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也是個有家庭的人,這種時候,他於情於理,都會選擇與自己的家人團聚。
也許是為了讓他不覺得寂寞,肖凜年前替他換了有電視的病房,還給他買了些單機遊戲,買了書,留下了平板電腦,所有他能想到的一切娛樂裝置,他都為他備上了一份。
而馮袁休卻只能躺在床上,直挺挺待著。也許別人還沒能察覺到,他的手指已經徹底失去了知覺,他的上臂還能稍微活動,不過手腕已經徹底無法動彈了。
他窩在被子裡,小心翼翼地感受著身體漸漸失去控制,偶爾,也只是偶爾,他會突然心有不甘起來。他有些憎恨衛南敘,如果不是他,至少現在他能維持著之前那種渾渾噩噩的狀態,而不是這樣,在別人闔家團圓之際,一個人在病房等死。他也憎恨衛南敘的妹妹,因為那個古怪的小女孩不過出現了十多分鐘,就將他的步調全數打亂,讓他跌到了谷底。
明明身體在逐漸失去知覺,但是寒冷的感覺卻並沒有隨之消失。馮袁休想,也許寒冷是一種心理狀態,所以無論何時何地,他都無法變得溫暖起來。
肢體在漸漸變冷,他想起了李艾的吻。這個殺人犯曾用他的體液將他喚醒,給了他第二次活下來的機會以及短暫的溫暖。
那個恐怖的夜裡,他沉睡在黑暗中的意識被喚醒,他原本毫無感覺的口腔突然恢復了知覺,他感受到了人類的體溫,還有炙熱的,粗暴的,帶有血腥味的吻。
意識之後,隨之恢復的是他的聽覺,“休,我的睡美人。”他聽到了李艾的聲音。他不知道對方在做什麼,但是他聽到了對方喊他的名字。
在森冷的月光下,他睜開了眼,看到了第一個人就是李艾。他笑著撫摸著他的頭髮,他無法起身,他的下半身依舊是麻木的,但是他發現自己的衣物與被褥被丟在地上,上半身幾近赤裸。
李艾把女孩們的牙齒串成手鍊,佩戴在他的脖頸,他細細撫摸著他的臉頰與脖頸,“我的律師,我愛上了你。”然後他抬起了兩條腿,壓到了要的肩上。
馮袁休嚇了一跳,但是他想,那大概是他的腿。他的腿已經被肢解了嗎?他為什麼會遭受這樣的遭遇?
但是下一秒,他卻得到了疼痛。
疼痛,人類最為原始的感受,這讓他立即察覺到了下半身已經恢復知覺。
他所知曉的第一件事,是他的雙腿還在,而他明白的第二件事,就是李艾把半身不遂毫無知覺的自己,以一種近乎羞辱地姿勢給強`奸了。
性侵給了他疼痛,而疼痛使他發現了自身的秘密。
“哦,你竟然恢復了知覺。”對方顯然從他痛苦的表情裡察覺到了這一點,“我不喜歡會動的玩具,如果不想受傷,就乖乖地聽話。”
馮袁休想起了李艾處理的那些破碎屍塊,還有那一個個年輕女孩被捅爛了的陰`道與撕裂的子宮。
他在黑暗之中不敢動彈,不敢發出一絲聲響,他害怕疼痛,更害怕被弄得支離破碎。
恐懼使他放棄抵抗這個邪惡的男人。
然後李艾失蹤了。
醫院的護工發現了馮袁休,並且報了警。警察們查看了監控,發現對馮袁休施暴的是正在通緝中的李艾。
被施暴之後,馮袁休以為自己的肉`體完全恢復了。但是沒過一週,他的身體又開始漸漸衰竭。他篤信他會恢復知覺是因為李艾的行為。因此他努力回想著那天對方的所作所為。
他被對方親吻了,親吻之後,他能睜眼,漸漸地,他恢復了聽覺,隨後恢復了視覺,最後,他能說話,感受到疼痛,被內射之後,他甚至恢復了全身的知覺。
所以他得出了一個猜測。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他買了一個妓`女,他讓對方把自己當做殘疾人一樣服務,然後,他真的就此恢復了知覺。
這之後,他買了一袋血漿,效果遠勝於做`愛。接著,他知道了自己的秘密。
因為醫院的安保疏忽,使馮袁休遭到了通緝犯的強`暴。他接受殺妻調查之餘,開始起訴那間醫院。如此戲劇化的展開,讓每個經手案件的人都不自覺對馮袁休投來了更多的關注。
他像是個笑話,在異國他鄉接受一次又一次的嘲弄與審判。最後,馮袁休找了往日的同事,打贏了官司,贏得了一筆鉅額賠付,隨後回到了家鄉。
他以為至少,他能在他出生的地方,重新過上安寧的日子。
可是事實總是事與願違。
衛南敘的到來,使一切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捲入了黑暗的旋渦。
窗外的爆竹聲打斷了馮袁休的思緒。
馮袁休睡睡醒醒,渾身溼冷異常。他想也許他最後的知覺就是痛苦與寒冷,因為他感到溫度正在從自己的身上漸漸剝離。
窗外,煙花照亮了夜空,劃破了冬日的空寂。
馮袁休只覺自己的眼皮漸漸變得很重,重到他無法睜開。他發現那些嘈雜的爆竹聲漸漸變得很遠很遠,而身體卻越來越冷。
最後,他陷入了死寂與黑暗之中。
039
最開始的時候,馮袁休以為這就是死亡。
然後,他卻見到了光。
那一片黑暗中,有短暫的溫暖與光,最開始恢復知覺的依舊是舌頭與嘴唇,那細碎的纏綿的吻,像是將他融化似地持續著。
他睜開雙眼,一個高挑而漂亮的“女孩”正捏著他的下巴,溫柔似水地親吻著他。
然後恢復的是聲帶,他用嘶啞地聲音開口,“我可真受殺人犯的歡迎。”
衛南敘穿著黑色的洋裝套裙,化著淡妝,這樣望過去,的確是一個纖細高挑的漂亮女孩。
可是這個“女孩”卻在下一秒跪在了床邊,將柔順的髮絲貼在馮袁休的手上,以一種卑微地姿勢看著自己,“袁休,抱歉,我來晚了。”他撫摸著他的手,愛戀地,“你怎麼了?為什麼會這樣衰弱?我看了你的病例,你的情況非常不好。”
馮袁休說,“是吧,是不太好。”隨後露出一個恍惚的笑容。
衛南敘仰頭,這些天沒見,馮袁休覺得他更為清瘦了,“袁休,我為南書的行為道歉,並且,我希望你能在一次選擇我。”
馮袁休無法動彈,他只是淡淡望著對方,默不作聲。
“你當時說你別無選擇,那麼現在呢?你的朋友看上去很在乎你,你還想跟我一起走嗎?”
“這半個月你去做了什麼?”
“想辦法到你身邊。”
“那你為什麼還來問我?”
“我想給你選擇的機會。”衛南敘定定看著他,“南書的行為讓我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你如果待在我身邊,註定會過上更為危險的日子。你看,你之前的日子很平靜,我不知道你當時是不是一時衝動才會跟我走。”
馮袁休冷笑一聲,“哦,所以你好心的再給我一次機會?”
衛南敘察覺到了對方的不悅,但是他不明白緣由。因此他只能困惑地望著對方,一動不動。
馮袁休閉上眼,然後再張開,長時間的昏睡讓他的頭疼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