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沒有訊號,大巴的門是敞開的。想著總不能在原地坐以待斃,她看著黑洞洞的車門,選擇走下了車。
這是她此生做過的最後悔的決定。
她沿著昏黃的燈不知道走了多久,四周空蕩無人,只有她的腳步聲在迴響。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她覺得應該快要能夠出去的時候,她竟然又一次看到了那輛停在隧道中間的大巴車。
“這怎麼可能?” 她從頭到尾都沒有往回走過啊?就是再大膽的人看到這樣的景象心裡也會止不住的冒涼氣,更何況,她還不過是個剛出社會的年輕姑娘。
女孩小心翼翼地蹭著邊走到了那輛大巴旁。沒有一會兒的工夫,這輛車竟然落滿了灰塵,大門仍舊敞開著,裡面的書包、薯片、瓜子殼都還在原地,可食物上都長出了一層厚厚的黴菌。
不,大巴車怎麼可能十幾分鍾就變成這樣。這景象,就像是大巴車在這裡停了整整一年了啊。
地板上忽然傳來了窸窸窣窣的金屬聲音,然後便是“叮鈴”、“叮鈴”的清脆鈴聲,似乎有什麼東西從大巴車背後轉了過來。
女孩腎上腺素瘋狂上湧,跳下大巴臺階,拔腳狂奔起來。
可沒跑多久,大巴車又出現在了前方。這次,這輛大巴玻璃全部碎裂了,車身和座位都結滿了厚厚的蜘蛛網。一層又一層,一層又一層,像盤絲洞一樣,從車頂到隧道頂,直到填滿了整個空間。
女孩的心猛地一沉,恐懼在四肢百骸內翻滾沸騰,剛剛放慢地速度又一次提升了上去。如果當年大學跑八百米能有今天的速度,她估計是班裡第一名。
而如背後靈般的鈴聲從未停止。
同一輛大巴車每隔一段時間出現一次,有時候新的像剛出廠,有時候舊得像快要化成灰燼,但它出現的時間間隙卻越來越短了。
“叮鈴鈴,叮鈴鈴。” 那身後的鈴聲彷彿在催命。
女孩終於再也跑不動了。
怎麼辦,我究竟該怎麼辦?
喉嚨裡泛起一陣因吸入冷空氣毛細血管破裂而產生的淡淡的血腥味,女孩抵著牆壁,死死盯著手機。這一點冰冷的光,就是她現在唯一的希望。
“誒?” 有網路訊號?女孩突然注意到手機左上方有個小小的“E”,這個平常會讓她忍不住砸手機的2G訊號,現在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我現在被困在G市通往S市的隧道里了,誰看到了,可以幫我報警嗎?很急,沒開玩笑!” 女孩手指顫抖著,在朋友圈的發表介面裡打下這行字,中途還打錯了好幾次。
終於寫完了,她點選所在位置,沒想到這個手機現在竟然肯幫她了,定位裡顯示出“槐山隧道”這幾個字。
“有救了!” 她心裡一陣狂跳,選擇了“槐山隧道”的定位,按下了傳送鍵。靜待了十秒,可資訊上方顯示的卻是紅色的感嘆號。
“靠,這個破2G。” 女孩心裡急,連續傳送了三次,都還是沒有成功。正在她準備再嘗試一次的時候,她忽然身體一僵。
“叮噹,叮噹……” 那清脆的鈴聲忽然再次響起。而這次,從急促變成了緩慢。
女孩覺得有一股寒氣從腳底心升起,凍住了她的腳踝,撫摸著攀爬上了她的小腿,最後冰冷了她的心。
恐懼一瞬間爆發,她想叫,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她想逃,卻發現竟然一步都動不了。
鈴聲裡摻雜著金屬拖地的窸窣聲,一點一點靠近她的後背。
這一次,她聽清楚了。
那窸窣聲是鐵鏈的聲音,那聲音就像,一個拖著鐵鏈,手持著鈴鐺的惡鬼,從地獄裡掙扎出來,正在一步一步地逼近她。
“叮鈴鈴。” 那清脆地鈴聲就像是一聲鬼語,伴隨著腥臭的風飄進自己耳朵裡。女孩覺得身體一涼,一低頭,一個猙獰的鬼爪已經穿出了她的前胸。
“啊!!!!!!” 女孩的尖叫聲響徹了整個槐山隧道。這也是她這輩子發出的最後一聲聲響。
一個手機從高處落在水泥地面,螢幕閃了閃,然後四分五裂,再也沒有亮起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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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因裡希從滿是蒸汽的赭褐色藥浴中站起來,用花灑衝乾淨身體,頂著溼漉漉的頭髮走到客廳。
敖澤正跪坐在一張小几前看書,海因裡希湊過去圍觀,卻是密密麻麻的豎排繁體古文,他看也看不懂。
“人有七,以視聽食……七天就死?” 海因裡希斷斷續續地念著,一頭霧水。這豎版書也沒個句讀,他半句話都沒弄懂。
“是‘【人皆有七竅以視聽食息,此獨無有,嘗試鑿之。】日鑿一竅,七日而渾沌死。’” 敖澤念道。
“餛飩?” 海因裡希抓住了重點,眼睛一亮,悄悄嚥了口口水:“家門口的蝦皮鮮肉小餛飩我喜歡的。”
“不是吃的那種餛飩。” 敖澤看著這大吃貨,無奈地說:“渾沌是天地形成前未分明的陰陽,是一團清濁相合、萬物顛倒的無形與有形。”
“啊?” 海因裡希一臉懵逼,就差將三個問號掛在頭上了。
唉,孺子不可教也。敖澤搖搖頭,放棄向這番邦小妖傳道受業解惑的意圖。
“你別這樣嘛,敖澤。”海因裡希把頭湊到敖澤面前,認真地說:“雖然我不懂,但是我願意學的。只要是關於華夏文化的,我都願意學。”
敖澤抬頭,海因裡希湊得離他很近,因為剛剛洗過澡,他面龐有些紅潤,碧綠色的眼睛似乎仍帶著潮溼的水汽,唇也是淺淡的粉色。
四目相對,稍稍有些尷尬。
“咳。” 敖澤虛咳一聲,道:“別把水滴到書上了。”
雖然他語氣並沒什麼起伏,海因裡希還是莫名聽出了敖澤話裡的嫌棄。於是他趕緊直起身,把圍在身上的浴巾又裹在了自己的頭上。
“你怎麼又沒穿衣服?” 老古板敖澤這時候終於忍不住把書扣在竹几上,皺著眉看海因裡希。
作者有話要說:
儵與忽謀報渾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竅以視聽食息,此獨無有,嘗試鑿之。”日鑿一竅,七日而渾沌死。——《莊子 內篇 應帝王第七》
第7章 第一次行動
眼前這個人就穿著條內褲,大喇喇的站在自己面前。
海因裡希的浴巾沒有裹好,像一坨小山一樣堆在頭上,幾縷金色的捲髮從白色的毛巾裡漏出來,貼在他雪白的臉上,還往下滴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