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急,將事情細細說與我聽。”
“是,是,多謝大人!”老管事知他多半是應下了,老淚縱橫,跪在地上久久不肯起來。
78.
“那李萇貴是偷販私鹽起家的,柳花縣的覃知縣是他的小舅子,在平太守面前很得寵,因此誰也拿他沒辦法。”
“前些年,有人在滁夕山挖出了金子,李萇貴聽說後便上門來糾纏,想把金山據為己有!若非都尉大人鎮守,只怕這天長縣早變了天。”
燕一真意外道:“既有都尉鎮守,商知縣如何又中了毒?天水又如何出了這等亂子?”
老管事深深嘆氣,“西邊出了叛亂,都尉大人被調去了平亂,這才給了那姓李的可趁之機。”遂將李家的惡行,樁樁件件,細細道來。
燕一真聽得怒髮衝冠:“簡直荒唐!為人父母官,國難當前,竟還貪圖這些身外之物,將一己之私置於先!”
老管事道:“正是如此。都尉大人雖留下五百兵士,哪裡擋得住一支軍隊?可恨那覃知縣,竟汙衊商大人與兵士們勾結叛黨,趁夜進城大肆屠殺!商大人……商大人他,在前去檢視的途中,中了毒鏢,即刻身亡了。”
說到這,老管事禁不住又抹了一把眼淚,想是當時親眼見到了這人神共憤的一幕。
燕一真恨恨道:“青天白日,竟有這等喪心病狂之人,將我大殷將士的生命當作兒戲。此事我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不讓他們的血白流!”
老管事又磕了一個頭,“老奴代大家多謝燕大人!”
“對了,商知縣可還有親人在世?”
老管事想了想,為難道:“老奴不知。商大人在此為官二十三年,從未回過老家,也未見得親人來看他。老奴只知商大人是箏峽農戶出身,家中似乎還有一個胞弟。”
燕一真腦補出一個男人常年在外打拼,最後不幸慘死的畫面,慷慨激昂道:“我明白了。燕某定會還商知縣一個公道!”
老管事感激涕零地下去了。
79.
等一下,其實我還不是很明白!
燕一真冷靜下來以後,只想以頭搶地耳。
叫你嘴快叫你嘴快!
唉。
80.
夜裡風大,燕一真裹著單衣躺在樹下乘涼。
一邊乘涼,一邊苦惱。
牛皮是吹出去了,可萬一自己辦不成呢?
想到下人們那期盼的眼神,燕一真倍感自己責任重大。
月光如練,他在涼風中輾轉反側。後半夜,漸漸入睡,不覺落了一身桂香。
夏夜的風帶著一雙久違的目光,從山那邊拂來。
一夜無夢。
第17章 【81-85】重逢
81.
“大人,此處便是當時那些士兵的住處之一。”老管事帶著燕一真站在衛千營大門前。
衛千營本是為天長之安而立,如今卻徒有空設,連象徵皇室的牌匾也不知去向。當年天長以禮佛聞名,是皇家欽點的國教之地。而今不過短短百年,佛家與道家此消彼長,幾經變遷,最後形成了相持不下的局面。
曾經的國教,再也無人提起。
營內極為慘烈,角樓被削去一半,樹幹上砍痕遍佈,門上是撞擊的圓形凹陷,破裂處盡是斷開的木屑。
營中已被初步清掃過,但依稀可見曾經遭遇的種種。此情此景,並不如戰場般讓人沸騰,只叫人心灰意冷。
老管事差人搬來衛千營的歷事簿,“大人,這是大家拼死保住的,一直派人守著,想必其中有些秘密。”
燕一真一連三日都在翻閱歷事簿,得出了初步的推論。
老管事所言基本屬實,而且柳花縣對天長縣積怨已久,這下可算是個大爆發。
他對當年的事情大概有了數。只是在看見那位都尉大人的名字後,他整個人有點不大好。
秦州驍勇都尉張車前,三年前到任,掌秦州八縣御馬司、車輿司、千衛司、巡檢司……
張!車!前!
燕一真此刻的心情真是難以言表。
82.
沒想到更讓難為情難的還在後面。
自己獨處時,再怎麼丟臉的舉動也不怕被人看到。但是眾目睽睽之下臉紅,那真是非常尷尬。
比如現在,燕一真騎在張車前的馬上,覺得自己快要被蒸熟了。
到底是哪裡來的火!為什麼這麼熱!
說起來,只是一次例行下訪,燕一真帶著衙役行至山腰,遇上了一夥衣衫襤褸的流民,口音怪異。
十幾個流民,對五個衙役,加上一位愛和山賊講道理的燕知縣。在他看來,山賊和流民也沒有太大差別,流民被逼無奈,可不就成了山賊?
……循循善誘,從上古堯舜講到前朝覆滅,太平不易,就很苦口婆心。
但是在流民眼裡,講道理就是拖延時間,文縐縐的誰要聽?直接撲上去扒搶衣物和銀錢。
流民無賴,衙役也不是白當的,當即舉起佩刀對抗,一團一團扭打在一起。
正糾纏得難解難分,由遠而近“嗖”一聲鏗鏘入耳,領頭的流民捂著胳膊慘叫,他被一支利箭牢牢釘在了岩石上!
滁夕山上的岩石最是堅硬,這一箭讓在場的個個心驚。除非那流民敢自斷一臂,否則絕不可能逃脫。
這等神力,唯有當年的李廣大將軍!
燕一真震驚地喃喃自語:“這可是陰山的那位回來了?”衙役們群情激昂:“正是大人回來了!”
83.
遠處,煙塵漸散,一個紅袍將軍騎在馬上,慢慢將高舉的弓放了下來。一張濃眉大眼的方臉,看起來十分威嚴。他身後,鐵甲軍隊沿著山路排開長龍。
這人看起來十分眼熟!這個開場非常不好,燕一真覺得自己在氣勢上首先就輸了一陣。久別重逢,他威風八面,自己卻衣衫不整,這像話嗎!
衙役們哪知他心中萬千感想,全都欣喜若狂,跪了一地:“多謝都尉大人!”
張車前在馬上遙遙做了一個扶起的動作迴應。
燕一真是不用跪的。而且他見是張車前,下意識就要昂首挺胸。然而涼風陣陣,他的前襟被撩起撕裂處,手忙腳亂往裡攏。
今日是私訪,大家都穿著麻布衣服。樣式本就普通,還被揪掉一塊,還被他當場撞見,難看,太難看了,有損他的官威。燕一真內心不滿地自我評價著。
那些流民似乎也聽過秦州都尉的大名,一雙寒目掃過,都老實了。偶爾一兩個膽大的還在試圖掙扎,一個副官得了指示,上去一肘子砍暈了。見燕一真驚訝地看向他,還禮貌地微微躬身示意。
隨後,張車前命軍隊原地等候,自己騎著馬緩緩行來。燕一真捂著衣服,兩手藏在袖子裡快要捏爆。自從殿試後好多年不緊張,今日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