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一併消失了。
蒲川在街上尋到羲和的時候,他正在酒壚前等著沽酒喝。酒壚生意不錯,隊伍排了老長,遠遠的就能聞到一股高粱發酵的味道,飄在帝都的街道上,經年不散。
羲和手裡提著個酒葫蘆,這是蒲川親手給他做的。前兩天他嚷嚷著要喝酒,蒲川就給他挖了一個葫蘆,讓他別在腰間存酒。羲和抱著葫蘆左看右看,覺得這真是個玩意兒,愛不釋手。
估計是隊伍太長,夥計的手腳又不麻利,羲和臉色很臭。他挺著背站在人群裡,蒲川老遠都能感受到那種風暴來臨前的壓抑感。
蒲川定定心神,上前去搭上羲和的肩膀,說道:“找了半天,原來你在這裡沽酒喝。”
羲和嚇了一跳,一看是蒲川,也就放下心來,但臉上的神色依舊沒有緩和。他冷著臉應了一聲,算是敷衍了事,一臉的生人勿近樣,嚇得周圍幾個混混都不敢上前。
其實這混混不敢上前,除了忌憚羲和,還有羲和後面的一號人物。此人身段頎長高挑,黑紗斗笠,窄袖布履,腰間綁著一柄長劍,正是錦衣。混混也知道,一般這種打扮的人,不要惹。
之前的酒壚旁一向不太平,今天有這麼兩位人物坐鎮,一時間沒人敢出來鬧事。
“兄臺,不要□□的隊。”錦衣按住蒲川的肩膀,說道。
蒲川悚然一驚,快速抽回了手,回頭一看,卻見是一位江湖大俠,忙賠罪。錦衣笑笑,沒多計較,蒲川則站開了一點,不遠不近地跟在羲和旁邊。
“羲和,你剛才說‘往事不堪回首,又常在月明之中’是什麼意思? ”蒲川見羲和臉色稍稍好轉,才閒閒地問起他。
羲和看了他一眼,說:“你很想知道?這話我是說給那隻老孔雀聽的,與你無關。”
羲和私下裡稱神仙“老孔雀”,說他以前很騷。至於怎麼個“騷”法,羲和也說不出來。
蒲川抬抬下巴,琢磨了一下,笑道:“你們神仙......還頗是有趣。”
羲和拍拍蒲川的肩膀,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等你老了坐在桃花樹下曬太陽的時候,你就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了。”
話音剛落,就見一旁行來一人,衣著雖樸素,但舉止有世家的貴氣,自然是與旁人不同。蒲川二人瞧清楚了,原來是丞相府的花匠,想來是著丞相的意思來請他們去的。
未等蒲川說話,花匠拱手作揖,客氣道:“柴家公子,我家老爺有請,還請公子移步,至茶樓一敘。”
“秦公子稍等,我等沽完酒就來。”蒲川比劃了一個手勢。
花匠看了看羲和,認出了他,轉而笑著說:“無妨,老爺準備了上好的酒水,公子不如去小酌一杯。”
羲和與蒲川對視了一眼,心意相通,一拍即合。丞相是什麼人,他準備的酒又怎麼會差勁,說不定還是瀘州的老窖,能喝上幾杯定是人生一大幸事。遂二人同意,隨花匠去了。
錦衣在後頭看著,暗自慶幸少了兩人,很快就能輪到他了。錦衣像往常一樣,沽了一壺桃花酒,謝過酒家姑娘之後,便騎馬回自己的住處。這是錦衣的習慣,他喜歡喝陳年的桃花酒,說這酒甘香潤澤,喝一口就能喝掉滿腹的心事。
三轉兩轉轉進了二金衚衕,左邊第三扇門就是他家。錦衣挑這裡住是因為二金衚衕有個前朝的典故,說是巷子口埋了兩塊金子,鎖住了風水,可以聚財。錦衣的願望就是積滿黃金萬兩,把他的濮季松帶出宮去。
在家門口下馬,錦衣正要去開門,卻猛然發覺不對勁。他記得自己出門時鎖了門的,而現在門上的鎖不見了。這個時辰,送藥的也應該來了,但這會兒卻仍不見人。
莫非是濮季松來了?不對,濮季松白日裡是不能出宮的。
錦衣眯起了眼睛,扣緊了腰間的長劍,要是開門發現賊人,先一劍砍下他的頭。
小心開了半扇門,院子裡卻很安靜,鳥雀啁啾聲清晰可聞。他一步跨進去,拉出半截劍,寒芒一閃,看見院內梔子花下站著的人後,卻頓在了原地。
旁邊一個圓臉的小太監躬身上前來,踩著碎步,把手中的東西捧上:“錦大俠,您的藥在這裡。”
錦衣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再不動聲色地環視四周,抬手接下了小太監手中的藥包。小太監眉眼低垂,一甩拂塵,側身往裡比手勢,說:“錦大俠隨奴婢來,崔秉筆說他要見見您。”
☆、論伐
崔秉筆,錦衣想了想,大概就是宮裡那位秉筆大人了。先前聽濮季松說起過,崔秉筆是他乾爹,打小就跟在他手下做事。崔秉筆年輕時也有個好皮相,待人也和氣,就是有個怪癖,好往自己臉上塗脂抹粉。
不過想想也是,深宮寂寞,上頭皇帝老子和后妃壓著,大氣不敢出一聲。待久了,人年紀輕輕就白了頭髮。大半的內官們,都有這樣那樣的習慣,諸如愛打扮、鬥蛐蛐、喜縫補衣物,好打發掉無聊的時光。
濮季松甚少說起他這位乾爹,偶爾提起一兩句,語氣裡也帶著些許無奈和怨憤。想來,濮季松跟在秉筆手下這麼多年,定是受了不少氣。連帶著錦衣暗地裡也對這位秉筆頗有成見。
院子裡站了一圈的青衣內監,個個都垂著頭,眼觀鼻鼻觀心,俱是做雕像狀。錦衣抬眼掃視一番自己的小樓,他行走江湖這麼多年,很容易就能感受到那些看不見的角落裡藏著不少暗衛。
這位秉筆還真是派頭不小,出門帶這麼多隨從,還有暗衛護著,怎能說他不招搖!錦衣初步判定局勢,定下心神,跨步跟著小太監進去了。他行得端正坐得直,黑白無常來了也不怕。
小太監領著錦衣上樓去,錦衣問了他幾個問題,小太監只是淺淡地笑笑,說:“待會兒你見著了乾爹,自然就知曉了。”
乾爹,又是乾爹,這糟老頭子到底收了多少乾兒子!錦衣不屑地想著,這太監們怎麼都有收乾兒子的習慣,莫不是自己生不出兒子來,就想收幾個防老?
正想著,人已經到了門前。小太監叩叩門,低聲朝裡邊稟報,隔了半晌,裡頭才傳來一聲沙沙的應答:“把錦大俠請進來吧,咱家恭候多時了。”
小太監抬眼覷覷錦衣的臉色,見他目光冷硬,也就閉緊了嘴巴,推開半扇門請他進去。
錦衣冷哼一聲,這明明是我家,還用得著你們來請!他一撩下襬,抬腿跨進門檻,就聞到了撲面而來的脂粉香氣。若不是濮季松跟他說過這位秉筆的怪癖,他恐怕會以為這是個女人。
房間裡窗戶緊閉,於是這味道有些沖人。錦衣皺起眉頭揮揮手,把味道揮散了一點,方才繞過屏風到裡間去。
裡頭人影綽綽,崔秉筆穿著紫金蟒袍,正靠著身子在打扇,旁邊一個年輕太監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