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僅僅是因為好玩……
沈清尚默默地朝槍膛裡塞進了一顆子彈,利索地轉了一圈。
“你真的不怕死?”沈清尚背對著譎問道。
“我……”還沒等譎回答完,沈清尚忽然轉過身,朝著譎的心口毫不猶豫地來了一槍!——空彈。
“……相信先生。”譎把剩下的半句話說完。
“好。”沈清尚什麼也沒多說,把槍放到了桌子中間,示意李那邊可以開始了,“活一槍一千萬。”
“沒問題。”對於李來說,死的只是個無關痛癢的手下,他很快也照例開了一槍。也是空彈。
第三槍了,四分之三的活命機會。
“還有什麼沒了的心願麼?”沈清尚問,自然是問譎。
“如果這槍完了還有命活著,我再告訴你。”譎還是那樣平穩的語氣,似乎什麼都亂不了他的心緒。
沈清尚沒說話,“咔——”還是個空彈。
這時對方派出來那個大漢忽然慌了神,腳抖得站都站不住,篩糠一樣——畢竟只有三分之二活命的機會了,在生死麵前,大多數人都無法坦然面對。
就在他拔腿想跑的時候,李開了槍,大漢的身形僵了一下,很快意識到自己還活著的時候,他一下跪了下來。
紅眼看好戲似的望過來:“開完這槍,清少可就翻本了,能不能成今晚的最大贏家,就看這小子的命了。”說著全場的目光都聚焦在譎的身上。
“說吧,你的願望。”沈清尚再次問他。
“我的願望是……”譎盯著沈清尚的眼睛,輕啟含著笑意的唇角:“帶著當年閣樓裡那個小男孩,一起去遠方看雪山和落日。”說完他輕輕閉上眼睛,好似準備好了聆聽命運的審判。
“砰!”槍響了——不是空彈,隨著槍口冒出的嘶嘶白煙,一個身影倒在了血泊裡。
是那個大漢。沈清尚這一次沒有對著譎開槍,而是把子彈打在了對方的人身上。
“這種沒用的廢物,我替你清理掉了,不客氣,”說著他掏出了西裝口袋裡的金筆,“五千萬,我寫個支票給你。”
變故
“轟——!”伴隨著船體內部巨大而沉悶的爆炸聲,地板猛地傾斜了一個明顯的角度,沈清尚握著鋼筆的手一抖,支票本散落下來。大廳裡的水晶燈搖搖欲墜,忽明忽暗地閃了幾下,很快就熄滅了。
人群忽然爆發出一陣尖叫,接著是混亂的腳步聲,和你推我搡的叫罵聲。
沈清尚在保鏢的簇擁下隨著人群擠到甲板上去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見船身炸裂的位置冒著熊熊的火光,在夜色裡顯得格外妖異,滾滾的濃煙嗆得人喘不過氣。遊輪的吃水位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上升。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紅眼的為了躲老鬼都躲到南太平洋上來了,這艘船的安保等級是最高的,上船前每一個乘客的身份都要經過嚴格的審查,應該沒有人能輕易地混上來……不,除了一個人……
空中的直升機機翼聲再次轟鳴了起來,從上面垂下一根梯子,J.李正吊在那根梯子上朝他揮手:“清少,老鬼叫我給你帶句話,他跟你父母的賬,還沒算清呢。”
李居然是老鬼的人!父母……什麼賬?
沈清尚剛想叫他把話說清楚,只見繩梯上那一抹人影已經變成一個小點,消失在了夜空中。
紅眼顯然沒料到自己請來的師傅居然會投靠了老鬼,還派人在船體裡安了炸彈要一併置自己於死地,長大了嘴愣在當場。
這時船身一側忽然以一個巨大的幅度傾斜過來,一端就要堪堪插進水裡。男人女人們再也顧不及有錢人的風度,尖叫著,嘶吼著,往另一端跌跌撞撞地爬去,爬不及的已經墜入了冰涼刺骨、沒有盡頭的地獄裡。
這時有人反應過來去找救生艇,彷彿看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的人流開始滿船亂竄。有些人為了搶奪救生衣和救生圈,互相撕扯撲打,猶如野獸一般纏鬥在了一起。
大難臨頭,即使是金錢也失去了誘惑力,保鏢們也隨著人群一鬨而散,此刻也沒有人在意他們家老闆的死活了。沈清尚扶著欄杆,望著這些如在修羅鬥場上的人們只覺得好笑。
他從來都不怕死,以前活著是為了復仇,現在黑石死了,本以為坐在他的位置上會讓自己很痛快,可是似乎……也沒多大意思。
沈清尚望著黑沉沉的海水發呆。
老師……當時沉下去的時候,是什麼感覺呢?在被冰涼的海水灌入口鼻,漸漸失去意識的時候,他怨過我麼?
忽然,一個繫著麻繩的鐵鉤飛了過來,一下準確地勾住了沈清尚眼前的船欄。他順著繩子的方向望去,只見十幾米開外一艘橘色的救生艇在夜色下格外顯眼,上面站著的人正向他伸長了手臂:“滑過來,我接著你!”——是譎。
沈清尚來不及細想他是怎麼搶在人群混亂瘋狂之前提前準備好救生艇的,他下意識地解開領帶,掛在麻繩上,身手利落地一跳,順著繩子就一路滑了過去,到了快接近小艇的距離,他一勾長腿,腳背掛住繩子,就著慣性一脫手,整個人在空中打了一個旋轉,譎在這邊張開雙臂把他接了個滿懷。
那一撲的衝擊力讓他們兩個同時倒地,就著一個曖昧的姿勢,一上一下的抱在了一起。
“我是不介意你在我身上多躺一會兒,不過咱們得趕緊把繩子弄斷了。”
沈清尚趕緊尷尬地爬起來,跟譎一起把牢牢固定在救生艇扶手上的麻繩割斷,那邊大船上幾個爭先恐後抓著繩子眼瞅著也要順著繩子滑過來的人,一下子失去了重心,栽進海水裡。
星夜
橡皮救生艇搖搖蕩蕩,一波一波的細浪推著夜色中的兩個人,在漫天的星光下隨波逐流。
今夜無人入眠,譎睜著眼睛出神地數著天上的星星。他雙手墊著後腦勺,仰頭躺平,一副愜意的樣子。
沈清尚環抱雙手坐在船頭,打量仰躺著的人。
“喂,”他終於打破了平靜,“星星真這麼好看?你已經一動不動看了一個小時了。”
“有比星星更好看的,”譎戲謔地望了沈清尚一眼,很快又抬頭重新看天,“可我不敢看。”
這人……真是調戲他成了習慣了,不過眼下就他們兩個人,沈清尚忽然不想發作了。其實仔細想想,本來今晚是要葬身海底的,現在劫後餘生,竟是和這個人在一起,看來不知終點的旅途註定是不會無聊了。
“哦,是什麼?”沈清尚也起了一絲興致,他故意壓低嗓音,用往常絕不會用的溫柔聲音小聲說。
譎感覺到了他聲調裡的不同尋常,正疑惑著,想抬起上半身坐起來。沈清尚猛地超前一個跨步,一下坐到了他的腰上,低頭凝視他,那雙星眸裡熠熠閃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