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公子帶走!”
連吃帶拿,我空手而來,美滋滋地滿載而歸。
紅泥入口綿軟,後味熱辣猛烈,芙蓉泣也是這個味道。
丘原的水土只能生長嘉木,然而不知何時,丘原的最東角落悄然生出了一株芙蓉,明止君為此還特意請了我去辨認,令人失望的是,那花株平平無奇,確乎就是凡間的芙蓉花。
這株平平無奇的芙蓉平平無奇地長到了開花,終於顯出了一點不同來――它會哭。
丘原是沒有雨的,也沒有露,那株芙蓉花上泣露,我說它在哭,原汀還不信,非和我說:“天界不相信眼淚。”我想他莫不是有病。
第一個嚐了芙蓉泣的人是我。事實證明,越不怕死的人越好運。
我在丘原醉了一夜,原汀以為我被天道回收了,屍體留在園子裡做土肥,嚇得來尋我,被我拉著一起又醉了一夜。
那是澤滅木之前的舊事了,打完澤滅木後我再去尋那株芙蓉,它仍在哭,哭得整個丘原東角都是酒香。也不知那花是多麼喪氣,才能一刻不停地哭上五百年。我自愧不如。
芙蓉泣雖然萬金難求,但神勝在活的長,一天攢一金,攢上百年總能喝上一口。之所以難求,絕大部分原因還是因為量少,並不是我和原汀賺了黑心錢的緣故。
我這幾日早出晚歸,也叮囑了不需要等我晚飯,所以甫一進門,我就自覺地摸進了廚房。
什麼也沒有。
我提著酒站在廚房裡,高聲大喊:“明―嶽―!”
明嶽就像地鼠一樣,突然冒了出來,“主人有事?”
我被他嚇了一跳,回過神來追責道:“我問你,你是不是想餓死我,好繼承我的美貌?”
明嶽無辜道:“小的冤枉。”
“那麼你就是想嚇死我,好繼承我的智慧。”我斷定道。
明嶽提出了一個很有深度的問題:“為什麼不能繼承您的財產呢?”
我氣得跳腳,“我難道還不如那些金銀珠寶的阿堵物嗎?!”
一個兩個,都只知道我的錢,都只知道我有錢。沒有人知道,我不但有錢,我還年輕,我還智慧,我還貌美。
我氣得趕人,“走走走,不想看見你。”
明地鼠怎麼悄無聲息地冒出來的,又怎麼悄無聲息地走了。
我茫然四顧,突然意識到失策。
居然忘了問他哪有吃的。好餓。
第28章 就叫你們地鼠門吧
觀頤
我在廚房裡什麼也沒找到,於是又提著酒晃出去了。
殷希聲酒量不差,我今日僥倖喝倒了他,其實自己也快到頂了,我現在連吸氣都覺得費力,感覺紅泥酒已經漫上了我的喉口,以至於我連一口空氣都沒法再往身體裡塞。
天色不早了,僕人們各自在整理打掃,我從廚房到花園一路,沒遇上幾個人,等到了花園裡,更是一片靜寂,人影也不見。
我坐到石桌邊,突然玩心大起,像方才喊明嶽一樣地,大喊一聲:“裴―珏―衣―!”
沒有動靜。果然不是每個人都像明地鼠一樣。
我失望地回頭,裴珏衣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石桌另一邊,問我:“樓公子有事?”
“啊!”我一拍桌面,大喜道:“真的可以召喚出來啊!”
裴珏衣:“???”
我激動著拍打著桌面,“裴珏爾也可以這麼召喚嗎?”說著我就要再次大喊。
裴珏衣制止我,“楠杉出門去了,樓公子有事不妨同裴某說。”
“沒事啊,”我實話實說,“我就是想召喚一下你。”
我興致勃勃道:“你同明嶽是不是一夥的啊?其他人也一樣嗎?你們都是一夥的嗎?”
裴珏衣眯了眯眼睛。天色已經漸漸昏暗下去了,裴珏衣站在背光,夕陽在他身後落下,襯得他光芒四射,身形十分高大。
裴珏衣說:“樓公子在說什麼?裴某為何聽不懂?”
“我說,”我重複了一遍,“你和明嶽是一夥的嗎?你們都是地鼠怪嗎?為什麼一喊就能冒出來?”
裴珏衣:“…”
看裴珏衣的反應,答案應該是否定的了。我有點失望。
不過我叫裴珏衣來也不是要驗證他的種族,我再一拍桌子,大氣道:“坐下!”
裴珏衣聽話乖乖坐下。
我把酒罈封泥一掀,推到裴珏衣面前,“請你喝酒!”
殷希聲和我炫耀過,紅泥難釀,材料多樣,程式繁雜,一月所得也只有我帶回來的這一小壇。我算了算,按我和殷希聲的喝法,這七八日裡,我們已經幾乎喝乾了綠蟻醅十年的存貨。
其實我酗酒,這個真的不能怪我。深州愛酒,深州人會喝奶就會喝酒,會吃飯就會釀酒。深州風俗,可一日無飲食,不可一時無飲酒。我在天界憋了千百年,下凡又忍了好幾個月。毫不誇張地說,小半月前我喝下第一口紅泥時,那才是我真真切切感受到人間滋味之時。
殷希聲還說過,紅泥是非賣品,問他原因,答我:“殷某人自飲尚嫌不夠,如何能有富餘惠及他人呢?”
我再問他,為什麼當日初見我,開口就要德音上紅泥。殷希聲回我:“嵐起身上有深州的味道。”卻原來我還是佔了籍貫的便宜。
我和裴珏衣喝了有一會兒,感覺喉嚨口的紅泥已經滿上腦袋頂了。我打一個酒嗝,懷疑沁出眼眶的眼淚都是紅泥酒液。
“不行了,”我把酒杯扔開,“不喝了。”
裴珏衣還舉著酒杯,有些為難地看著我。
我其實已經不太清醒了,看人都是疊影了,我伸出一隻手,做一個喊停的動作,“你喝,你別晃,你喝。”
裴珏衣不聽我話,還在左右搖晃。
我不耐煩道:“讓你別晃了!坐直了!聽我說話!”
於是裴珏衣才乖乖坐正。
表甥這麼聽話,做舅舅的我給他講了個故事當獎勵:從前有位公子,他的愛人是一名刀客,他們曾經神仙眷侶,攜手天涯,然而人心易變,不知怎的,曾經山盟海誓,到頭來山平海枯,舊情不復。最終,公子帶走了刀客的刀,刀客則孑然一身,揚長而去。浪跡江湖憶舊遊,故人生死各千秋。
裴珏衣執盞的手頓了頓。他可能是被我的故事打動了,因為我初在綠蟻醅聽到的時候也挺感動的。這個話本還有個特別好聽的名字,叫做《碧玉蜉蝣迎客酒》,不過好聽歸好聽,我還是有點不懂這個標題和它的內容有什麼關係。
裴珏衣走出花園前,我叫住了他:“如果你和明嶽…”
“樓公子想說什麼?”裴珏衣駐足原地,耐心地等我說完。
我腦袋裡充滿了酒液,思考起來都格外費勁,上一刻準備的問題,到了出口時已經忘了個七七八八。
我只好換一句話說:“如果你和明嶽,你們是一夥的…”
我發自內心建議道:“就給你們取名地鼠門好不好?”
裴珏衣:“…”
裴珏衣殘忍地拒絕了我:“不好。”
第29章 我們說的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啊
觀頤
越別枝叫我:“樓嵐起。”
我也叫他:“越別枝。”
他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