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塵走近,雙手緩慢而慎重地抱住了沈彥,那種小心翼翼就像抱著一顆血脈突顯脆弱危險的心。雙臂圍攏,把它安全地圈在自己懷裡,把臉拉近,摘下那副臨時配的淺色眼鏡,陳塵深深地看著看著那雙因為淚光而顯瑩然的眼。
“老師,若是不能讓你幸福,我一輩子都不會快樂。”
極近處凝眸望著那兩片水色瑩光的唇,陳塵不容拒絕地吻下。
沈彥驀地睜大眼,不知是為陳塵突然而來的這句話,還是為陳塵毫不猶豫壓下的唇。
沈彥的唇色總是淡淡的淺紅,閃著一種透明而淒涼的美,陳塵極其溫柔地吻那兩片涼涼軟軟的唇,想到這兩片如此美好的唇是不是也曾被那些男人們肆意蹂躪過,陳塵吻得越發激動。
沈彥伸手用力將陳塵的唇推離,急促地咳嗽了幾聲面色潮紅。
陳塵看著,有些痴了:“你有沒有讓別人吻過你的唇?”
忽然雙手扣住沈彥薄暈的臉頰,再次強勢地壓下。沈彥傷勢未愈,原本體型就處於劣勢,竟無法掙脫,只得任少年的熱吻在自己唇上細細碾過,那有力的舌在自己嘴中翻滾。
與以前那個清淺一觸即離的吻完全不同,陳塵的唇,陳塵的舌,陳塵的心,都是著火的熾熱。
沈彥已不再掙扎,掙扎也是徒勞。身高快飈至1米80的少年的體型和體力都不是受傷的他能輕易擺脫得了的。
十七八歲的少年很容易動情,尤其面對自己所愛的人。陳塵全心全意沉浸在自己的吻中,完全沒控制體內某種情緒的滋長,很快,他就感覺有熱而窒的氣流從下腹騰起,流至他的四肢,不是以前那種洋洋的溫暖,而是讓他難以控制理智的狂躁火熱的氣息。
陳塵有過不少次情事的經歷,但卻未有哪一次來得如此兇猛。他知道該怎樣解決自己體內那股叫囂的氣流,完全明白男人與男人該怎麼做,可是他慢慢的咬著牙顫著手放開了沈彥。
他無法想像對沈彥做那種事。沈彥幾乎是他心中的神,不可汙穢,誰也不行,他自己也不允許。
額頭冒了汗,他狼狽地朝浴室走。
“陳塵,”沈彥站在原地叫他,聽了片刻還是說道,“你……自己可以嗎?”
畢竟少年臉薄,又在自己傾心的人面前,陳塵面紅耳赤,加上加身,一時又羞又痛難受得很。
陳塵靠在浴室牆上,冰冷的水往頭上直灌而下,正要將手伸向身下澆滅自己的之火,一隻手已先他握上了他腫脹難耐的。
陳塵驀地抬頭睜眼。沈彥貼著被水淋溼的黑髮的臉出現在他眼前。
“老師?”
也許是在這樣曖昧不明的狀況下,沈彥的聲音聽來有種毫不遮掩的溫柔:“讓別人幫總比自己來要舒服。”
陳塵再也忍不住抱住沈彥,盡情地吻上了那兩片被冷水浸得冰涼的唇。
在這小小的浴室之中,彷彿過去將來,一切都已不在,只有肢體相觸的溫度和激情處曖昧的喘息。
陳塵激情釋放在沈彥手中的那巔峰一刻,聽見被他抱在懷中的人溼淋淋的聲音。
“陳塵,過了今天,以後別再來找我了。”
陳塵坐在門邊已經很久。他很累想睡,但害怕一轉身沈彥就帶著他那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行李不翼而飛。
沈彥一直沒有出門,陳塵守在門口睡了一夜,直到晨曦晃眼他才醒來。去對面小吃店裡買了幾根油條一杯豆漿,付錢時陳塵聽見下面鐵門一聲輕響,回頭來看,沈彥穿得異常正規地出來了,手上沒有提任何東西,陳塵鬆了口氣。沈彥上了輛計程車,陳塵付完錢,嚼了幾口油條,又一口喝完豆漿,叫了輛車遠遠跟著。
出乎意料的,沈彥所走路線並非前往市中心,反而向著市區越行越遠。車終於停下,因為路稀人疏,陳塵不敢跟得太緊,遠遠看見沈彥下了車,朝旁邊一條小小的坡路走去。
這是一家建在城郊清靜處的療養院。一路蜿蜒而上的小道有許多藤蘿蔓果,一路走上去,腳下圓圓的碎石被踩得清脆作響。
這裡瀰漫著一股清幽寧靜的氣息。
陳塵遠遠地跟在沈彥背後,穿過療養院大而闊的前院,經過一扇兩合開的乳色的木門,來到一個和前院差不多的院子,沈彥再轉向左邊的門,進到一個比前兩院小很多的異常清靜的院子。
陳塵一直跟在沈彥身後左穿右穿,然後,他看見了院子一角的空地上的女孩,坐在輪椅上。長長的發,纖細的五官,看見沈彥走近,發出嬌脆肆意卻是很不正常的笑:“哥哥,哥哥。”
女孩貌看雖不算成熟,但那一臉異於常人的笑卻異常刺眼,那不是一個成年人該有的表情,白痴而呆傻。
沈彥面上帶著柔和的笑矮下身去摟她,拿出中途買的糖果糕點遞到她手上,女孩高興得大叫,很快便不理沈彥而專注手中的美食去了。沈彥見狀便和一旁的護士小聲地說話。護士離開了會兒,沈彥推著女孩的在院中散步,不時低下頭輕聲地和她說著話,女孩卻極少回答他,最多也只不過回他一個又大又傻的微笑。
不一會兒,先前的護士過來和沈彥說了幾句,沈彥點點頭,蹲下身子摸了摸女孩的臉,陳塵看不清沈彥的表情。女孩很快被護士推走了。
陳塵以為沈彥很快就要出來,便事先避開門口通道,過了將近兩分鐘並不見沈彥回步走出來,陳塵從牆壁側面往裡一看,沈彥背對他,依然靜靜地立在院中空地上,雕像一般,身形單薄而顯佝僂。
“老師……”陳塵望著那遠處佇立的身形喃喃低聲念著。
之後,沈彥並沒有馬上離開,他走進了另一扇門,然後進了其中的一間標號為132的房。房門關上,陳塵咬牙站到了門口。
門並不隔音,而窗子大敞,裡面的動靜聲息都入了陳塵耳內。
陳塵並沒有在門口站很久,十分鐘不到,腎炎推門走了出來。
陳塵來不及躲,也並沒打算躲。
沈彥臉色煞白地看著門口跟梢的少年。
“你什麼時候來的?”
“我來了很久了。”
沈彥蒼白的臉有暴漲的憤怒:“你一直跟著我?”
“老師,你就是因為他們而……”
“住口!”沈彥驀地大吼,將陳塵未說完的話阻了回去。
“小彥,外面是誰?”屋內傳出一個男人聲音,並不蒼老,卻是那種無力的低沉。
沈彥冰冷著嗓子:“沒事,我走了。”
房內,兩人靜靜對坐。
“老師,告訴我。”
“這不是你應該知道的事。”
陳塵走到他面前,“我為什麼不能知道,我這麼愛你。”
沈彥眼神震了震,把眼神別開。
“你不說,我還是會知道的。但是我想聽你親口告訴我。那個男人雖然有病,但神智清醒。”
這應該算是不輕不重的威脅,陳塵無奈的想。
沈彥不可思議地轉過頭來。
陳塵嘆了口氣,走過去彎腰擁住了他。
“老師,你要我說多少遍我愛你,才能對我敞開你的心?”
沈彥慘淡一笑:“你要我的心?我的心就在這裡啊。”沈彥拉著陳塵的手往自己心口上放。那裡跳動著的不知是什麼東西,他的心,恐怕早已不在了吧。
“陳塵,我是個罪人。”
沈彥合上眼,表情遙遠而空洞。
接下來,陳塵終於如願以償地接觸到了沈彥的過去。
其實故事很簡單。
一個無憂無慮的大學男孩,看到了來自己家玩的妹妹的大學老師,老師很斯文俊帥,妹妹愛慕之意毫不遮掩,旁觀的母親也暗自笑開了嘴。男孩的親身母親在他三歲時就死了,一直是繼母將他養大,待她很好,家中雖不富裕但後母的工資和父親死後的二十萬事故賠償費,也讓他們一家三口過得殷實無憂。
妹妹的老師之後常去他的學校找他,去他們家也越來越經常。男孩希望在妹妹結婚前用自己的工資給她送一份厚禮。不久,老師的和妹妹訂了婚,可訂婚當晚,應該陪妹妹的男人卻出現在他床前,說他喜歡的是他……
面對自己傾慕的人表白,男孩驚恐得不知所措,卻無法拒絕。他們在自己母親和妹妹眼皮子底下偷情,終於在某一天被妹妹撞見了他們在床上的情景,尖叫著跑了出去。被人抬回時已摔成了痴呆。妹妹是從十層樓上跳下去的,半途被東西阻了一下,梅斯,卻斷了腿,成了痴呆。
後母臨死時對男孩惡狠狠地詛咒:你應該下地獄,他也是,你們都應該下地獄。
“現在,我已在地獄,而他,已早在地獄。”
沈彥面色寂夜一般暗黑。
陳塵無法在短時間內消化這種荒謬到悲慘的故事與眼前這個蒼白文秀的男人有什麼直接關聯。一時愣在當地,無法言語。
“我就是這麼一個汙穢的人,這滿身的罪孽,地獄之火恐怕也焚燒不盡。”沈彥蒼白的手用力蜷緊,形成一種比白灰更慘淡的白,青色脈絡呈現出透明的脆弱,伸開掌時是被手指狠狠戳進的幾點淡紅的血印。
“看吧,”沈彥將手掌輕舉,“我手上沾滿了後母和妹妹的血,身上揹著她們滿身的恨。”
陳塵無意識的搖頭,不應該是這樣的,此時的他痛恨自己找不到適合的言語來安慰這抹陷入極度自我厭惡憎恨中的靈魂。
“所以,如果你像他們那樣鄙視厭惡輕賤,我的心才會覺得理所當然的舒坦,這樣滿身汙黑的我根本無法接受你的呵護照顧同情與憐憫,更別說其他的什麼……”
沈彥看向臉色越來越白的少年:“這樣的你只會讓我覺得自己更加汙穢醜陋不堪。”
最後一句話已不帶任何溫度與波動,變成以往嚴冰一般的涼。
陳塵用力地想把這個男人壓進自己已然寬厚的懷裡,希望能給他一個可以信任的依靠。“老師,那個人也有錯,錯不在你一個人。”
懷中的沈彥沒有掙扎,只是那摘下鏡片後的眼空泛無神地望著房頂破舊的天花板,嘴角泛著陳塵沒有看見的痛至心肺的嘲笑。
“是啊,所以,我們都一起下了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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