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寧一直就這麼病著,辛核也早已對她沒了熱情,因為他不喜歡病蔫蔫的女人,所以儀寧在宮中甚是寂寞,還好有紫煙陪著,趙啟也時常來看看。而儀寧卻只想知道高正如今找到高煦了沒有。
話說高正到了實離國一月有餘,也聽說了實離國新皇登基的事情,但是那萬沒想到這新皇卻是高煦,一時竟為了難,這可怎能見到高煦呢?他一個普通的百姓,又或者說異國的侍衛,總之沒有一個身份夠他請求進宮面聖。可心裡卻又記掛著儀寧交代的事,況且儀寧的身子恐怕也撐不得多久了,還不想辦法見到高煦就只怕一切都晚了。高正愁眉緊鎖,在客棧裡就這樣苦惱下去也不是辦法,唯有硬闖了。
夜色瀰漫城野,月輝顯得有些悽清。高正一身黑衣,蒙了面巾推開客棧的窗,縱身一躍,直奔皇宮的方向。偌大的皇宮守衛十分森嚴,一般人恐怕連第一張門都進不了,好在高正輕功了得,人也機靈。避開侍衛的視線,在宮牆朱瓦上穿行自如。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御書房,但高正並不確定高煦就在御書房裡,只是見裡面燈還亮著,他想即便高煦不在也可抓個人問問。高正躍下房頂,恰巧轉角處有整齊的腳步聲傳來,果不其然是一隊侍衛,高正早已閃身躲到了柱子後面。待侍衛遠去,高正輕手輕腳到了御書房門前,又四處望了望,見已無人,便輕輕推開了御書房的門,十分戒備而小心的向裡間走去。但讓高正奇怪的是——裡面沒有一個人。正在高正不明所以的時候背後響起一個蒼勁的聲音:“拿下!”
高正一回頭,四個和自己身形差不多的漢子持刀攻來。四個漢子功夫不弱,且高正畢竟寡不敵眾,不出一刻鐘高正就被其中兩人按在了地上。
老者蒼勁的聲音再次響起:“說!誰派你來的?”原來這老者是葉少琴,因為高煦離開時囑託自己暫理朝中事務,而葉少琴知道朝中肯定有人對高煦抱病一事不信,當然高煦本也確實沒有抱病,只是葉少琴知道不能洩露了高煦在外查訪的風聲,所以為了守住皇上已離宮的秘密只有親力親為,皇上所在的幾個地方都換上了自己的人。而他早料到會有人來行刺或者檢視高煦是否在不在,於是一早就在這些地方佈下了陷阱,只是他沒想到這次抓的這個人根本就不是來行刺的。
高正似乎也覺得他們是早布好了陷阱等自己一般,心裡不禁為高煦擔心起來,看來是有人真要刺殺他,高正皺眉道:“我不是誰派來的,只是沒得辦法才硬闖皇宮,只為了跟你們皇上說一點事,轉交一封信。”
葉少琴將信將疑,示意四個侍衛放開高正,料他也跑不了,冷然道:“你且將信給我看看。”
高正拍了拍身上的衣衫,拉下面巾道:“這位大人想必是皇上十分信任的人了,您能盡心保護皇上,在下十分感激。不瞞大人,在下本是皇上在清乾國時的貼身侍衛,只因世事輾轉才失散了,後來得知主子到了貴國,只是萬沒想到他如今已貴為天子,所以在下一時不知怎樣才能見到主子便硬闖了來。在下實在迫不得已,還請大人讓在下見皇上一面才是。”
葉少琴見高正濃眉大眼,臉方唇厚,倒不像奸邪之人,便信了高正三分道:“那老夫也不瞞閣下,要見皇上恐怕還要等一段時間,所以還請閣下到府上住段時間。”
這話說得客氣,但高正也不是笨人,葉少琴這分明是變相的囚禁,想必自己想走也難,但因事情已不能再拖了,便試著道:“還請大人告訴在下皇上現在何處,在下這便自己找他去。”
葉少琴不由得冷笑道:“閣下真會說笑,老夫既然告訴了你暫時見不到皇上,又豈會讓你去找?這萬一走了風聲,只怕不僅皇上安危不保,就連這實離國也難安了!”
高正無法,現在這老頭不能完全相信自己也是人之常情,焦急之餘倒為高煦有此等忠臣而高興,便先應道:“大人咱不能信在下,在下也能理解。只是還請大人幫幫忙,不管怎樣先把這信轉了去,只說是高正受了趙妃娘娘囑託來的。”說罷便從胸口的衣兜裡抽出那封信給了葉少琴。
葉少琴看高正面色凝重,眉頭寧在一起便知他內心焦急,於是接過了通道:“那好吧,老夫這就託人送信去。閣下就在府上安心暫住吧。”
高正哪能安心,這住實不過是被葉少琴監視罷了,但也好,總算信能轉到。
又說高煦在潮州的這一段日子是怎麼過的呢?為了查那馮宏志的老底,高煦只有想辦法先接近馮宏志了。
高煦後來果然去西郊竹林找了那中年人,從中年人那裡瞭解到馮宏志平時的一些愛好和作為,且有意無意和中年人談起朝中的局勢,問中年人的意見。而中年人每次都能一針見血說出問題所在,高煦不僅十分佩服此人,他雖身在山野,卻對世事瞭如指掌,且還了解到這中年人岐黃易理無所不通,更是有心收為己用。也不禁嘆道難怪當初這人能一眼就看穿自己的身份,因為這看相識人對他來說實在是小菜一碟吧。
高煦已經暗中請人觀察了馮宏志一段時間了,馮宏志倒也還謹慎,平時除了花天酒地倒也不幹別的。高煦想著自己是時候出馬了,於是覺得自己先接近馮宏志,並和馮宏志結了朋友才好。這樣在馮宏志的身邊才好查。
這日高煦和清菡說了聲,自己便出了門。他帶了一罈好酒往那西郊竹林去了,進了屋和中年人寒暄了幾句,兩人便坐下了喝酒。中年人笑道:“帶了好酒找我來有何事?”
高煦笑了笑,道:“前輩果然神機妙算!”說著高煦還拱手錶示了佩服,又續道:“我想親自接近馮宏志,前輩看可行否?”
中年人不答反笑,問道:“那你覺得如何?”
高煦也不答,似是移開話題道:“前輩可知道‘隆中對’?”
中年人爽朗一笑道:“這麼說來,你是想學劉備三顧茅廬了?”
高煦滿面誠摯道:“但請前輩指教!”
中年人沉默了半晌道:“其實以你的才智何須問我?!”
高煦笑得有些深沉,道:“想必我想什麼前輩一眼便能看穿,不如就直說了吧,”高煦頓了頓,臉色也失去了之前的溫和,沉聲道:“朕欣賞前輩的才能,朕想拜前輩為師,只要前輩答應,條件任您說。”
中年人依舊一臉雲淡風輕,這能不答應嗎?當高煦嘴裡吐出那個“朕”字時中年人便明白了話中意味,這個世界上有誰能反抗皇帝?於是中年人笑道:“老夫姓諸葛,單名一個南字。”
高煦又變回了最先的溫和麵色,道:“諸葛老師請受一拜。”
諸葛南倒也不去扶他,任高煦拜了一拜。此師徒關係也算定了。其實諸葛南也早知道了自己的命運,這命終究是掌握在了高煦手裡吧,諸葛南臉上似笑非笑。
高煦瞭解到馮宏志愛去那當地赫赫有名的醉春樓,便喬裝成紈絝貴公子也進了醉春樓,果不其然,滿面絡腮鬍子、身形彪悍的馮宏志就在裡面,後面還跟著兩個便衣隨從。高煦裝醉,撩開身邊的煙花女便一步三晃去到馮宏志那邊。卻不知他要幹什麼。
因為朝中明文規定官員不得嫖妓,所以馮宏志此時一身便衣,樓裡的姑娘只以為他是個富貴人,哪想過馮宏志乃是當地太守。兩個女子正坐在馮宏志膝蓋上陪酒,馮宏志也正喝得高興,誰料一個醉醺醺的小子晃了過來拉過他膝蓋上的粉衣女子道:“誒,這個長得不錯,不如陪小爺我喝杯吧。”說著這醉鬼正要去親這女子,卻聽得——
“連老子嘴邊的肉也敢搶?!”卻是馮宏志惱怒的質問。
原來這醉鬼不是別人,正是高煦,只見高煦推開了身邊的女子,雙手抱於胸前,頭一抬,裝出一副我怕誰的流氓樣兒高聲道:“你算什麼東西?!別說小爺我拉了你懷裡的一個煙花女,就是睡了你屋裡榻上的老婆,你也沒得屁放!”
馮宏志氣得吹鬍子瞪眼,喝道:“給我教訓教訓這小子!”兩個隨從應聲而上。
高煦手一伸,做抵擋狀,道:“慢著!”
馮宏志只以為他怕了,便笑道:“小子,只要你給爺磕三個響頭叫聲爺爺,爺就放你走!”
高煦嘻嘻一笑,頗有些地痞風範,不緊不慢從袖子裡拿出塊銀牌道:“你可認得這個?”原來這是葉少琴府上的腰牌,高煦乃是一國之君要弄到這個自然易於反掌。
馮宏志細看了看,不由得一怔,暗忖這小子怎會有當朝丞相府的腰牌,雖然自己的頂頭上司傅非全傅太師和葉少琴是死對頭,但是現在也不好得罪。正準備裝傻說不認得,卻聽高煦道——
“你不認得不要緊,你膽敢動我一根汗毛,你就活不過今晚!”
馮宏志心裡有點怕了,於是半晌道:“公子有話好說,不如到府上坐坐,在下願和公子化敵為友,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高煦正想接下來怎麼和馮宏志化干戈為玉帛,順便結個虎朋狗友呢,這下好,正中下懷,於是順水推舟道:“你倒是個識相的,不如就到你那兒坐坐,喝上幾杯,你好好給小爺我認個錯兒。”
馮宏志裝模作樣,表現得誠惶誠恐道:“是,老朽自當備上上好的酒水。還請公子移駕!”
高煦繼續裝著醉樣兒,跟著馮宏志坐轎回了府。
一看是太守府,高煦故作驚訝道:“怎麼是太守府?!”
馮宏志微微一笑道:“不瞞公子,老朽正是太守馮宏志!”
高煦微微皺眉道:“我聽大伯提過你,說你不是個好東西,沒想到我這才來潮州玩幾天就碰著你了。”
馮宏志便問道:“噢?公子大伯提過我?敢問公子大伯可是當朝丞相葉少琴?”
高煦見馮宏志果然上當,便笑道:“正是,我是他侄子葉煦,我看我大伯是老糊塗了,他說你不是個東西,我倒覺得你挺識相。”
馮宏志招呼著高煦進了府,只把高煦真當成了葉少琴的侄子,他哪裡知道葉少琴壓根兒就沒兄弟,侄子就更不知從何說起了。
這麼一來二往,過了半個月,馮宏志真把高煦當了自己的虎朋狗友。心裡直盤算把這葉少琴的侄子搞定了,還不愁打不垮葉少琴了,一想到自己可以就此打垮葉少琴傅非全肯定會好好記自己一功,他便愈發的高興起來。於是這天晚上命人去了高煦府上請高煦來喝酒。
此時高煦正和諸葛南下棋,清菡在一旁觀戰,李繼像個雕塑佇立在高煦身後,落蕊正端著三杯參茶來了,道:“兩位主子還有諸葛師傅先喝喝茶吧。”
清菡接過茶,在高煦和諸葛南身邊各放了一杯。原來這諸葛南答應高煦出山後就被高煦請到了府上,看來以後自是會跟著高煦進宮了。
正在兩人殺得難解難分之時有人來報,說馮宏志府上請高煦過去。高煦只得去換了身衣服帶著李繼往太守府去了。
馮宏志一早就擺好了酒菜,見高煦來了忙笑道:“葉老弟,老哥我今天想和你商量個事兒,你看意下如何。”
高煦示意李繼出去等候,回笑道:“大哥且說。”高煦心裡十分別扭,和這小人稱兄道弟實在是需要些勇氣。
馮宏志道:“老弟啊,我這裡有筆生意,看你願不願意做。”頓了頓又道:“我這實在把你當兄弟了,不如就跟你這麼說了吧,老哥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忙,但需要你去跟你大伯溝通溝通。我願出一萬兩的價錢,葉老弟看看如何?!”
高煦爽朗一笑,心裡料定這筆錢跟賑災銀兩有關,於是道:“那大哥可先得把錢給了我。”
馮宏志心裡正怕他不收,沒想到這麼容易就得逞了,趕忙道:“老弟這是不信我?好!”馮宏志裝作生氣樣一拍桌子道:“我現在就讓人抬兩千兩到你府上便是!”說罷立馬叫人。
高煦知道馮宏志也在演戲,於是他也繼續演,看你到底幹嘛,命李繼跟了去送銀子回府。他又裝作安撫他的樣子道:“大哥彆氣,這錢送去了便好說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大伯出了名的老頑固,你要是有事要他幫忙,他不一定幫,但這錢我收了,他就不得不幫了。”
馮宏志哈哈一笑道:“要的就是老弟這句話,現在和你說了吧,這筆錢呢其實是朝廷剝下來的災銀,我正是想請老弟去跟你大伯說說,讓你大伯在皇帝面前說這潮州的災情已消除。”
高煦故作吃驚,裝出愁苦道:“大哥,你這不是害我嗎?!還讓我大伯謊報災情!不行,這個事我不答應!”
馮宏志淡淡一笑,喝了杯酒,十分悠閒道:“老弟剛收的錢就忘了?”
“這是你原本設計好的!”高煦裝作氣憤。
馮宏志只心裡笑他笨,面上卻不動聲色道:“老弟這話就不好聽啦,我這是有錢和你一起賺。你只要去和你大伯說說,就一切都平安無事呀。”
高煦故作沉思,半晌道:“那這麼說,我試試,只是老哥恐怕是不老實啊,這朝廷總共撥了三千萬兩白銀,你卻只給我一萬兩,是不是少了點兒?”
馮宏志看他還會討價還價了就更是放心了,於是和盤托出道:“不瞞老弟,這三千萬倆有兩千萬兩被傅太師扣下了,到了這潮州府的只有一千萬倆。”
高煦道:“一千萬兩你只給我一萬兩是不是也不夠意思呢?”
馮宏志心下盤算,如果花這點錢把葉少琴收拾了倒也值得,於是面上笑道:“好!看你是兄弟,咱們五五分!”
高煦忙一臉堆笑,舉杯道:“幹!”兩人笑得各有懷抱。
高煦回到府上和清菡還有諸葛南說明了一切,幾人都十分高興。諸葛南笑道:“我看接下來這馮宏志就要寫摺子遞上京參葉丞相一本了。”
高煦哈哈一笑道:“師傅高見,我也這麼認為,所以我決定明天就回宮!”
而馮宏志果然命人快馬加鞭遞摺子說葉丞相私吞災銀,並把災銀轉藏在侄子葉煦府上,請人來潮州搜查。一面又寫了信給傅非全,讓傅非全看場好戲,傅非全還不知道這馮宏志葫蘆裡買的什麼藥。只恐怕知道了的時候會恨不得把馮宏志千刀萬剮了。
而其實在高煦回宮的那天,葉少琴派來的信使才剛到潮州,信使自然是撲了空,而儀寧的信自然也沒能順利交到高煦的手上。信使只有帶著信又回京了。
高煦馬不停蹄,三天後回了宮,平靜地過了兩日。而葉少琴也壓根沒想起高正,所以一時也忘了告訴高煦有人千里迢迢來送信的事。看來高正送信的事只能拖到信使回京了。高煦這天正批著摺子,看到了那本加急的奏疏,正是馮宏志遞上的。看了後微微笑了笑,對諸葛南道:“師傅,你看!”
諸葛南接過摺子看了也笑道:“果不出所料。”
葵公公看著這師徒兩,只覺得他們在打啞謎,但他也不多嘴,不多問。
第二日早朝上,高煦一身明黃龍袍,嵌寶朝天冠,正襟危坐受著文武百官的參拜後緩緩開口道:“朕抱病多日,讓眾愛卿擔心了。”
這是一個白鬚長及胸的老頭出列恭敬道:“皇上嚴重了,皇上為國事日理萬機,臣子心憂國君乃是分內所及。”此人正是傅非全。
高煦掃視了眾大臣一遍,起身背手而立道:“傅太師乃明理之人,但不是人人都做得傅太師啊!”高煦意味深長地看了傅非全一眼,又繼續掃視眾大臣。
大臣們一個個都垂首彎腰,傅非全微微抬眼看了高煦一眼,見高煦臉上有著匪夷所思的笑意,莫名地竟有些不安起來。
高煦拿起了一本摺子,道:“葉丞相,看看吧。”
葵公公接過摺子交到葉少琴手上。葉少琴翻開一看不由得手一抖,立馬跪下道:“皇上,臣冤枉啊,皇上切不可聽小人胡說!”
原來那摺子正是馮宏志上奏的那本。
高煦也不管跪著的葉少琴,似笑非笑道:“傅太師,你也看看這本奏摺吧。”
傅非全顫顫驚驚撿起葉少琴抖落在地的摺子,看見是馮宏志參的,說葉少琴私吞災銀,將災銀藏在了侄子葉煦府上,請求皇上親自派人去搜查。傅非全看完不由得臉都白了,這馮宏志是唱的哪一齣呢?葉少琴哪有什麼侄子?!傅非全本想說馮宏志這是胡言亂語,求皇上不要當真的,不料高煦先開了口——
“來人啊,先把葉丞相打入天牢,這事朕要親自查審!立馬給我傳潮州太守馮宏志入京!”殿外的兩個侍衛已到殿上將葉少琴押了下去。
高煦忙又喝住兩個侍衛道:“讓葉丞相自己走,此案未定,不得怠慢傷了丞相!”
葉少琴不解地回頭看了高煦一眼道:“還望皇上明察。”
高煦道:“丞相放心,朕一定給你個公道,以免便宜了小人!”
葉少琴聽了高煦這話似也明白了什麼,於是忽然間放心了。跟著兩個侍衛乖乖地進了天牢。
而朝堂上高煦把事情說了個明白,眾大臣這才知道葉少琴為何被打入了天牢。高煦也命李繼親自去潮州請馮宏志入京,名義上是保護,事實上是讓李繼去防護路上有人來殺人滅口。
卻不知這馮宏志入了京看見昔日的兄弟——葉少琴的侄子乃是當朝的皇帝,他會是何反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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