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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間時,傅煜眸色微凝,端毅的臉上卻添了些許溫柔。

整整三個時序,從去歲臘月底到如今,春夏秋一晃而過,兩人只靠書信相通。

他知道她的近況,但山水相隔,觸不到她的肌膚,嗅不到她的氣息,夜深露重時,更無法擁她入懷,唯剩思念綿長,入骨噬髓。而今,卻只隔了半座城池而已。傅煜心裡陡然湧起種強烈的情緒,迫不及待,按捺不住,想立馬衝到她身邊,將她玲瓏的、柔軟的身軀揉到懷裡。

韁繩抖動,黑影長嘶一聲,鐵蹄抬起,疾風般直衝城門。

杜鶴也不知將軍這一停一動是發什麼瘋,忙催馬趕上。

卻見傅煜回頭,朗聲吩咐,“你先回府!”

肅厲眉目間難得的帶了笑意,向來沉穩端然、泰山崩於前而不動聲色的悍將,竟朽木回春般有了點少年昂揚的神情。

杜鶴不用猜都知道緣故,忙放緩馬蹄,入城後帶人回府。

……

梨花街上,傅煜滿腔熱血而來,卻撲了個空。

半掩的朱門裡庭院整齊、槐影揉碎,巷中飄散著剛炸熟的食物的香氣,攸桐卻不在。

許婆婆說,前晌時傅瀾音和傅昭曾來過,邀攸桐一道出城,進香遊玩去了。

這會兒後晌天暖,想必正在城外逍遙。

傅煜難免沮喪,卻總不能追出城去,心裡失望,面上卻仍維持著新任兵馬使的威儀冷厲姿態,頷首之後撥轉馬頭,往傅府走。

門房早已從杜鶴口中聽得傅煜回城的訊息,見有黑影飛馳而來,忙迎上去。

駿馬如利箭竄來,到府門時硬生生停住,傅煜翻身下馬,問過門房,得知傅德清已從衙署回府後,直奔斜陽齋去。果然傅德清已在書房煮茶涮杯,一副聽他稟事的模樣,端坐在長案後面。

見著他,便笑眯眯地問,“怎麼反倒在杜鶴後面回府?”

“有點事,耽擱了。”傅煜沒見著攸桐,心裡擰了個小疙瘩。

傅德清呵呵一笑,抬手示意他坐入椅中,旋即回身,將掛在書架上的一副輿圖展開。

兩地相隔,傅德清兄弟倆的訊息卻從未切斷,京城裡傅家處境如何,有哪些大小風波,六部之中分別安插了哪些人手,許朝宗有哪些打算,但凡朝政上的事,傅德明都會定期修書遞迴,好教這邊心裡有數。但關乎軍務的有些事,傅煜卻不全然付之書信,說不清楚,也怕不慎出紕漏洩密。

先前的訊息多是派心腹遞口信,不甚緊急的便留著當面說。

茶香氤氳,熱氣嫋嫋騰起,傅煜喝了兩杯潤喉,便藉著那副輿圖,說了各處近況。

待幾件要緊的事商議畢,轉而道:“先前咱們按兵不動,別處也在觀望,如今伯父入京為相,便有人坐不住。許朝宗從前險些命喪魏建之手,這數月間,卻在那邊費了不少心思——涇州那一帶的事,父親聽說了麼?”

“魏建動了心思,想吞掉涇州?”

“是許朝宗的主意。”

涇州節度使趙延之是個忠直愛民之人,只是手裡兵將甚少,萬餘兵馬守著涇州一帶,往南是京城,往西是魏建,往東邊和靠北邊則是永寧麾下的兵馬。趙延之有地勢複雜之利,周遭山嶺綿延險峻,雲封霧鎖,極難攀越,唯有四條道路可穿行而過。他守住幾道要緊隘口,便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易守難攻。

原本各處相安無事,趙延之能耐有限,不敢戳永寧的老虎鼻子,也不去招惹魏建,圈地自安,守護百姓,傅家也無需費太多兵力提防。

如今許朝宗橫插一手,把朝廷的旗號借給魏建,欲將涇州送到魏家手裡。

一旦魏建得逞,便如在傅家臥榻旁添了隻眼睛綠油油的惡狼,豈能安睡?

涇州的那幾道險隘,絕不能落到魏建手裡。

傅德清瞧著輿圖沉吟,半晌才道:“趙延之也是個將才,你打算如何?”

“將計就計。”傅煜初聞此訊時便想過對策,“魏建是何秉性,治下如何,趙延之想必心裡有數。若他是貪生怕死、圖謀富貴之輩,迫於魏建淫威,又有朝廷的旗號,或許會屈服。但趙延之既愛民如子,豈會將百姓拱手送到貪婪的魏建手裡?”

“屆時,即便明知不敵,他也會反抗?”

傅煜頷首,“咱們只需在旁相助。”

“他也未必願意歸入我永寧帳下。”

“誰說要他歸附永寧?”傅煜沉眉,“許朝宗既有此心,京城的事不宜耽擱太久,免得夜長夢多,另生變故。開春後易鬧春荒,許朝宗宮變奪位、庸碌無能的名聲早已傳遍楚地,想反他的人不少。憑那邊的兩位節度使,能攔得住?”

“兵臨京城,許朝宗將死時,咱們勤王救駕?”

“先前是時機未到,韃靼虎視眈眈,京城裡不好插手。如今卻早已不同。”

許朝宗登基之初朝政混亂,妄圖借傅家之力收服朝臣而後過河拆橋,在傅德明為相後給了許多方便。傅德明藉機經營,如今勉強能統攝群臣,永寧政事清明、百姓太平的聲名,也漸漸傳遍四方。若再早半年,傅家縱拿下京城,人心不穩,也難安寧;若再晚兩年,等許朝宗坐穩了位子,真跟魏建勾搭在一處,繩子越擰越緊,於傅家而言便添許多阻力。

如今半生不熟,倒剛剛好。

傅煜瞧著傅德清,眉目沉肅,卻因深思熟慮,神情語氣皆萬分篤定。

傅德清自然也考慮過這事,沉吟半晌,道:“好,這事總得起個頭。先讓魏建跟趙延之耗一陣,訊息傳出去,他許朝宗不拿涇州百姓的性命當回事,平地挑起戰事,也不配當皇帝!魏建垂涎涇州的肥肉,就算不被趙延之拖垮,也別想全身而退——涇州那崇山峻嶺,哪是輕易吞得下的。”

“咱們要謀的,是先機。”

這事兒說著容易,真做起來,卻有許多事須推敲安排。

楚地那位節度使的能耐傅煜清楚,先前變民席捲時,便節節敗退,若不是傅煜受命平叛,怕是早就栽了。這半年局勢愈發不好,民怨日重,軍力卻每況日下。屆時傅家只需拖住魏建,沒人幫許朝宗平叛,舊事重演,兵臨城下、舊朝覆滅指日可待。

要緊的,是如何恰到好處地勾著魏建,讓那位騰不出手。如何恰到好處地調兵遣將,既保永寧安定,又能揮兵京城。

要商議的太多,反倒不急在這一時半刻。

傅德清慢慢斟茶,轉而道:“還有個人,須早日考慮。”

“姜邵。”

傅德清稍露意外之色,“你知道我想說什麼?”

“姜伯彥攜妹妹來給姨祖母賀壽,我聽說了。”

訊息這麼靈通的?傅德清舉杯喝茶,將兒子打量了兩眼。

姜黛君兄妹來齊州的事,暫且不關乎軍務,他沒拿定主意,也還沒跟傅煜提。傅老夫人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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