽她說話。
“盛先生,再觀察兩天,李先生就可以出院了。”周嘉微笑著說。
家臣點點頭,又問:“現在能看多少。”
“現在不過0.7/8,過一陣子,會自己上升到1.0,就跟正常人差不多了。”
家臣又點頭,彎彎腰道:
“周小姐,可不可以拜託您一件事。”
周嘉自顧自臉紅了。
“他的眼睛好了,恐怕就要走了。”
“不做整容手術了嗎?麥小姐說……”
“不做了,那個,”家臣頓頓說,“他說他要留著。”
“噢,”周嘉知趣地閉嘴。
“拜託周小姐幫我問李先生,願不願意走的那天,讓我送他。”
周嘉難過地點點頭,盛董事長一定是前世欠了李先生的。
兩天後的中午。
西凡換下病號服,穿了一身藍色泛白的牛仔裝,正站在床前收拾東西。東西不多,一個書包都裝不滿,門響了,西凡抬頭看過去,是盛家臣站在門口。
最後一眼看見盛家臣的時候,還是四年前在他們的小島上,漫天飛塵中,家臣開著直升飛機緩緩離開……;後來,西凡在討飯的間隙,他也曾經一遍一遍想家臣的樣子,想他的聲音;等到重逢之後,西凡更是常常用手指磨蹭家臣深刻的五官,可是要真在腦海中看清楚家臣實實在在的樣子,很難。
家臣瘦了一些,頭髮比以前稍長,臉颳得很乾淨,看起來清清爽爽,只是一雙眸子裡含了點血絲,比記憶裡更深,更沉。
……
“來了。”西凡說。
“嗯。”
西凡低下頭去,繼續往包裡收拾那些紮了針孔的紙板。
“這是你平時的幾件衣服,我沒有帶太多。”家臣遞上手裡的紙袋。
西凡默默接過,掏出衣服的時候卻不自覺微微笑了,一直覺得這件套頭衫是藍色的,居然是桔黃色的,真是難看,應急可以,以後再不能穿了。
把衣服草草塞進包裡,西凡去洗手間裡收拾毛巾。
家臣慢慢從自己的小指上摘下了西凡的那枚烏金戒指,放在唇上親親,然後拉開書包的側兜,丟了進去。
門一響,西凡折回來了。家臣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信封,遞給他道:
“護照、簽證,一張信用卡和一個花旗銀行的賬戶。”
西凡愣了一下,還是接過來,在手裡掂量掂量道:
“是我在盛氏裡掙的薪水麼?不知道你們怎麼算的?”
家臣沒有說話。
西凡輕笑一聲,把信封放進了書包,問道:
“還有什麼嗎?”
西凡搖搖頭。
“我該走了。”
西凡四下裡看看,確定沒有落下什麼東西,這才伸手提起了不大的灰色書包。
“我送你。”家臣說。
西凡點點頭往外走,除了第一眼,他再沒有正眼看家臣。
西凡和家臣隔了大約兩步,步履協調,一前一後地穿過醫院白色明亮的走廊,步下臺階,默默走過了大廈前寬敞的庭院。
出了醫院大門,西凡終於在熙熙攘攘的大路邊停住腳步,馬路對面不遠的地方就有一個公共車站,恍恍惚惚一行繁雜的站牌告訴行人這是個很大的換車點。
西凡回頭說,“別送了。”
“好”字梗在了家臣喉裡。
西凡垂著眼睛說:
“記住你的話,不要跟蹤我。”
“嗯,”家臣點點頭。
西凡突然抬起了頭,看著家臣的眼睛,說:
“家臣,我曾經以為,我的愛可以天長地久,現在才知道世事難料、年少淺薄。”
西凡剛剛剪過頭髮,依然是瘦削蒼白的臉,不深不淺的疤痕,清矍犀利的眉宇。李西凡的眼睛,即便滄桑,依然純淨,看著他美好的樣子,家臣明白自己已然痛失所愛,無力迴天。
“走了,就不說再見了。”西凡溫和地笑笑。
這個笑,象水彩畫,在以後的歲月,長長久久地留在了家臣的腦海裡,不很清晰,無法淡去。
收起笑容,西凡轉身向大路走去,走了十幾米,停在斑馬線前面等著行人綠燈。燈亮了,西凡過了馬路,淡藍色的身影不急不徐在人群中穿行,鼓鼓囊囊的書包甩到了肩上,左手鬆松地插進牛仔褲的褲袋裡。
一輛公車緩緩從對面開過來,西凡沿著人行道小跑幾步,隨後,淡藍色的牛仔裝融進了上車的人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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