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這麼一個本應該無比討厭的人，現在卻像個狗屁膏藥似的貼在自己身前身後，寸步不離，讓邢東凡有點兒頭疼，同時，也本能地覺得危險。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拐角處傳來嘈雜的聲音，好像是年輕人之間的糾紛。

邢東凡窮極無聊，順著牆根摸到了事發地，往牆頭裡看看，嚇了一跳。

那衚衕裡有個男孩子被打翻在地上，襯衣褲子滿是汙漬，頭髮也亂糟糟的，完全沒了之前在學校見到時的那種光彩。

謝堃？怎麼在這裡被打了？有人看他不爽？

邢東凡咬著大拇指認真想了半天，從沒聽說過謝堃有招搖到在學校樹敵啊？要是李想被人堵在衚衕裡用板磚拍一頓，倒是挺大的可能。

他仔細看了看那幾個少年，校服吊兒郎當地掛在身上，還有一個染著金毛，實在不像是善茬兒……又回憶了一下，倒是面熟，好像是文科班的混混……

邢東凡正躲在牆角猶豫，後面有人拍他。

“幹嗎呢？你不怕打到你頭上？”李想的聲音帶著笑，藏不住那種淡淡的奚落的味道，讓邢東凡好不舒服。

“你認識他吧？”邢東凡指著謝堃。

“嗯。”李想把下巴放在邢東凡肩膀上，從後面摟了過來，“認識，也不是特別熟。謝堃不是你班上的嘛？你不要過去幫他一把？”

邢東凡掙扎著甩開李想的爪子，側過臉看他：“你就不幫忙？”

李想搖頭：“沒興趣，誰知道他惹了什麼事，幹嗎給自己找麻煩。”

邢東凡最聽不得人家這種陰陽怪氣的話，心裡反感，甩手就要衝上去。他本是怕事的一個人，可被李想激得，竟然顧不得這些了。

剛走出去沒兩步，李想伸手將他拽住：“你傻了！還真湊過去打群架！你不怕再被學校抓住，有你受的！”

邢東凡不理，還要邁步。

李想一把將邢東凡拽進懷裡：“你知道孫薇喜歡的人是誰嗎？”

邢東凡一下子僵住，動彈不得。

“傻子，你竟然還想幫謝堃，腦子被驢了踢吧。”李想說著，嘴絨iang雌鵒爍魴θ藎匆彩悄芽吹靡壞謾�

邢東凡趴在書桌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書頁。

腦子裡很亂，心裡頭涼涼的。

他早就明白孫薇不喜歡自己。更確切地說，孫薇認不認識自己，心裡知不知道有自己這樣一個人還在兩說。

他暗戀了孫薇兩年多，自從第一次升入高中，拿著報道書在班級門口晃悠的時候，邢東凡就被孫薇吸引住了。長長的馬尾，白皙的面板，五官不算最精緻的，笑起來卻最是純真，像揪著人的心一樣。

那時候還沒分班，學校先搞了個軍訓。邢東凡跟孫薇分到一個排裡，每天看著她認真地出操訓練，就覺得莫名地開心。就這麼著，能在背地偷偷看著孫薇，連枯燥的上學時間也變得有趣起來。

不過邢東凡是個有自知之明的傢伙，他知道自己沒什麼地方能吸引住薇薇，得到姑娘的賞識，而且退一萬步講，就算薇薇願意跟自己處男女朋友，就憑自己，也很難同時顧全到學習和戀愛。沒有這個本事，就乾脆不要妄想什麼出格的事情。

可即使這樣，再聽說薇薇有了心上人的那一瞬間，邢東凡還是頗受打擊。他臉色霎時間變得難看得不像話，嘴唇緊緊抿著，好像馬上就要哭出來一般。

李想忽然焦躁了起來，拉著邢東凡就往巷子口走。

“至於的嗎！不就是個臭丫頭，有什麼好的！”

邢東凡臉憋得通紅，連眼角都有點溼了。

“真不明白你看上孫薇哪兒了？長得還不如菲菲漂亮，人也不活潑，也就你這樣的會喜歡……”

李想話還沒說完，邢東凡一拳就揮了過去，正中他鼻樑骨。

“你再多說一句！”邢東凡用攥緊拳頭的雙手抹著眼淚，整個人都氣得抖了起來。

艹！李想小聲罵著，蹲了下去，右手捂著鼻子，血卻不聽話地順著指縫往下滴。

邢東凡有點發愣，一時間也不掉淚了，看著李想蹲在路邊，手忙腳亂地翻著書包，從裡面掏出卷衛生紙來，撕吧撕吧堵在了鼻孔裡，又扯了幾張擦手擦臉。

邢東凡心裡愧疚，從包裡拿出礦泉水，遞了過去。

“洗洗手……”

李想仰著脖子看著他，蹭地一下站了起來，嚇得邢東凡一縮脖子一閉眼，雙手捂住腦袋，生怕李想也朝著自己的臉給來那麼一下子。

可等了約莫有三分鐘，李想也沒出手，邢東凡撩起眼皮瞅瞅，只見李想靠在牆邊，一手堵在鼻孔處，抬頭望著天，臉上是難得的憂鬱。

“艹，哭夠了沒？哭夠了回家！”李想皺著眉頭吼。

“……你……”邢東凡把臉別了過去，不知為什麼，李想那張俊俏的臉，在衛生紙和鼻血的點綴下，顯得莫名的喜感。

“真他媽煩人。”李想嘴裡哼唧著，從邢東凡包裡掏出腳踏車鑰匙，把車鎖開了，邁腿蹬了上去，“上來。”

“……你不是肩膀受傷？”

“艹，讓你上來，那麼多廢話！”李想的焦躁好像到達了個小小的巔峰，遲鈍如邢東凡都感覺得清晰。

邢東凡不再多話，本來那一記直拳就有點兒理虧，難為李想不跟自己計較。他抽了抽鼻子，一言不發地坐在後座上。

李想飛快地蹬了起來，簡直就像……肩膀從未受過傷一樣。

比起自己騎車帶著李想那費勁巴力的樣子來，李想帶著他也依舊輕鬆自如的模樣，多少讓邢東凡的自尊心又受到了點兒小小的傷害。

他怎麼就這麼哪裡都比不上人家……

謝堃也好，李想也好……邢東凡頭一次覺得，學習什麼的玩意，真是沒有意義。他即使那麼拼命，那麼努力地在學習，也絲毫沒有給自己帶來什麼自信，或者榮耀。他想要的幸福，也許就是能在上學放學的路上，瀟瀟灑灑地騎著腳踏車。而薇薇，也許是跟自己並排騎著有說有笑，也許是靦腆地坐在自己的後座上靜靜聽自己談話。

可這一切，不過只是再無聊不過的妄想。

如果讓他選擇，他寧願自己生得高大帥氣，像李想這樣，不用特意努力，也能聚集來女生的目光。人跟人生來就是不一樣的……

邢東凡哭喪著臉，低落又自我厭惡地想著。這樣的自己，根本沒有人會喜歡。

李想從門外進來，毛巾搭在頭上。髮絲還是溼漉漉的，水珠順著髮梢滴到地上。他甩了甩頭髮，用毛巾把腦袋包裹了起來，胡亂揉了幾下，算是敷衍了事。他□□著上身，完全不去理會後背那未擦淨的水珠，任憑它們自然風乾。

屋裡坐著邢東凡，蔫蔫地趴在書桌前，書頁半合，連臺燈都沒有開啟。一看就明白他的心思早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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