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瀾聽琉圖說完,若有說思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這幾處地方,當真適合養兵?”
琉圖欲言又止地瞧了上官瀾一眼,“要是適合養兵,咱大奕還能把大營都屯在琳山關啊?要不是被逼急了,誰把兵往那兒藏!”
“逼急了?”上官瀾囁嚅了一句,覺得事有蹊蹺,皺眉思量了一陣,開口問:“嚮導糧草冬衣都準備妥當了?”
眾人點頭應是。
上官瀾道:“這次圍野咱們得平平安安回來。琉圖和我帶五十人和一名嚮導探路,剩餘人馬就由諸君帶領,行進時就照平日跑馬時的法子列隊。武功好的在外執刀,次一些的在內執槍,弓箭手錯合排列。”
眾人又應了一聲。
上官瀾將圍野大大小小事務吩咐齊全了,天色正擦黑。營內正井井有條地佈置休整巡邏,只等翌日清晨,拔營圍野。
☆、肆拾捌.
三月初四,天陰,無風,雪定。
四野茫茫一片素白,眼風幾無落處。萬里高天之上蒼鷹盤旋不去。一小隊人馬正緩馬歇旗踏過雪野。一溜兒的青衣玄甲馬掛輕鱗。當先一人卻是白氅銀光甲,漆黑抹額也壓不住雙眉飛揚。
列隊整齊的人馬後頭,一匹乾瘦黑馬馱著個小老頭。身側跟著個紅黑麵孔的漢子。那老頭吧嗒吧嗒抽著旱菸,抽著抽著,乾瘦黝黑麵孔上的一雙眼睛猛地亮了起來,“喲!這菸草帶勁兒!”
琉圖嘴角抽抽了兩下,“爹你少抽點兒,回頭娘知道了又得罵。”
小老頭手一揮,“怕啥,大人說了有他罩我呢!”
琉圖一愣,招呼前頭兄弟照應著點兒他爹,自個兒驅馬上前趕到上官瀾身側,覺得這事兒有必要跟他說道說道,“大人,那菸草您給我爹的?”
“是啊,鄰里都說你爹是最熟這段路的就是冬天不愛跑。我手底下兄弟問了,說是怕冷,有幾斤好菸草就成。”上官瀾輕描淡寫道,又見琉圖縮著臉恨不得擠出苦水,又伸長了手臂拍了拍琉圖肩膀,“俗話說上陣父子兵。你怕啥?”
琉圖一摸臉,“我怕我沒把我爹好生帶回去我娘削死我。”
二人正說話,那小老頭忽然叫起來,“大人等一等等一等!”上官瀾和琉圖勒馬,回頭,就見那小老頭拿長長的煙桿兒抽著黑馬屁股顛顛兒地跑上來,“前頭路原本沒這麼寬,是有個塘子讓雪給埋了。”
上官瀾皺眉朝前看了看,轉頭問老頭兒,“前輩知道那塘子在哪兒?”
小老頭煙桿兒往左前側指了指,“那邊,大概五十步遠。”
“琉圖,你□□借我使一下。”上官瀾伸手朝琉圖示意,琉圖將□□遞進了他手裡。上官瀾一掂手裡的□□,好生新奇了一把,“這槍桿兒什麼做的,跟生鐵差不多硬,卻輕了不少。”
“這是鐵梨木,琉集那邊兒上山有這種樹。這木頭硬,比尋常木頭重,卻比生鐵輕一些。上好的硬槍桿兒。”琉圖眉毛一挑,頗有幾分得意。
上官瀾舉起□□,槍尖兒對準了方才那老頭兒指示的方向,展臂一揮,將□□擲了出去,“這槍好,你也給我弄一個這樣的槍來。”話音未落,人也跟著槍飄了出去。
□□直直扎進雪野,“喀啦啦”一陣連響,茫茫雪野竟驟然塌陷下去,冰面破碎露出內中水潭,彷彿雪野之上張開了黑洞洞的眼。上官瀾身形跟到,五指張合便將槍尾納入掌心,手腕一折,槍尖在水面上一擊,借力而回,身形飄忽轉瞬又在白馬上坐定,彼時,那水面上激起的水花未散,“真是奇了,這麼冷的天,冰面兒居然這麼薄,一碰就碎。”
小老頭見上官瀾身法奇特功夫絕妙,不由瞪眼。聽見上官瀾問話才反應過來,“這冰都是下雪之前才開始結的,這才多長時間,自然沒法結厚實。等太陽出來,雪化冰消,更加沒法結起來了。”
上官瀾將□□扔還給琉圖,驅馬繼續往前。
有琉圖他爹那麼個地頭在,一路無驚無險安安穩穩。老頭兒縮在大皮襖子裡抽著旱菸,此時未時偏過,天色稍微亮堂了些,只是雲還積著不知幾時能散。老頭兒四下看了看,煙桿兒往前頭一座小山一指,道:“繞過那座山,就到溜子村了。到那地方正好是天黑,好紮營住下。”
上官瀾磨了磨下巴,問:“從此處到那村子,路上有無險地?”
老頭吧唧了幾下嘴,道:“應該是沒有。”
“那我先去探探村子裡的情況,畢竟月氏留在此地的散兵太多且神出鬼沒,萬一碰上了可就不好了。”話畢,上官瀾便要打馬前往。
琉圖二話不說自告奮勇道:“我隨大人一道。”
上官瀾一時猶疑,看了看那小老頭兒。老頭兒知道他這是擔心去了遇上危險不能護住自家兒子,心裡不由一暖,便道:“琉圖能識得雪中險處,大人帶上他吧。”
聽罷這話,上官瀾這才衝著琉圖笑道:“那就煩請關照了。”話畢,一夾馬腹,雪出聰慧,已然奔出。琉圖趕緊打馬趕上。
臨近村落,上官瀾緩馬,此處地勢頗高,正能瞧見村內情景。年前遷了民的荒村,飛雪茫茫早將那村落覆蓋,遙遙看去唯有一片素白不見人跡。
琉圖道:“此處荒廢不久,想必村房舍所可以稍加收拾,好安排將士們入住。大人以為呢?”
上官瀾思忖了片刻,眉間一道淺淺痕跡,“不好說。”
琉圖錯愕,“大人擔心有危險?”
“小心些總不會錯,進去看看。”上官瀾鎖眉,斥候回報曾說琳山關到琉集一帶出了散兵還有少許高手,行蹤不定,該是江湖勢力。也不知是否與北戎月氏戰事有所牽扯。再有,年前散兵突襲邊陲轄鎮,以為是為了劫掠,所以才出了遷民集糧的法子。若是隻為劫掠,遷民集糧之後,此間早該無散兵流軍。
思量來去不得其解。心下愈見惴惴難安。緩馬入了村中,村中確實無人,空寂無聲,積雪兩尺。馬匹行走都極為艱難。馬蹄落在雪中哧哧作響。
自打入村,上官瀾便一直沉眉斂神,凜然模樣叫琉圖有些不寒而慄。見四下確實無甚可疑行跡,琉圖安定心神,道:“村中確實無人,大人打算怎麼安排兄弟們住宿?”
上官瀾斟酌道:“百人一組在村內自尋住所,不得分散,每組再分二十人輪班守夜。”
琉圖有些錯愕,“二十人?”不過百人,巴掌大的一個小村子,如何就要這麼多人守夜?
“還是安排得謹慎些好。”上官瀾見琉圖神色錯愕,也隱隱猜到他心中所想,瞭然一笑,“我等圍野,此地兇險豺狼隱沒。最怕生變。”
“屬下明白,這就迎兄弟們。”琉圖領命撥馬回頭。
上官瀾獨自一人緩馬在村中走動。巴掌大的地方,緩馬走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