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識課期中要交報告。趁著空堂的時候,江破陣到總圖書館查資料。
在翻過相關書籍之後,他隨便揀了幾本就準備影印。不知怎地,最近總覺得很浮躁,或許是因為梅雨季節一直下雨,教人煩悶的緣故。
走到影印室,裡面已經有三、四個人,他停在唯一沒被使用的影印機前面,背對著門口,拿出影印卡機器。
翻到所需要的章節,他操縱影印機開始印起來。
喀鏘喀鏘的運作聲響,不停歇地充斥在小小的空間裡。江破陣不意望見左邊的影印機臺放有許多印好的資料,而壓在那些紙張上的原文書封面好眼熟硬殼書上印著ATMOSPHERICTHERMODYNAMICS的字樣,那是大氣熱力學。他見過,讀過。
因為郭近善也有一本。
「學長。」
使用左邊影印機的那個人忽然轉頭對門口處喚一聲,江破陣也跟著不自覺看過去--
戴著塑膠框眼鏡的男人站在那裡,穿著一貫的背心和襯衫……規矩地連第一顆釦子都扣住。
從四目接觸的那瞬間起,江破陣就直直地瞪著男人,動也不動。對方在發現他的存在時卻驚愕地睜大雙眼,下一秒,立刻低頭避過。
江破陣頓時怔住。
「學長,這些夠了嗎?」左邊那人問。
「啊、是……已、已經可以了。」郭近善語調不穩地回答道,隨即很快跟著那個學弟一同走了出去。
江破陣僵在原地,隨即停下自己正在進行的影印動作,把卡片從機器裡粗魯抽出,然後沒有任何理由的,只是下意識地跟了上去。郭近善走向靠窗的地方,桌面放有書籍和筆記,在和學弟回到位子後,他先是牽起微笑對學弟說了幾句話,隨即神色緊張地開始收拾東西,打算離開。
他在躲自己!這個事實令江破陣感覺相當火大。
說喜歡的人明明是他,現在卻連自己的臉都不願看見!這麼久以來,不僅沒有半通電話,也不再來找自己,就算是希望渺茫,至少也該嘗試修復彼此之間的關係,然而,他卻什麼也沒做,並且在看到自己之後居然當作不認識地逃開!
身體裡那股突如其來的悶惱情緒是何種成因,他無法去分析探討,只是不覺往前跨出一步,卻不知道自己的舉止有何意義。
電梯和樓梯都在他站立的方向,郭近善要走,就一定得經過他身邊。江破陣看著郭近善垂首朝自己而來,幾個月來心底那些始終化解不開的無名思緒,因為再也無法壓抑而開始劇烈翻騰。他有股衝動,想要拉住對方,不准他這樣逃跑。
但……那之後呢?
「助教!」在還有幾步距離的時候,有人忽然從後面叫住郭近善,是也來查報告資料的公關同學。
「咦?」郭近善回過頭,停了下來。
公關同學雖然看到江破陣了,卻沒打招呼,只是對郭近善道:
「好久不見。我一直要去找你都忘記,上學期謝謝你啦,我老是遲交報告,你還是讓我趴了。」雖然是低空飛過,也好過被當。
「啊……你最後還是把報告都補齊了啊。」郭近善輕緩地說。
「那是因為你接受我的求情了,若是廖助教,一定會當掉我,還是謝謝啦。」公關同學拍了下他的肩,揮揮手走開。
「不客氣。」郭近善目送他的背影離去,再轉回視線時,卻見江破陣佇立在自己正前方。他明顯嚇了一跳,隨即抿住唇別過頭,快步走開。
在男人逃難般地經過自己身邊時,江破陣的臉色極是佛鬱陰沉。
會變得如此憤怒的原因,他已經搞不清楚了。
只是,為什麼郭近善可以對其他人和顏悅色,卻連看也不看自己?
好像有什麼形容不出的東西在體內燃燒,江破陣飛快轉過身,在郭近善搭乘的那一部電梯關上之前用力按住門板:沉聲喊道:
「等一下!」
以粗暴方式阻擋電梯門合起的江破陣讓郭近善滿臉錯愕和驚訝,只能傻楞地望著他大步跨進。
門關起來,封閉的四方鐵箱裡,除了他們之外沒有其它人,不過幾層樓的高度,周圍的空氣卻因為心理作用而顯得異常稀薄。
江破陣也不懂自己無法解釋的行為。他既沒有負債,也不必打工,已經回覆到日常生活了,和縮在後方角落的男人也下再有絲毫瓜葛,現在,卻激動地追著對方打算幹什麼?
思路亂成一團,燈號的跳動更令他焦躁。在到達一樓前,這麼迫促短暫的時間,他沒有辦法好好釐清。
當地一聲,電梯門就要開啟,發現郭近善移動了一下,江破陣立即反射性地伸手按住關門鍵。
「咦?」想要離開電梯的郭近善發出困擾的聲音,終於啟唇道:「……抱歉,那個、我要出去……」語氣相當細微,
江破陣握拳的掌心熱得幾乎出汗,在失去冷靜的混亂情緒當中,好像就只有「不能讓對方走」這個認知不停反覆擴大,進而佔據他所有的意念。
他極其突兀地轉過身,抬起雙手分別撐住兩邊牆面,將郭近善困鎖在狹小的三角空間之內凝視。
無法理解和作出反應的郭近善,神情倉皇,能做的就只有別開視線而已。
「……我……對、對不起……」他極為輕弱地開口說道。
什麼也弄不清楚,就只是道歉。
因為自己責備過他奇怪是嗎?郭近善喜歡自己,所以會顧及自己的想法和情緒,甚至默默地對自己付出;有的人,嘴巴上說喜歡,卻只會自私和任性。
沒有跟郭近善見面的幾個月以來,自己總是不停地想到他溫善的笑容和言行,就彷佛有什麼東西未完成或遺失似地令人焦慮不安和難以忍耐。他不去找郭近善,或許只是因為在等待對方來找自己,但是這個人卻避自己唯恐不及。
望著郭近善低垂的眼睫那樣可憐地顫抖,江破陣胸口倏地像是被拉扯般緊縮。
為何自己會如此心煩意亂?
江破陣不禁伸手用力地抓住郭近善的膀臂低吼:
「你把臉抬起來!」
郭近善吃痛,只能驚慌地仰首。
江破陣看著他不知所措的欲泣表情,突然間,深切體認到眼前這個人竟然是喜歡自己到想哭的程度。周遭的一切像是完全靜止了,耳邊,只有自己快要衝破胸膛的劇烈心跳聲。
就真的只是一股衝動而已。
江破陣啟唇喘息道:
「我答應。你不是喜歡我嗎?我答應……和你交往。」
他放棄所有的思考,只知道這些話在此時非說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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