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從山下回來的秋遲。
他道:“說罷。”
秋遲便開始交代自己的任務,“回少主,山下確為柳林村,隸屬金沙鎮。村中也確有一戶邵姓人家,為世代居住的本地人。如今當家的名叫邵成,與其妻陳氏正值壯年,膝下有一子,名為邵林,今年應為十二歲。大約六年前,邵氏夫婦收養一名女孩,如今大約十五六歲,只是年前離家,如今並不在村中,但是否在山上,村民暫時無人得知。”
看來這女子身世的確屬實,他輕點頭,進一步確認道,“可知她為何離家?”
秋遲開始面無表情的說起八卦,“據說這姑娘長得不錯,當初邵陳氏收留她,原是打的養媳婦的主意,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至去年冬天,這姑娘便忽然得了怪病,容貌盡毀,邵陳氏便將這姑娘掃地出門了。”
“養……媳婦?”
這是凌少主沒有聽過的詞,不太懂。
秋遲低頭解釋,“是說從小收養一個女孩,等養大後便做自家的兒媳。通常在鄉間盛行。”
凌瑧瞭然,原來這“姐弟倆”是這樣的關係。
不過這下便可證明,阿蓉果真是個普通鄉間少女罷了。
他沉默一會,吩咐道:“派人盯著凌昌,徹查他近年來的書信往來,我想知道,北翼為何會與他聯手。”
秋遲低頭尊是,還想再問幾句什麼,恰逢山路上傳來腳步聲,微微有些急切,見凌瑧對他擺手,他便趕忙閃身而出,悄無聲息的沒了蹤跡。
接著便有人進了小院,瞧見他,滿臉喜色,“你瞧我帶了什麼回來?”聲音有些微喘,一聽便是跑著回來的。
沒等凌瑧說話,阿蓉又開口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啊?”
第五章
相處大半天,還共吃了一頓飯,阿蓉卻一直忘了問他的姓名。
這姑娘忽然出現在面前,還冷不防問這麼個問題,叫凌瑧沒有多少時間思考,便脫口而出,“嗯……我叫長啟。”
阿蓉哦了一聲,“你姓常?”
凌瑧說,“不,我姓凌。”
阿蓉這下明白了,跟他說,“我叫阿蓉,原來姓邵,嗯,現在沒姓了……”
凌瑧覺得好笑,問她,“那你到邵家之前,姓什麼?”
她一臉茫然,“不記得了。”
凌瑧覺得奇怪,“你去邵家的時候不是已經很大了嗎?還不記事?”
阿蓉也忽然覺得奇怪,“你怎麼知道我去邵家的時候已經很大了?”
凌瑧一愣,“……嗯,你早上自己講的……”
“我說過嗎?”阿蓉撓撓頭,還真不記得了,不過這不是值得糾結的問題,她跟他解釋,“我去邵家的時候,就已經不記得從前的事了,可能……從山上跌下來,腦子摔壞了。”
“從山上跌下來?”
“是啊。”阿蓉把手裡的東西擱下,邊答他,“那時候邵爹去山裡砍柴,發現我跌在山溝裡,還有口氣在,就把我撿回家了。”
凌瑧哦了一聲。她很快又說,“其實‘阿蓉’這個名字也是邵爹給我取的,我原來姓什麼叫什麼,都不記得了。”
她將洗好的衣裳展開,一件一件晾在院裡,語氣有些落寞,“我應該是個孤兒,不然這麼長的時間,也沒見親爹親孃來尋過……”
一路從溪邊回來,剛洗好的衣裳還在滴水,水滴跌落在地上,帶起淡淡的泥土味道,凌瑧沉默一下,開口安慰她,“人早晚要獨立,總會一個人的……你不過是比其他人都早了一些。不必難過。”
她笑笑,“我不難過啦!”晾完衣裳,轉頭正看見石桌上擱著的魚,又興奮起來,跟他說,“剛剛在溪裡捉了條魚,今晚咱們有口福了!你不知道,這是從玉蝶潭裡游出來的,很難得見,又大又肥,可好吃了!”
因為日子實在清苦,所以既是隻是能打個牙祭,便能讓她如此開心,凌瑧微微一笑,這樣的快樂多簡單!
阿蓉於是輕快的哼起小曲,蹲到一邊收拾肥魚去了。
她不是獵人漁夫,極難得能在山間尋到葷食,所以這份美味實在太難得,也因此格外小心,生怕浪費掉這魚身上任何能入口的部分。她手腳很麻利,很快便生火入鍋,沒費多少工夫,就做好了一鍋魚湯,熱氣帶著香味漫出來,頓時充滿了山間小院。
凌瑧覺得有些奇怪,固息丸是師傅傳給他的秘方,糅合了許多味珍貴藥材,有它入腹,本不會餓的,可他今日居然接連兩次,對這姑娘做的飯食來了興趣,難道是這藥丸失效了?
他正這麼想著,阿蓉已經擺好了碗筷,在一旁喊他,“阿啟,魚湯煮好了!”
凌瑧一怔,在暗處守著的秋遲連並幾個暗衛更是差點從樹上跌下來,這姑娘剛才喊得什麼?
阿啟?
其實凌瑧沒騙阿蓉,“長啟”是他的字,昔日只有凌家長輩才會這麼喚他,而至於更加親近的“阿啟”,能說出口的便只有凌瑧的孃親,凌夫人。但凌夫人已經故去多年,這個消失了很久的稱呼,如今竟從這少女口中聽到了。
秋遲默默攥了攥拳,姑娘,你膽兒真大!
阿蓉見凌瑧發楞,自己一想,趕忙問道:“你是不是不願意我這麼叫你啊?嗯要不然,我叫你凌公子?”
凌瑧深呼吸一下,“沒關係,隨便你吧!”
阿蓉又笑了,“我覺得‘阿啟’叫起來方便。”
凌瑧:“……嗯。”
既然已經變成了阿啟,凌少主索性也不再掙扎,順意坐下,乖乖端起碗來喝湯。食材短缺的時候,湯和粥是不得已的,也是最好的選擇,否則誰願意在肚子餓的時候還只能喝個水飽?不過雖然一切從簡,待那熱湯入口,向來挑食的凌少主也不得不承認,味道真是鮮美極了。
他罕見的主動誇道:“這湯很好喝。”
阿蓉很謙虛,“我只放了一點紫蘇和山姜,主要是魚好。玉蝶潭水冷,魚長得慢,平時吃落在潭裡的花粉和果子,所以味道好。”說完喝了一口湯,又補充道:“比河裡的魚好吃多了。”
這一點凌瑧也贊同,縱然從小錦衣玉食,他也極少吃到這樣美味的魚,河魚大多有土腥味,且刺多,但這種魚,除過沒有腥味,細品之下,竟然還有絲絲甜味,看來果然是吃花粉和果子的。
“你受了傷,應該多喝一些。”看凌瑧喝完一碗,阿蓉主動給他又盛,還仔細擇去魚骨,將白嫩的魚肉瓣都放進他碗裡,“這下刺都沒了,你放心吃。”
她一直堅定的認為他受了傷,凌瑧便不作辯解了,只是……這姑娘是有照顧人的習慣嗎,處處噓寒問暖的?
凌瑧覺得好笑,不過那面前的鮮美味道作祟,他忍不住又喝了兩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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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湯,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當然,這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