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他兜裡。
阮熠低頭看著自己鼓鼓囊囊的兜,本不過是個手機的重量,可是此時此刻它莫名沉重起來。
“你誤會了。”阮熠道,“我是怕你被老師處分。”
這兩句話他用最快的語速說了出來,生怕慢一點便沒有勇氣出口,生怕遲疑一秒便再度讓他誤會。
路子明怔了一下。
“我?”他笑,“這你就不用擔心了。”手放在阮熠肩上拍了拍,“謝你那天給我彈琴,可好聽了。”
他吹了個口哨,笑意盈盈走開了。
到廁所門口的時候,阮熠叫住了他。
“大佬,最煩你磨嘰了,能不能痛快點?”路子明在見到他伸過來的手時,白了一眼。
而阮熠並不是要讓他上交手機,而是把手裡的手機再度伸向前,放到了他手心裡:“我不急用,你先用吧,方便跟家長聯絡。”
他的聲音低低的,說完,也不看路子明,低頭側身從身邊過去了。
留下原地一臉驚詫的路某人。
路子明回到教室想了一節課,也想不出阮熠的腦回路究竟是怎樣的……索性把玩著手機。阮熠的介面非常簡潔,除了簡訊電話瀏覽器外,連QQ和微信都沒有,更別提微博了。
“靠,這人也太無聊了吧……”路子明趴在桌上,下巴墊著一本書,翻來翻去,想到了什麼,點開手機裡的瀏覽器。
他在搜尋框輸入:“抑鬱症……”
底下立刻跳出歷史記錄:
抑鬱症的表現有什麼?
抑鬱症會有自殺念頭麼?
抑鬱症該怎麼治療?
如何與抑鬱症患者相處?
抑鬱症是不是時好時壞?
……
路子明的視線凝固了,落在那一行行搜尋記錄上,思維也遲鈍起來。
大約過了一分鐘左右,他才從桌上緩慢爬起,直起身來,順著那些搜尋記錄一一點了進去……
這些都是阮熠曾經查過的。
他為什麼要查這些?
那一剎那,路子明才想起來之前發生過什麼,才想起來自己之前的小心思……
本是玩笑,無奈有人當真。
他不在意,可是有人在意。
一時間,路子明心中湧上難以言說的情緒,酸甜苦辣全打翻到一起,可謂五味雜陳。這些天班裡的風言風語又迴響在他耳邊,當初樓上那驚魂的一幕重現在眼前,還有前兩天五樓緩緩的琴聲,那麼動聽、那麼迷人……
這一切,都是那麼迷人。
李杭杭正沉浸在小說裡無法自拔,察覺到身邊這位狀態不對,抬頭看到同桌肅穆沉思的臉龐,問道:“路子明,你沒事吧?”
“嗯?”路子明收回思緒,笑笑,“沒事。”
李杭杭寬心:“你也別太著急了,你妹不是馬上就回來了麼?這次的事挺大的,就算被蓋下去了,可老師們心知肚明,想必她們也不敢再怎麼著。”
子晴都是同李杭杭、江上一塊長大的,於她,他們就像親哥哥一樣,雖然這兩年上了初中有些生疏,男女之間也豎起了隔閡之牆,可是以前的情分都在的。
李杭杭聽說了這事,不比江上舒坦,三人都挺揪心的。
路子明點頭,心裡卻在想另一件事。
他忽然覺得,這麼騙阮熠……似乎不太好。
可是當下,他又無法把謊言戳開,好像沒有了這層謊言之布,他就少了什麼。心裡的忐忑令他沒有安全感,好像滑入深深的湖水,一時間身體各角落都脆弱起來。
他關了螢幕,把手機放進課桌裡,破天荒地開始認真做習題,驚得李杭杭嘴巴一張一合的。
自和父親吵架那晚後,路子明又很多天沒見爸爸,不知道他去哪兒了,也不關心,反正父親的電話從來沒透過。
他挑了個時間去看妹妹,站在高樓下,按了門鈴。
他算好這天母親和那個男人不在家。
接聽的果然是子晴。
聽到他的聲音後,子晴很是吃驚,路子明聽出妹妹的聲音有變化,不像當初在醫院那麼萎靡不振,他心裡欣慰,迅速上了樓。
子晴穿著睡衣,一隻胳膊撐著柺杖,一隻手扶著門。
她臉龐紅潤,精神了不少。
“看我幹嘛,快坐下。”路子明習慣性揉她的頭,把子晴扶到沙發上,“最近怎麼樣,有沒有按時吃藥?”
“你是指哪個?”子晴微笑。
腦子還是腿?
路子明又要去碰她的頭,被子晴躲開了,他道:“廢話,兩個都問。”
“吃了吃了,一頓沒落。”
“這還差不多。”
見子晴不說話,兄妹之間似乎有點生分,氣氛莫名尷尬起來。路子明站起來,在屋裡繞了一圈:“開點窗戶,也不通風,你想悶死啊?哎這吊燈不錯……路子晴,你的房間還能再像狗窩點麼?”
這一通牢騷緩和了剛才的氣氛,可路子明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說錯了話。
路子晴早不姓路了。
子晴微微一笑,瘦骨嶙峋的肩膀聳起,她的腦袋隨之縮下去:“哥,你怎麼這麼嘮叨?”
路子明不言語。
半晌,他坐下,問:“那個男的,有沒有欺負你?”
子晴緩慢轉轉眼珠,明白哥哥指的是誰,笑了:“他能怎麼欺負我?一個大人還欺負小孩?”
“沒有就好。”路子明放鬆,“記住了,以後有什麼第一時間告訴我。我指的……是回學校後,聽清楚了嗎?”
徐子晴臉上沒有笑容了,她點點頭,目光移到地上。
因為藥物作用,徐子晴每到下午便要睡一覺,路子明離開前揹她上了床,把柺杖丟到一旁。
再次趴在哥哥肩上,彷彿重溫童年的感覺,這熟悉的味道和當年一模一樣,身下的肩膀卻比以前有力、沉穩多了,不再是那個單薄的小男孩,變成了個大人般的小少年。
這個小少年,便是自己的哥哥。
自己的親哥哥。
落到床上那一瞬間,徐子晴竟然有些不想下來,可是長大了,沒有矯情的權利了。她溫順地躺下,路子明小心翼翼為她蓋上被子,生怕碰到她的傷口。
然後,他便消失在臥室的門口。
如同那一年,他跟著爸爸,消失在小區門口一樣。
“哥!”就在門要關上的一剎,子晴忽然坐起,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撐住。
她望著門口,眼淚流下來。
路子明頓住了,呆呆地望著床上那個突然哭泣的人影。
“哥你過來……”子晴哽咽道。
路子明走了過去。
子晴張開手臂,淚流滿面:“再過來一點。”
路子明上前,一把抱住了她。
他把她捂在懷裡,像捂著個破碎的洋娃娃。
徐子晴泣不成聲,嘴裡一遍遍說著“我好想你,想奶奶”,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