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少將軍這些年來,不論是於皇城之中幹樑上君子的勾當,還是在戰場上抵禦萬人之矢,皆不曾畏懼退讓,可他偏就見不得衣白雪受苦受難、委屈難過,只要衣白雪與他說上哪怕只一句好聽話來,他便能為衣白雪拋下眼下所擁有的一切功名財富,與他回到亂葬崗去。
可他眼下所要求的,竟是要自己莫要阻攔他去靈山。
慕容千隻覺得既好氣,又好笑,偏又無可奈何。是啊,他只是衣白雪的弟弟,弟弟而已,豈能與那人並肩?
自己究竟在奢求些什麼呢?
再多的無奈與不甘,到頭來也只能化為一句妥協。
“你去吧,我不攔你......”
說罷,一甩衣袖,便要離開。衣輕塵抓住慕容千的手,在後者疑惑的目光中緩緩張開雙臂,露出個熟悉的笑來,“已經有十一年不曾這般做過了吧?來,小千,同哥哥抱一個。”
記憶中,每次受到褒獎時,衣白雪都會將自己抱在懷裡揉弄腦袋,那時衣白雪尚且能將自己整個懷抱起來,可眼下舊景重現,衣白雪竟是比自己矮了不少,也比記憶中瘦了不少。一時間心中百味雜陳。
衣輕塵本意只是與慕容千好生道個別,不想慕容千竟又觸景生情,將自己緊抱住,衣輕塵等了片刻,不欲出聲打斷神遊他處的慕容千,只待後者自己回過神來,漸漸鬆了手,露出個同玉面飛狐傳聞裡一模一樣的笑來,“雪哥哥你一定要回來,我在渭城等你。”
慕容千與紅衣女子走後,沉生與如英盤算著回村中善後,畢竟眼下正值夜蘿最為虛弱的時刻,若不乘勝追擊,日後再行相遇,恐更加難以應付。加之村中還有那般多的屍人存在,若不及時清除,放任他們四散逃走,也無法給那些還活著的村民們一個交代。
沉生與如英攜著一眾司刑弟子走後,衣輕塵則同沉依如會一塊回瀑布那處,做些修整,順帶著收拾行李。
回去路上,如會一直在衣輕塵耳邊嚷著慕容少將軍俊俏風流瀟灑,果真同傳說裡一模一樣,沉依卻不及如會這般激動,反而有些感慨,“小公子他同當年果真不同了。在趙氏老宅初見他時,總覺得他是軟軟小小的一隻,可由人隨意揉捏欺負,十年前在靈山遇到他時,也只是懵懂逞強的少年心性,可如今已經變得這般厲害了......總讓人覺得有些遙遠,有些高攀不起,不大敢同他說話了。”
“想來公子你當初於負雪崖上舍命一躍,改變了很多人呢......”
沉依本也只是感慨,然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衣輕塵聽至最末一句,恍然似乎當真是自己害了花沉池並慕容千,令他二人變作如今模樣,慕容千尚還好些,至少還活著,並且活成了很多人求而不得的模樣。
可花沉池為救自己,已變作了靈山上的一座墳冢,若是自己仍在失憶,不記得此人也便罷了,如今記憶逐漸恢復,花沉池對自己做的,不論是好是壞,是關懷還是禽獸,終歸是他衣白雪這一生都不可磨滅的寶物,無論如何,自己是要親自去靈山見上一見的。
一行人回到瀑布後的洞穴,洞內尚有昏迷不醒的弟子,沉依在洞內轉上一圈,為昏迷中的弟子們換了藥,簡單收拾了些布毯草藥,再無甚可帶走的了,便拎著包裹與衣輕塵一併坐在洞口等著沉生他們回來。
與衣輕塵所預想的一樣,沉生與如英回來的很早,他們身後跟著一串數十人的隊伍,中夾雜著五六駕馬車,馬車以黑麵錦繡裝點,只一眼便能認出是靈山之物,在馬車旁走著的弟子們面色有喜有怨,自衣輕塵這處望去,沉生與如英的面色皆有些不大好看。
沉依小跑至沉生跟前問詢狀況,“果真叫她們跑了嗎?”
沉生命如英指揮其餘弟子搬運傷員與行李,自己則與沉依一道走去衣輕塵跟前坐下,有些頭疼道,“我們去時,村中只剩下些屍人,山神廟宇也被移成了平地,想來斷月她們早有了撤退的打算,一點線索都未給我們留下,我等好不容易才在山石的廢墟中尋到了石藤的根莖,想帶回靈山交由天玉長老研究,至於大師兄的日記......我等當真未有找到,約莫還是被斷月給帶走了吧,只要是關乎大師兄的物事,食髓教無不覬覦,當初甚至還安插奸細想去刨大師兄的墳,當真可惡。”
花沉池的日記不知所蹤,沉依最是失落,衣輕塵象徵性地安慰了她幾句,後者卻似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猛然抬頭與衣輕塵道,“方才在林間,我見慕容公子腰間正彆著根長笛,白麵金絲,應當便是千山雪,說明慕容公子應當是去石林村尋過公子你的,他既然能拿到千山雪,日記會否也在他手上?”
靈山眾人並不清楚慕容千玉面飛狐的身份,衣輕塵正斟酌著是否要將慕容千的另一身份告知眾人,沉生卻是一拍大腿起身,不欲再糾結此事,“大師兄的遺物尚還很多,那日記只記著些無關緊要的事,拿走便拿走了吧。”
沉依便也不再言語,只垂首坐著,面露愁容,直叫衣輕塵看得心裡難受,想要出言安慰幾句,不料沉依卻轉頭看向衣輕塵,語氣有些擔憂,“公子你不難受嗎?”
衣輕塵搖了搖頭,沉依又追問了一句,“為何?”
因為花沉池可能還活著啊。
可他卻不能告訴沉依,只能搬出一堆冠冕堂皇的藉口,“其實寄託對故人思念的方式可以有很多種,有些說出口,有些藏於心,有些寄於物,世上有太多人想要追憶卻苦於尋不得往日蹤跡,而花沉池給我等留下了這般多的東西,足夠我等日日看,夜夜看,相較之下我等應該算是好運的了。”
說罷,默默在心中暗罵自己說的是什麼糊塗話,不想沉依卻是破涕為笑,“我原以為公子你會責怪我等未有保護好大師兄的舊物,不想你竟是想的比我還要開,既然你都這般說了,我又有甚好愁苦的呢......”說罷,拎著包裹去了馬車裡頭。
沉生長舒了一口氣,靠在了山壁上頭,有些頭疼地捏了捏眉心,“這丫頭對大師兄的感情有些不大正常,我雖早便覺察,卻一直不大敢信,直到公子你再出現,方才讓我確信了這點。”
衣輕塵聞言只覺得心口堵得慌,略微皺眉,“不正常?”
沉生意識到衣輕塵也許誤會了什麼,便忙開口解釋道,“並非那種男女之情,而是阿依她打小便很憧憬大師兄,比我們這些弟子都要憧憬,約莫是因著她父親的緣故吧.....”
“她或許是在大師兄身上看到了她故去的父親的影子......”
“都是年少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