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上下一併淪落成眾人口中的笑柄。可到頭來他卻那般傷你。你恨他入骨,那又如何?眼下只能一個人坐在這裡暗自神傷罷了。”她生得一副好皮相,雖說歐陽婉婉也不差。然而此刻,一個神采飛揚,一個萎靡不振,便高下立判了。
歐陽婉婉問:“你究竟想說什麼?”
“不是大事,只是想讓你嫁給四殿下。當下朝中局勢膠著,四殿下和太子勢均力敵,一旦令尊安平侯倒戈,四殿下必成儲君。”說到這,琴姑娘的眼神忽然變得意味深長,語氣卻是漫不經心的,“我想,讓太子眼睜睜痛失垂手可得的帝位,應該比殺了他更解恨。”
歐陽婉婉內心震驚,然而因為神情冷漠全然看不出驚訝:“你瘋了嗎?我嫁給江聿?你明明愛著他,怎麼會……”陡然停住,似乎想到了什麼,冷笑著哼了下,“怕是江聿不會同意,即便同意了,他會恨我,也會恨你。”
琴姑娘失神片刻,而後目光篤定地望進歐陽婉婉的眼睛:“他當然恨你。如果不是你把木偶放進延信宮,嫁禍宜妃娘娘謀害皇子,娘娘也不會慘死。他有多恨你,我就有多恨你,即便千刀萬剮也不為過。”
歐陽婉婉同江沁青梅竹馬,感情甚篤,吳皇后看在眼裡。一日吳皇后告訴她,把木偶放進延信宮,江沁就會娶她為妻。想著能與江沁一輩子不分開,歐陽婉婉心中極是歡喜。打定主意後,她常在江聿日日經過的地方玩耍,一來二去取得了江聿的信任。後來藉著去延信宮找江聿的機會,把木偶送了進去。
本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沒想到末了被矇在鼓裡竟是她。
長久以來,江聿假裝不知真相,非但不尋仇,還對她虛與委蛇。歐陽婉婉忽然想笑,皇位繼承上,立長立嫡並非鐵律,若不是江平偏袒江沁,憑江聿的心智,恐怕早就取而代之了。
“江聿既已知曉,我更不能嫁給他了。他那麼恨我,怎知不會伺機報復!”
“確有幾分道理。”琴姑娘又道:“不過你可想過,嫁或不嫁他,他都已經知道你是害死宜妃娘娘的兇手。而你若嫁了,你能洗雪恥辱,四殿下能成為儲君,對你二人皆有益處。或許看在利益牽制的份上,自此以後他都無法動你。”
歐陽婉婉默不作聲,但她無疑心動了。
沉默中,一隻手悄然貼上歐陽婉婉的腹部:“即便不為自己著想,也該想想未出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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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便是高倩蘿吧?”歐陽婉婉走了過去,打人的小宮女嚇得登時伏地而跪,高倩蘿卻只是不緊不慢地欠了欠身。
歐陽婉婉打量她一眼:“雖說凌臺宮素來冷清,本宮卻也聽聞不少關於你的傳聞,只當是那個女人借屍還魂了,今日一見不過如此。論氣度,真不及她半分。”
“娘娘教訓的是,嬪妾自知不及端敏皇后。好在嬪妾尚且年輕,能為陛下添一絲喜悅便是嬪妾的福分。即便往後像娘娘一般冷清度日,同陛下短暫的歡愉,已足夠嬪妾受用終生。”高倩蘿何嘗不清楚自己受寵是因為什麼,可她仍然見不得一個“冷宮”皇后在此指手畫腳。
說完是解氣了。不料驟然一個巴掌劈頭蓋臉扇了過來,用了好大的力,直把高倩蘿一下掀到地上癱坐,嘴角還滲了一絲血。
“哪裡來的狗在此亂叫,娘娘威儀豈容你觸犯!下次再嘴賤,定摘了你的腦袋!”打高倩蘿的不是歐陽婉婉,而是她身邊年長的宮女。
歐陽婉婉似乎沒那麼大的怒火,她氣定神閒地笑了笑:“相較年歲,本宮是比你老了許多。可也別忘了,”頓了頓,眼神登時陰惻狠絕,“本宮飛揚跋扈的時候,你還在孃胎裡打轉!”
這時候,長宮女仿若忘了打高倩蘿的那一下,反而安撫起了歐陽婉婉:“氣大傷身,娘娘何必跟自己過不去。時候不早了,回宮歇著吧。”
很快歐陽婉婉斂了戾氣,又變回一副意興闌珊的模樣,道:“確實有些累了,回吧。”
隨著鳳駕消失在宮門下,漸漸的便有人小聲議論,說皇后身邊的長宮女脾氣好大,想必來歷不凡。劉拂越暗自一哂,不凡的豈止是來歷,還有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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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高倩蘿以下犯上之事傳到了江聿那裡。聽聞回皇宮後,江聿當晚駕臨棲霞宮,懲其閉門自省一月,每日還須誦經兩個時辰。算是小懲大誡。
雖說是懲罰了高倩蘿,江聿卻沒有去安撫歐陽皇后,因此在旁人看來,懲罰只是佔了名,實為偏心護短才是。
信條上寥寥數語便將高倩蘿近況悉數表明,田易滿意地笑了一笑,轉眼瞧見燭火,隨即抬手點燃了紙。
正是時,副將突然來報,在城內發現了郭巽的蹤跡。田易二話不說當即提上佩刀,氣勢洶洶衝了出去。
途中才問副將如何找到郭巽的。副將道:“郭巽逃脫後一直隱匿於城中,鮮少露面。想來是走投無路,於是鋌而走險乞討。方才卑職等人在乞兒街發現了他,不敢打草驚蛇,遂留下眼線把守,由卑職一人回稟。”
然而等田易趕到乞兒街,郭巽已經不見了。郭巽果然機敏又狡猾,留下的人只好分頭行事,一撥人跟蹤,一撥人靜候田易。
末了在一處破舊的竹屋將郭巽圍堵住,眾人正要一舉拿下,郭巽竟喊話田易,要求單獨見一面。因著二人牽扯太多,田易思慮再三後同意了。
孤身走進竹屋,撲面而來一股混濁的腐朽之氣,田易下意識掩住鼻息,在距離郭巽十步之處站定。這個距離較為安全,又有利於控制郭巽,再好不過。
“還有什麼臨別之言,一併說了吧。”
郭巽低聲一笑,映著微弱的月光,能看見他滿頭糟亂的髮絲。“田大人說笑了,郭某既然敢請田大人進來,自然有信心保全性命,何來臨別之言一說。”
田易眼神複雜,只沉默著盯緊了郭巽。
郭巽又道:“曾幾何時,是誰託錢侍郎找到郭某暗害鎮西大將軍?又是誰不斷在禁軍、羽林軍重要位置安插人手?想來田大人貴人多忘事,郭某便只能替大人記著了。可這記性不是永久的,郭某擔心自己哪一日忘了,或者一不小心丟了腦袋,遂用紙筆記錄了下來,放在安全的地方。若大人願送郭某離京,待郭某確保安全後,自會找人向大人呈上。”
田易冷笑:“你當本將軍好糊弄的麼?放了你等同於縱虎歸山,他日茫茫人海,本將軍該去哪尋你?”頓了頓言,“至於你說的記錄,不外乎在家宅中、在杏紅樓那個妓.女手裡,又或者你兄長郭諄替你收著。只要打著你的名義弄出些動靜,讓別人以為你還活著,本將軍大可放手去尋……”
話音將落,一支箭矢驟然穿透窗紙,射穿了郭巽的胸膛。
田易早已猜到郭巽留有後路,進來與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