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灑脫,半點不顧及世俗人情,一切從心,令人羨慕;另一方面,裴珏衣也悲哀於樓嵐起的天真,他來歷不明,身份似乎也不凡,不知因為何故格外青眼越別枝,卻不知他拿出真心疼愛的這個孩子終究要將他送上死路。
“裴某隻是覺得…”裴珏衣粲然一笑,慢條斯理道:“大公子,很適合武道。”
樓嵐起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不耐之意已經明白寫在了臉上。畢竟是用餐時被打擾,是人多少都有不忒,何況樓嵐起本也不在意得罪人,更是隻差開口趕人了。
裴珏衣自知討了半天嫌,說完這最後一句終於告辭走了。樓嵐起臉色稍霽,仍繼續用餐。
裴珏衣出現得突兀,話題也起得沒頭沒腦,莫名其妙,似乎他本人這一次現身,單純就是來惹樓嵐起不快的一般。
只有越別枝知道,他已經得到了在辨璞玉第三年中存活的倚仗了。
裴珏爾回到澶州,是又一旬以後了。海義被留在澶州,海樓的令使和他的主人一樣,沉默寡言,性格溫吞,存在感也低。裴珏爾不在時大部分事宜由天鏡主人接手,他也就樂得自在,每天找個犄角旮旯裡蹲著,一蹲一天,天色黑沉時鑽出來,收拾收拾下工回房。是以裴珏衣根本沒有發現,弟弟其實是獨自遠行,連得力副手也沒有帶上。
裴珏爾問海義:“他去哪兒了?”
海義慢慢吞吞道:“冰堂。”
冰堂主人林熾,字融冰,渡荊門上一任平野客。裴氏兄弟初到澶州時猝不及防又見故人,可謂驚喜交加,驚是驚林熾居然能躲過渡荊門的絞殺,喜是喜故人猶在,不必黃泉重逢。畢竟裴氏兄弟之所以能破渡荊門樓主不得相親的規矩,雙雙成為樓主,與當初身為平野客的林熾一意孤行強推裴氏兄弟上位不無關係。
平野客其實只是虛位,辨璞玉雖然聲稱是推舉渡荊門主人,但實際權利更迭後掌握三山令,統領渡荊門的仍是三樓之一。說白了,辨璞玉的爭鬥只不過是對三樓實力的考驗,而平野客,則只是三樓樓主眼光好壞的一個測驗品罷了。
是以林熾當年的逾矩之舉,對裴氏兄弟或許助益不大,並不對他二人上位起決定作用,但對於當時的林熾而言,已然是賭上性命的孤注一擲了。
裴氏兄弟一向感念林熾這份人情,平野客卸任時也出手幫過林熾躲避追殺,原以為是徒勞無功,卻不想林熾真的抓住了一線生機,還在澶州辦起了一家學堂,當上了教書先生。
裴珏衣如今是澶州地頭蛇一般的人物,多少也會幫扶著林熾的冰堂,有事無事也願意找舊識喝喝茶。裴珏爾便也不把海義的話放在心上,揮揮手讓海義蹲回他的角落裡去了。
裴珏爾遠行歸來,難得有心要到酒樓裡看一眼。夥計在大堂裡忙碌穿梭,突然視線略過一抹雪白,開口吆喝道:“客官幾位?裡面請——”說著抬頭一看,笑容突然凝滯。
裴珏爾一睨:“怎麼?”
夥計頭腦發懵,脫口而出:“您怎麼又來了?”
裴珏爾算一算,距自己上次踏足轉朱閣也有一月有餘了,便道:“我不能來?”
夥計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頓時欲哭無淚。
完球,不能來的人要變成我了。夥計絕望地想。
第52章 只是換身衣服的角色扮演到底有什麼意義
觀頤
裴珏爾說不喜經商就不喜經商,一時興起來了轉朱閣,才坐下不多久,底下人就戰戰兢兢地捧著賬目送過來,裴珏爾抱著挑戰自我的心態翻開一本看了兩眼,不過一息又頭暈眼花地合上,深覺感受到了酒樓眾人對他的不歡迎。
夥計剛把人送上樓,轉眼又見裴珏爾走下來,頭腦一熱又多嘴:“您就走啦?”
裴珏爾掃他一眼,夥計一下噤聲;裴珏爾邁出大門,夥計長舒一口氣;他又驟然回頭,夥計一下憋得臉色漲紅,一動不敢動。直到人險險閉氣暈過去了,裴珏爾才若無其事地轉頭離開——若是學堂街的當鋪掌櫃見了,一定會欣慰自己又多了個難兄難弟。裴氏不愧雙生子,即便再怎麼性格迥異,本質都是一樣的惡劣。
裴珏衣在花鳥街的平光巷買了個三進院子,不大,是普通人家的規格,對於裴氏兄弟澶州首富的身份來說就略顯小氣。
這其實是裴珏衣剛到澶州時買的宅子,他嘴上說著體驗生活,實際是因為身上銀錢只夠這一處院落。至於之後為何不搬離,裴珏衣不曾明說,只一直不肯挪窩;裴珏爾隱隱約約摸清了一點緣由,然而裴珏衣畢竟是兄長,他也就看破不說破,何況這小院住得其實挺舒心。兩人於是在平光巷落戶。
海義今日被裴珏爾放了假,提前下工開開心心地去買了燒鵝,並且似乎在裴珏爾遠行這半月裡獲得了成長,還學會了賄賂上級,把那燒鵝送了一腿來,用油紙包著放在桌上。
裴珏爾進門時人已經走了,但那一腿燒鵝還熱得有些燙手,應該是海義撿了剛出爐的一隻,一路施展輕功送了過來——海樓的奉令性格溫吞,做事慢悠,精力體力一向能省則省,只有在吃食一道願意盡心竭力。
慣於殺人的刀,片鵝腿的功夫也不會太差,裴珏爾閒極無聊給肉片擺完了盤,還有功夫在薄如蟬翼的腿肉上雕一朵鏤空的牡丹花。
裴珏衣就在此時推門進來:“弟啊。”
裴珏爾:“嗯。”
裴珏衣坐到弟弟身邊:“我掐指一算,我們好久沒拜會過街坊鄰居了。”
裴珏爾擦著刀,拆穿道:“我們從來沒拜訪過街坊鄰居。”
“哦…”裴珏衣說,“那從今天培養這個優良的風氣吧。”
“你怕不是會嚇死人。”
裴珏衣一擊不成,再度出招:“我們多了一門表親,你開不開心?”
“我們幼年失怙,乞討為生,連雙親也不曾見過,哪裡來的表親。”
“我找的。”
裴珏爾準備收刀的動作一頓,問:“說吧,你又捅了什麼婁子?”
裴珏衣哼哼唧唧道:“婁子…哥哥做的事情…能算捅婁子嗎…”
裴珏爾手腕一翻,刀鋒迎著光,閃過一道寒芒,正刺進裴珏衣眼中。裴珏衣仰頭躲過,委屈巴巴地抱怨起弟大不中留之類的話語,又被弟弟一聲冷哼打斷,不得已省過掠過,極簡地把事情來去說了一番,並絕口不提自己又雙叒叕一次在弟弟不在時假扮弟弟的事。
裴珏爾畢竟和哥哥一個孃胎裡出來的,還在母親肚子裡時就和裴珏衣是最親密的人,出生至今二十餘年相處,更是連裴珏衣掉一根頭髮,都知道這根頭髮是因為思慮什麼事情愁斷的,怎麼可能被裴珏衣輕易瞞過?
裴珏爾聽完前因後果,沉靜地“嗯”了一聲,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你穿了我那件雲紋壓暗金的衣服?”
“沒有。”裴珏衣矢口否認,“我穿的那件間繡水紋的。”
裴珏爾眉頭一挑:“哦?”
裴珏衣被弟弟誆了一把,正中陷阱,頓時漏氣:“我就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