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茶好喝,你再與我斟來……不,拿來茶壺我自己動手好了。”
孟冰避過傅母弒人的眼光轉身拿過茶壺,交到林凝宣伸長的手掌上。
林凝宣雖本意是扯開話題,並沒有真想自己斟茶,見孟冰果真送來茶壺,就急急的去接了。
“啊!”
雖已冷卻,過高的水溫還是燙到了林凝宣的手掌。
“凝兒!”傅母驚呼一聲,慌忙的拉過她的手細看,白玉般的纖手在手背處有了些緋紅的印子。
下一秒,傅母抬手將孟冰手中那半壺的茶湯撥翻,熱茶和著泡爛的茶葉齊齊潑在孟冰那身白底青花的素色長袍上。
“卑鄙骯髒的小畜生!想的淨是些惡毒的念頭!你要報復衝著我老太婆來就好了!找凝兒作什麼?!”
“你沒事吧。”傅懷訣也有些擔心的上前探傷,雖知道孟冰遭受冤枉,卻也一時顧不得替他解圍。
“我沒事,他也不是故意的……孟冰你沒事吧?!”
想到他也被潑了熱茶,林宣凝趕忙詢問道。
站在大堂中央的孟冰,呆呆的看著自己身上被潑到的茶漬,那濃濃汙跡將他那件長袍染成褐黃色,醜陋且刺眼的誇示著它的存在。
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一時呆怔的孟冰,面色慘白,當眾人注意到他不對勁的時候,孟冰卻突然掉轉頭,衝出了大堂……
***
“反了反了!”傅母指著孟冰倉皇離去的背影氣急敗壞的跳腳。
“真正的說不得了,做了錯事連一句教訓也不聽,這算什麼?想要活活要氣死我這個老太婆!”
“姨母……不要生氣了,那不能怪孟冰啊。何況凝兒好的很……“
林凝宣總算是個明事理的女子,她在一旁寬慰,傅母也就沒有為難抽身逃去的孟冰,倒是把一肚子怨氣撒在兒子身上。
“你這個不孝子!我說過多次,要你將那賤人的兒子趕了出去,你卻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你是要我這個娘還是要那個孟冰?!”
“娘!請娘息怒!孩兒知錯……娘不要氣壞了身子。”
“我的身子是我自己的,我不要也罷了,那小畜生要把我氣死了,難不成也就罷了?!”
“娘……”平日裡教訓底下人,周旋商旅的一張口,一遇上蠻橫霸道的母親,傅懷訣竟也啞了。
“姨母!你知道懷決表兄沒有這樣想的……”
林凝宣轉頭朝傅懷訣使了個眼色,象是讓他速速離開,不要在讓傅母受刺激。傅懷訣也明白自己在這裡反倒起了反作用的,不如先行離開,後事有待處理。
“凝兒表妹,我娘有勞了。”
說罷,他轉身離去。
“走了!走的好!全走光了,就剩我這個又老又病的瘋老婆子,一個人自生自滅的好!我傅家何其有幸,專養了些不知忠孝廉恥的奴才們,老爺啊!!只可惜你死的太早……”
……
傅母聲嘶力竭的怒罵隨即在身後響起,傅懷訣卻已顧不得許多,尋著孟冰方才的蹤跡一路追去,終於在後院的蓮花池子裡見找自己要找的人。
如今雖已是盛夏,天氣是熱的可以,那池子裡卻是陰氣襲人的,縱使身著厚實的衣物也是下不得水去的。可是孟冰卻在池子裡浸著,那條潔白底子的絲制長袍下襬漂流在池面上,赫然顯出那褐黃的汙漬。
孟冰不曉得他來,只用力的洗刷著長袍上的汙漬,池水被他的攪動盪出慌亂的漣漪。
“洗不掉……怎麼洗不掉……”
孟冰喃喃的唸叨著,言語間帶著一絲顫抖的沙啞。
“孟冰……”
“洗不掉……怎麼洗不掉!”
“孟冰!!”
傅懷訣大聲的喊到,幾乎是用吼的了,可是池中的人兒,卻猶自持續著搓洗長袍的動作,似乎他的那聲喚只是在另一個空間存在的噪音。
“孟冰你在幹什麼?還不快上來!”
“這些汙漬……洗不掉……洗不掉!”
見他不為所動,卻突然變的更驚慌失措的摸樣,傅懷訣從心頭升起一股異樣。
“孟冰!”他突然不顧一切的跳下水去。游到齊胸的池塘中央,將孟冰摟到懷裡,用手臂的力量限制了他的行動。
孟冰在這裡呆了不久,身體卻是冰冷的,觸控到的每一寸肌膚都喪失了溫度的簌簌發抖。
“孟冰!孟冰你怎麼了?!!”
“洗不掉……孃的衣服……洗不掉!”
那件長袍上沾到的茶漬在池水的洗滌下有些淡化,可是難看的痕跡卻還是保留下來,長袍用的是上好的絲緞,又是潔白的底色那褐黃的茶漬一旦沾染就無論如何都報廢了。
可是……那是孟冰母親的衣物。
“孃的衣服,我想穿了……再點茶的,可是……髒了,洗不掉!怎麼洗也洗不掉!!”孟冰在傅懷訣的懷抱中有些安靜下來,可是哀慟的表情卻比先前的更甚,也許是知道那痕跡再也消除不了了,才產生了絕望。
晶瑩的淚珠從孟冰的眼眶滾落,滴落在傅懷訣緊擁他的手背上,不同於池水的滾燙,竟重重震撼了傅懷訣的內心。
驕傲如他,竟為了這件先母遺留下的外衣落淚,三年來每每遭受的苦楚,都不能讓他輕易屈服,而今卻在他面前落淚……孟冰,在你的心裡,難道就沒有除了你娘之外,還值得你動容的東西了嗎?
“先上了岸再說……不要呆在這裡著了涼……”話說到這裡,傅懷訣微微一楞,隨即接下口的卻又是另一番語氣。
“你死了到是沒什麼,可我傅家那一大片茶園又要怎麼辦?!”
“……”
孟冰沉默了一陣,回頭看了看傅懷訣,那眼神在一瞬間竟化做火一般的灼烈,彷彿要將傅懷訣燒燬,但很快的,又恢復到一如既往的平靜,傅懷訣只有在這時才感覺到,孟冰此刻的眼睛有種和池水一般的冰冷徹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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