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請了幾天假,努力讓自己覺得感冒發燒,或是這兒疼那兒疼,其實說白了,我就是怕見到李振雲。我對王曉勇他們幾個說不要來找我,我實在想躲在一個真空的世界裡。
等我終於鼓足勇氣去上課,才發現我走進教室時腿都發軟,我又罵了自己兩聲。王曉勇還沒來,又遲到了。
我在自己位子上坐好,裝模作樣看了一會兒書,然後偷偷的向後面望過去——一下,兩下——他是真的不見了。倒是看見王曉勇從後門溜了進來。
熬到下課,我衝王曉勇使個眼色,他走了過來,按耐不住興奮壓低聲音說:“老大真行,幹了那混蛋不說,還把他趕走了。”我吃了一驚:“怎麼回事?”王曉勇有點奇怪:“老大閉關幾天,就什麼都不知道啦?那傢伙不知怎麼跟爸媽還有劉老太說的,反正換到隔壁班了,聽說本來還想轉校的,只不過沒成。劉老太氣的要死,怎麼說也是她的一棵好苗苗啊。嘿嘿。”我的心跳得有點不規則,說不上是慶幸還是失望,夠複雜的。王曉勇遞給我一個信封,神秘兮兮的說:“寶物。回去慢慢欣賞。”我捏著那信封,覺得火一般燙手,趕緊塞進了書包裡。
這一天,我有意無意的向走廊上望,我也不知道自己想看到什麼,整天都過得恍恍忽忽,無論什麼人跟我搭話我聽起來都虛無縹緲,像從另外一個世界傳來的。
我沒理他們幾個要跟我去玩的要求,一個人騎車往家裡趕,我把車騎得飛快,我覺得難受,又不知道為什麼難受。
回到家,我胡亂吃了點東西,一個人悶悶的躺在床上,過了一會又爬起來,小心翼翼的拿出那個信封,我閉著眼睛把裡面的照片抽了出來,再睜開眼睛,強迫自己看,那是一個年輕男孩子的漂亮身體,而且,是被我野蠻佔有過的身體。這個身體的第一次是屬於我的。
我不敢多看,放在了抽屜裡。可是我發現這間房子裡到處是他的氣息,我躺在床上,想著我跟他的那些激情火熱場面,雖然只是我一個人的激情,我仍然覺得心跳不已。我把頭埋在枕頭裡,想冷卻一下發燙的面頰,卻又記起這上面有他屈辱的淚水。我心煩意亂,開啟衣櫃拿件衣服想去洗澡,馬上又聯想起那天幫他穿衣,他左躲右閃的樣子。我不明白我這是怎麼了。
我覺得越來越睡不好,從那個週日開始一直到這天晚上都是如此。經常是睡一個小時,醒來十分鐘,然後又迷迷糊糊的睡過去,就這樣忽醒忽睡的熬過一晚上,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有時是咒罵自己,陷入無邊無際的後悔,有時想著想著,卻有暗湧的不可告人的甜蜜。
又熬過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我有點迷糊的去上課,剛坐下卻發現桌上有個袋子,我還沒開啟,旁邊一同學就告訴我是李振雲一大早來放我桌上的。我心跳加劇,開啟袋子,裡面竟然是他那天穿走的那套衣服,我又翻了一下,竟然找到一張小紙條,上面只有幾個字:“衣服我洗過了。”
我想去跟他說對不起,我想把衣服送給他,告訴他他穿著很好看,我更想說根本不用麻煩去洗,可是我什麼也沒做,只是把紙條摺好收起,悵然若失的坐著。
王曉勇又湊了過來:“老大,我有話要跟你說。”我看他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樣,有點摸不著頭腦。他咳了兩聲,吞吞吐吐的說道:“這兩天,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我搖了搖頭。王曉勇猶豫了一下,接著說道:“其實那事真的沒什麼,玩玩而已,說不定打他一頓,後果都要嚴重的多,再說,他那種照片落在咱手上,還怕他不成?”我沉默了半天,終於說道:“其實那天我沒上他,只把他教訓了一頓。”王曉勇瞪圓了眼睛:“為什麼?真的嗎?”我嘆了口氣:“也沒什麼,只是覺得跟男的幹挺噁心的。”他不再說什麼,若有所思的看著地下,我拍了拍他肩:“好了好了,知道你挺關心我的,我記著呢。”王曉勇點了點頭。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對了,你們把他衣服放哪兒啦?”“早被肖力扔在你家後院啦。”我心裡罵了一句,然後說了兩聲扔得好。
放了學,我偷偷的走到後院,一邊罵自己在自家都搞的跟做賊一樣,一邊到處找。還好,都在,我小心的揀了起來,然後回家用肥皂水泡著,再用手仔細的洗,其實我自己的衣服都是用洗衣機洗,只不過我覺得手洗他的衣服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快樂。而且我覺得去還他衣服就可以見到他。
我基本上沒手洗過衣服,折騰了半天。我暗暗痛恨肖力,我覺得就衝他扔衣服這事我都想揍他一頓。不過肖力跟李振雲現在倒是一個班的。我忽然想到一個讓我開心的注意。
第二天,我壯了壯膽,走到隔壁教室去,我告訴自己是來找肖力的,沒什麼好心虛的。
我不敢東張西望,一眼看見肖力就目不斜視的走了過去。我坐在他離他不遠的一個空位子上,聲音不大的說:“那小子這兩天有什麼動靜?他在教室嗎?”肖力看了看周圍,幾個同學都在吵吵鬧鬧說得開心,根本沒留意我們,便忍著笑壓低聲音說:“剛到辦公室去了,反正哪一個老師都喜歡他。跟你說,我們這次可以說是把他整的不囧囧形。”我一驚:“怎麼說?沒有吧?”“怎麼不是?他轉到咱班,不管誰跟他搭話他都不理,一天到晚發呆,只有上課的時候有點精神,一下課就睡覺,要不就看書,看半天都不動一頁。大家都說他中邪了。有一次我看他把頭伏在袖子上,半天沒抬起來,開始還以為他在睡覺,後來一看,袖子溼了一大片,那傢伙在哭呢。這是咱的成果,所以我觀察得特別仔細,嘿嘿。”我想說話,卻什麼也說不出來,我看著肖力,只見他的表情變的很古怪,一個勁的衝我使眼色,我回過頭,腦袋裡頓時嗡嗡作響,李振雲正站在我身後,他的臉色很蒼白,嘴唇也沒血色,像個木偶一樣的站在那裡,自那天以後這是第一次見到他,我猜想他跟我一樣都是異乎尋常的震驚,都有點手足無措。我又看了他一眼,我記得我以前很喜歡看他的眼睛,明亮有神,現在已經空洞的沒點神采。他就那樣呆呆的站在那裡,也不知道剛才的話他聽見沒有。我很慌亂。肖力總算回過神來,低聲說:“老大,你坐的是他的位子。”我一個激靈,馬上站了起來,謝天謝地,上課鈴響了。我趕緊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後來我把他們幾個聚在一起,把對王曉勇說過的話又重提了一遍。他們自然相信我,只是都有點失望,想必是一種心理沒有得到滿足。我沒提衣服的事,我怕他們知道我的所作所為。
他的衣服早就幹了,我卻不敢還給他,我給了自己打了幾次氣,還是不敢去找他,我真的很沒用。直到過了一星期的週五,我下了決心,把衣服疊好放在書包裡,我想等到放學後再去找他,
那一天的課我都沒聽好,熬到放學,我慢騰騰的去拿腳踏車,悄悄的遠遠的跟在他背後。我騎車的技術不錯。
他家的路的確有點偏,我知道那次他們幾個打他為什麼那麼容易得手了,根本沒什麼人的地方。我看著他的背影,很清瘦也很單薄。我忽然覺得我有勇氣了。我騎快了一點,同時聲音不大的喊了一聲他的名字。他回過頭來,看見是我,吃了一驚,一不提防連車帶人倒在路面上,剛巧路邊有塊尖石頭,他猛一下砸到那上面,估計摔得不輕。
我急忙走過去,想把他扶起來,他把我的手推開,眼神還是跟以前一樣,又恐懼又厭惡,我看見他的腿在流血,這一次我可不管是軟釘子還是硬釘子了,我用了點力氣,半摟半抱的讓他站了起來,看來他傷得不輕,我的手稍微一鬆,他人又要往地上倒,我幾乎是整個的抱著他,讓他坐在我腳踏車後座上,虧得我技術好,力氣大,我同時推著兩部車子走了一段路,再把他的車子寄在一個地方,然後蹬上了車子飛快的騎著,他可能是疼得厲害,始終沒做聲,不過他跟我靠得這麼近,如果不是他腳傷,我感覺我會輕飄飄的飛起來。
那天我真是溫柔得很,讓王曉勇他們看見絕對會嚇一跳,在醫院裡我一直扶著他,他雖然不說話,但也沒有反抗的表示,我已經滿足得不得了。
一切都搞好後,我送他回了家,然後又把他的腳踏車領回來送到他家,就在我準備走的時候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我趕緊把他的衣服從書包裡拿出來遞給他,他有點驚訝的看著我,再默默無言的接了過去,我想說我把它洗了,或者說些別的什麼,但總歸是什麼都沒說,騎上車走了。
我總算幫他做了點事,可以消掉一點我的罪惡感,但我馬上想到他摔跤也是因我而起,就更加懊惱。
他幾天沒來上課,後來有一天,肖力來找我,說是李振雲託他來還醫藥費,肖力這傢伙還是挺機靈的,他並沒有多問什麼。我要他還給李振雲,說我不要。他答應了一聲走了。
這以後偶爾碰到李振雲,雖然他還是不大理我,但表情柔和得多了。
我直到很久以後,才知道肖力根本就沒把錢給他,他自己拿去花掉了,當時我真恨不得揍他一頓,不過,那時候做什麼都沒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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