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時,正是午時。
京都與幽都雖相距不遠,但氣候卻是兩個極端,初春,幽都尚且潮溼黏膩,京都卻已是明媚而清朗的天氣。
午間的陽光明媚透徹,打在硃紅色的宮牆上,反射出的光澤給四周的空氣都籠罩了一份淡粉色的錯覺。
古旭下車後,不停的朝四周張望,她對皇宮中金碧輝煌的一切十分感興趣,但又不想離弟弟和麻世金太遠,便一直繞著麻世金轉圈,將肉眼可及的地方都看的清清楚楚。
麻世金此刻的心情十分複雜,他此時看古旭不是看一個人,而是看一顆腦袋,一顆隨時落地的腦袋,不過深究下去,自己也不比古旭好上多少。
現在他兩都是腦袋拴在褲腰帶上的人!
宮門後早已有人守候多時,著一身黑藍相間宮衣的太監總管魏山快步上前,將目光落在古旭以及被奶孃抱著的嬰孩身上。
魏山是自小跟隨在獻文帝跟前的人,如今已是四十有三,或許因著除去□□的緣故又或許是在女人堆裡待久了。魏山面板光滑細膩,身上的陰氣也較他人重上許多。只魏山這人比之麻世金聰明狡猾,無論待何人都是客客氣氣的,但私底下如何他人卻是不知的。
只麻世金知曉,在宮中這十多年,死在魏山手上的人都快將京都的街踏平咯。
麻世金見魏山一個勁盯著古旭,古旭也傻乎乎的和這死太監對視,他心中一個激靈,立即上前一步,擋在兩人之間,低聲恭敬道:“魏公公,請問皇上現在何處。”
麻世金是御前帶刀侍衛,這件事發生前也是獻文帝跟前的紅人,而魏山是宮中太監總管,按說兩人地位相當。但麻世金腦袋不夠靈光,被魏山陰了好幾回,再不敢輕視此人。
平日裡,兩人一同侍奉在獻文帝跟前,他是不會主動與魏山交流的,但此時風水輪流轉,他不得不低頭。
魏山收回打量古旭的目光,笑眯眯道:“世金何必如此客氣呢?你這一趟去了快一個月,怎的見面便如此生疏。”
魏山面板細膩,但人十分乾瘦,一笑起來,臉上的皮鬆鬆垮垮的,堆在了一起,讓人十分不舒服。
麻世金在一旁陪著笑,也不知道回什麼。只聽魏山接著道:“只此刻你們回來的不巧,就在一刻鐘之前,太子犯了錯,聖上大怒,此刻正在御書房內處罰太子呢,”
麻世金心一直懸著,此刻也沒好多少。
太子犯錯的時候多了去了,嚴重的時候能把獻文帝氣吐血,饒是這樣,這太子之位還不是坐的穩穩當當的,也不看看這太子是誰生的,那可是孟家嫡女,當今的皇后肚子裡蹦出來的。
當年獻文帝謀朝篡位時,一半的兵力都是孟家借的。
這死太監話說了一大堆,沒一句說道點子上的。
麻世金在一旁誹腹半天,魏山方才慢悠悠道:“皇上這幾日心情不太好,待會見了,可得當心莫觸怒聖上。”
說著,魏山方才一甩手上拂塵,矜持的昂著脖子在前方帶路。
此時,日頭已經高了起來,空氣中氤氳著淡淡的花香,四周的宮牆隨著古旭的深入愈發高聳起來。在某一刻,宮門在眾人身後闔攏,發出轟隆一聲巨響,古旭被這聲音驚了一跳,茫然回身四顧。
麻世金見此輕輕牽動她的小手,晃了晃,沉聲道:“古旭,走吧。”
古旭懵懵懂懂的點頭,被麻世金牽著手亦步亦趨的走著。
一行人還未及進得御書房,便聽見一少年極其誇張的哭叫聲,魏山止步,轉身示意身後眾人立在原地等候,自己則進了御書房稟報。
御書房前方有一段不長不短的階梯,正好讓等在下首的眾人看不清裡面情形,古旭本被日頭曬的頭昏腦漲,此時聽得少年的哭叫聲,立即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
古旭雖是個傻子,但從未被人惡語中傷過,甚至這十一年來,連一句重話都未受過。她一直呆在古府,很少出門,少有同齡朋友,因此除去幼弟的嬰孩哭泣,她從未聽過如此誇張且肆無忌憚的哭叫聲。
她一時好奇,便踮起腳尖,伸長了脖子朝御書房看去。但她個子實在太矮,什麼都看不見,便只得放棄,轉身走到奶孃身旁,仰頭看著高自己不少的奶孃,伸手扯了扯她衣角,輕聲道:“弟弟,要看弟弟。”
……
御書房內
太子陸盛跪在地上,嚎啕哭叫,眼中卻沒什麼淚水。
獻文帝立在他身旁,於是他一邊扯開了嗓子哭叫,一邊偷偷瞅獻文帝的臉色,還未看清,冷不丁背上又捱了他父皇一鞭子。
這一鞭子獻文帝用了十足的力道,陸盛硃紅色外裳瞬間裂開一個口子,他痛的不行,這下,卻是咬緊牙關,再不肯哭叫出聲了。
他身側跪倒一片侍從,見此皆低垂了頭顱,屏息靜氣,生怕惹禍上身。
獻文帝年約四十,身形高大,雙鬢卻隱有白髮,他負手於後,怒視著陸盛,沉聲道:“你身為太子,不以德服人,卻恃寵而驕,蠻橫霸道。今日若非朕親眼所見,恐怕你此等行事不知要害了多少人。”
原是今日早朝結束後,獻文帝一時興起去了文華殿檢視皇子們的學習進度,因是私下前來,未有著人通報。又碰巧太子陸盛與其伴讀百里虞揚發生爭執,雖兩名少年階級並不對等,但都是十二、三歲的少年,年輕熱血,衝動之下百里虞楊狠狠的推了陸盛一下。
陸盛向來蠻橫驕縱,見此,盛怒之下握住百里虞揚右手,拿起一側的毛筆朝其手心插去。只瞬間,百里虞揚手心鮮血順著黑色的墨汁流了滿地。
四周很快聚攏了一行人,大家都是同齡的少年,其中不少是與百里虞揚身份相等的朝中貴族子弟。他們是以皇子伴讀的身份進宮,因此怕惹怒陸盛不敢多言。
但陸盛的兄弟,身為皇子的少年們態度卻是截然不同。其中以皇長子陸曄為首,一群人圍著陸盛開始斥責他的行為。
陸盛是獻文帝第五個兒子,年齡不是最大,身份卻是最高的,他丈著自己太子的身份,有恃無恐,在眾人的圍剿下大放厥詞,揚言‘其身為太子,身份尊貴,而百里虞楊卻不知尊卑,竟敢出手傷他,他只是給了一個教訓而已。’
此話真是顛倒黑白,倒打一耙的典型。
言閉,陸盛拍了拍自己沾滿墨汁的手,有點後悔自個親自動手,抬眼時卻撞上了在一旁看完了全程神色陰鷙的獻文帝。
此刻,御書房內,除去陸盛,另有兩名少年,其中之一便是百里虞揚,另一名紫衣少年則是孟澤言,權傾朝野的孟家唯一的兒子,當今皇后的弟弟。
孟澤言按輩分是陸盛的舅舅,但他比陸盛尚要小上兩月,在皇后的要求下同皇子們一同在文華殿學習。
他與陸盛關係一般,在陸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