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恩師的緣故,也或許是最近事情太多萌生了一些感慨。
這會兒舒望看他這模樣,上前摘了他的金絲眼鏡,幫他摁揉著耳後和前額。
他心裡有些吃味,傅知非對於桑野不是不上心的,他倆在病房裡說話,傅知非還喂他喝粥,雖然桑野是個病號,他還不至於和病號去計較這些,但就是……吃味。
“他要離開去哪?”舒望隨口問道。
傅知非微眯著眼睛享受,捏過他的手揉了揉:“回國外。”
傅知非說得很輕,舒望心裡輕輕一跳:“他說清明……”
“嗯,去看他媽媽。”傅知非把舒望拉到身前,環著他抱住,親了親他的耳垂。
舒望立時又覺得自己的吃味很不應該,抿住嘴唇,收斂起小心思來。
他緊張的時候要麼臉紅,要麼會更顯冷漠,現在無論是哪個,都逃不過傅知非的感知。
“怎麼了?”傅知非問。
舒望搖了搖頭。
桌上的長卷剛成,銅山子因盤玩而亮澤,羊毫和兼毫小筆擱在上面,瓷碟裡顏料未乾,南瓜狀的硯滴憨態可愛。
畫中水榭裡坐臥一人,半睡半醒間慵懶伸手,似要迎接從上飛來的一隻紅蜻蜓。
荷塘枯敗,瑟瑟捲簾,遠山太遠,綠水不綠,水面上有細微的雨絲漣漪,灰淡清雅,畫裡只有那一隻紅蜻蜓是活潑生動的。
舒望看著總覺得這幅畫別有意境,卻又說不出那種感覺。
舒望回身看著傅知非,有些心動,又更加不安,於是問他:“如果你把桑野畫在畫裡,會把他畫成什麼?”
傅知非聞言一愣,隨即看透了他的想法,笑說:“我畫他幹什麼?那隻蜻蜓也不是他啊……”
舒望知道自己的心思躲不過他,靠在他肩上有些歡喜又覺得遺憾:“要是我早一點遇到你……”
傅知非覺得有些好笑,拍拍他的背:“瞎吃醋。”
舒望看著那幅畫,指著畫中的雅士說:“不是吃醋,是覺得他孤單。”
一個人聽雨,一個人守著滿池秋敗的荷塘,一個人昏昏睡去,忽而涼風驚醒,飛來一隻色彩活潑的蜻蜓,他不帶期望地伸出手去,斜風細雨裡收留一個躲雨的小小靈魂。
或許蜻蜓不會停留,還要剩下他孤單單的一個。
也或許……
舒望很輕地貼上傅知非的嘴唇。
於是蜻蜓的須足落在畫中人的指尖。
輕輕一觸,細微的神經顫動,就鮮活了。
傅知非沒有動作,嘴角帶了一點溫馨的笑。
知己難求,雖然面前這位知己年紀小了一點,但這種感覺還是非常的舒服。
第二天清早舒望剛醒眼,外邊銀裝素裹,風雪都停了,身邊沒有人。
舒望一個激靈起身,又想起他的飛機沒有這麼早,於是跑去屋裡找他。
傅知非靠在陽臺邊,拉開一點窗子正在抽菸,看見赤腳跑出來的舒望皺起眉頭。
舒望走到他身邊的時候被傅知非一抱,踩在他腳背上,順手抽走了傅知非的煙,掐在窗臺的瓷磚:“在外少抽點。”
舒望語重心長地勸他,從窗臺邊摸到香菸盒子還想指上邊的“吸菸有害健康”給傅知非看,奈何傅老師抽的是外國品牌,他一個字母也不認得,只好乾巴巴說:“抽菸對身體不好。”
傅知非怕他冷著,關上窗往他屁股上打了一記:“鞋也不穿就跑出來,要我抽你麼?”
舒望倚著他輕聲地笑:“那行啊,別人吸貓吸狗,你吸我。”
傅知非還是拍他的屁股,開葷腔低低笑說:“誰吸著誰?”
舒望一下沒了話,只抱著他不撒手。
傅知非習慣了他這樣悶頭不言語的撒嬌,一下一下撫他的背。
舒望小聲問他:“是不是桑爺走了你不高興?”
聲音小得傅知非差點沒聽見,滿滿浸酸,孩子氣的撇著嘴。
傅知非扳過舒望的臉來看著自己,誠實地告訴他:“他野慣了,也常年不在國內,不是因為他不高興。”
傅知非的目光掃過他的眉眼,撫順他睡覺翹起來的髮梢:“不高興是因為要走了,捨不得你。”
舒望的心砰砰跳起來,靠在傅知非懷裡也能聽見他的心跳,還能聽見他輕嗡震動的說話聲:“昨天我和桑野說到他們的事情的時候,桑野說,每個人都是情愛的囚徒。我覺得他說得對。”
舒望:“那您千萬別開啟我的鐐銬,我想被判處無期徒刑。”
傅知非失笑,說了句“好”,想起舒望吃的無名醋,把人往手上一託,抱著他哄說:“叔叔餵你吃飯。”
第66章 早飯,瘋魔,單
他兩個誰起得早誰做早飯, 鑑於傅老師的手藝實在難以言說, 一般舒望都會頭天晚上泡好五穀豆子,第二天傅老師起來摁下豆漿機開關就行。
傅老師煮個白粥也還是沒有問題的, 以前弄不好飯菜主要是由於傅知非不會弄, 並且想法太多,覺得白粥顏色單調就往裡放彩椒什麼的……簡直黑暗。
舒望面色難忍地嘗過兩三次, 之後傅知非終於歇了給稀飯調色的心思,早上就煮個白粥。
舒望原本吃味就在於傅知非餵了桑野吃飯這事上,今天早上被傅老師抱在腿上哭笑不得, 推脫都推脫不了他喂的早飯。
傅老師喂他的時候還哄孩子張嘴一樣:“啊——張大嘴巴讓叔叔看看你是不是小老虎。”
舒望差點翻臉把碗扣在他頭上。
把傅知非笑得不行, 擰他的臉說:“小老虎還挺兇的。”
舒望衝他齜了齜牙。
重陽早就過了,他倆九月九時候在家自釀的米酒這會兒已經可以喝, 臘肉香腸調上日程,醃製的柚子皮和酸筍等傅知非回來味道應該會剛剛好。
早晨原本不該喝米酒這樣帶涼的東西,傅知非也就只是小嚐了一口。
米酒剔透著帶了一點白稠顏色,傅知非臨出門的時候拉著舒望哺給他一口, 纏纏不捨地和他接吻, 看著舒望水亮依依的眼睛,抹掉他嘴角的涎漬, 幽聲說:“等回來叔叔餵你吃別的。”
舒望聽懂他的不正經,惱羞成怒把他推到門外,拉著門扶手氣急敗壞, 有心想叫他別亂說話趕緊滾, 出口的時候就變成了一句紅著臉的、變扭的“一路平安”。
傅知非看著他點了點頭, 舒望冷犟著臉色,快速又說了聲“早點回來”,而後在傅知非愉悅的笑聲裡關上房門。
羞臊。
小棉花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伸了個懶腰像在給舒望拜禮,好像在說:這幾天就拜託你了爸爸!
舒望抱起它,也不管人家要去吃狗糧小餅乾的心情,揉了小狗子兩把,癱在沙發上和它說話:“現在只剩下小月月和小月月了。”
舒望忽然想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