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
如今在朝的世家子弟雖然精於騎射,但是內力微薄,在如此浩瀚的內功籠罩下,都覺得胸口一陣發悶,氣管像是被堵住,說不出話來。
夏侯巽本就有內傷,現下又被此內力壓迫,胸口一陣發疼,便靠在樹上慢慢調息。
嵇徹正站在這風暴的陣眼裡所感受到的壓迫應該勝過他們百倍,但是他表情自然,彷彿絲毫感受不要這駭人的壓力。本不欲理會這次挑釁,但見夏侯巽靠在樹上,似乎承受不住地樣子,他微微蹙眉,眾人見他甩了兩下麈尾,瞬間覺得那威壓消散,一陣輕鬆。
只聽得一個女聲冷然道:“倒是有些內家功夫!”
眾人循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只見嵇徹五步開外站著一個身著素白僧衣的女子,那女子看上去不過三十歲上下的年紀,生的俊眉修目,十分英氣。
眼前這位師太眾人都不陌生,乃是陛下跟前如今最得寵的僧人——靈嘉寺的支妙音。
支妙音走武道,修小乘佛法,因此並不像她師兄支道林一般超然物外,她為人十分冷淡,性子也直,不知如何便得了司馬曜的喜歡。
雖然世家子弟們對她十分熟悉,但她卻從未在眾人面前顯露過自己的武功,此番她雖然小露一手內家功夫,但卻引得眾人對她更加好奇。
嵇徹不欲與她多加糾纏,卻未想到那支妙音見嵇徹如此輕視他,二話不說,纏鬥上來。
當今亂世,強者為尊,為了保命,下至民間上至宮廷,習武成風,因此比武也成為一種風尚。
嵇徹不欲與她多做糾纏,閃避開來。
支妙音見嵇徹避而不戰,以為他輕視自己,非常憤怒,便拿出自己的劍纏鬥上來,嵇徹有些不耐煩,他已經將自己的意願表達得很清楚了,他不明白為什麼眼前這人還是不依不饒。
為了徹底擺脫她的糾纏,嵇徹不僅沒有躲避,反而迎著她的劍鋒,眾人眼見支妙音的劍要劈到他的頭上,頓時心都提起來,剎那間卻見她的劍在半空中停下,再下不去一寸,定睛一看,原來嵇徹已經用雙指夾住她的劍。
支妙音眼中浮現出惱怒的神情,在江湖鬥武中,被人夾住劍鋒是一件非常屈辱的事情,支妙音是靈嘉寺公認的武學奇才,就連師父也說江湖同輩無人是她對手,並預言再過十年她的武學造詣一定會超過他的師兄,在靈嘉寺的時候她便是眾星捧月,入了江湖之後更是難逢敵手,聽聞她師兄和一個初出江湖的毛頭小子比武之時輸了,她這才動了要迎戰的心思,如今若是在此折劍,豈不表示他靈嘉寺無人?
因此她暗中運用內力推動劍,卻未想到只是劍身動了動,卻分毫也下不去。
嵇徹並未想折斷她的劍,欺負一個姑娘也不是什麼光彩之事,因此他便放開了劍鋒,明確道:“我不想比武。”
支妙音豈能放過他,喝道:“小子,今日若不分出個勝負來休想離開!”
嵇徹轉頭用古井無波的眼神看著她,淡淡道:“難道眼前勝負還未明嗎?”
他不通人情世故,一句話說的支妙音臉色通紅。
眾人:“……”
此時,卻聽得小回廊方向有人鼓掌,夏侯巽轉頭看過去,只見阿珏伴著一行人站在廊下,為首的人穿著一件明黃色的五爪金龍常服,饒有興味道:“早就聞嵇先生之名,今日一見果然武功高絕,風采卓然。”來人正是晉國的國主司馬曜。
眾人見他出現,紛紛跪下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就連支妙音也行了佛家禮,低眉順眼垂手而立。
只有嵇徹鶴立雞群站在院中央,夏侯巽抬頭看了嵇徹一眼,只見他在眾人間風姿卓然,忽而覺得若是要他跪下便是折辱他,他也不去管那司馬曜生氣不生氣了,左右這晉國皇帝如今手裡沒權,也就是個傀儡,就算冒犯了又如何?況且阿徹武功卓然,在場無人可奈何他。
那司馬曜見嵇徹卓然而立,倒也不生氣,笑容不變道:“嵇先生武功如此高絕,不若留在我晉國效力,將那氐人趕出中原,恢復/宗廟社稷,建立不世之功,先生也可青史留名,受萬人敬仰。”
他方才說完,嵇徹便淡淡道:“沒興趣。”他倒也不是故意拆司馬曜的臺子,只是他已修道,自認為是方外之人,對這些建功立業之事確實無甚興趣。
王謝兩家子弟對視一眼,紛紛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出了“敬嵇徹是條漢子”的資訊,雖然如今世家勢大,皇帝無權,可名義上還是晉國/最/高的統/治/者,因此不管他們心中如何想,起碼在表面上都非常尊重司馬曜。
大家紛紛窺視司馬曜的表情,卻見他探究地看著嵇徹,不發一言。
忽而旁邊的齊威侯夏侯珏道:“陛下,聽我義兄說,嵇先生乃是方外之人,恐怕不好介入俗世紛爭。”
司馬曜聽他如此說,回神一般,道:“倒是朕唐突了,嵇先生莫要見怪!眾愛卿們都不要在庭院裡站著了,快隨朕進去縱酒宴飲罷!”
晉國風氣向來放/浪形骸於外,自然從上至下皆是如此,聞司馬曜之言,眾人振臂高呼,前呼後擁簇擁著陛下進去了。
夏侯巽本來靠著樹幹,聞言便站直了身子,卻未想到胸口劇痛,他輕輕抽氣,不想被人發現,卻未想到嵇徹耳力驚人,發現了,走到他跟前問道:“發作了?”
夏侯巽雖然胸口疼地要炸了,但在皇宮,他不欲多生事斷,便搖搖頭道:“無礙,只是有些胸悶罷了。”雖是如此說,但這身體彷彿和他作對一般,未經他控制便咳出一口血來。
夏侯巽趕忙拿帕子擦掉了,故作輕鬆笑道:“哎呀,現在舒服多了。”
嵇徹卻並未因此露出輕鬆的表情,反而面色變得更冷淡了。
夏侯巽悄悄在他耳邊道:“我們快進去吧,左右這幾日便要離開了,不要多生事端。”他和嵇徹打算等這幾日查清楚阿珏的事情之後,便南下去苗疆薄霧谷根治他的內傷。
嵇徹聞言,只是皺眉不贊同地看著他,倒也未說什麼。
夏侯巽本以為他曉得了其中的厲害關係,卻未想到他主意大得很。
他二人進去之時,被安排在夏侯珏的旁邊一桌,嵇徹的桌隔著空地正對著支妙音的桌子。
只見他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倒了一杯茶,對支妙音道:“早聽說你們晉國人喜茶,今日我請你喝一杯茶,你,敢不敢接。”
支妙音本就年輕氣盛,聞言柳眉一豎道:“有何不敢,放馬過來!”
嵇徹便輕輕將那茶杯推過去,之間那茶杯穩當當落在支妙音的桌子上,一點茶都未撒出來,眾人正驚歎,卻見支妙音忽而捂住胸口,吐出一大灘血來。
眾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懂嵇徹為何突然發難,主動挑釁支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