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微微一怔,眾位夫人已經站起來福禮。
“臣婦見過大長公主殿下。”
她也垂頭跟著見禮。
樂平大長公主是今上的姑母,下嫁給了老衛國公,跟著前來的還有她兒媳婦,如今的衛國公夫人。
陳老夫人嫁到陳家後就和大長公主結緣,兩人成了好友,但今兒大長公主前來,還是讓眾位夫人暗暗吃驚的。
她們心裡多少清楚,陳家是想給這個表姑娘選個好夫婿,她們中一些門第不算高,都在思慮這親事可行不可行。如今見到長公主,猛然想起衛國公世子到現在也沒定親的。
難不成陳家人還想讓一個生父不詳的表姑娘去配衛國公世子不成?
即便是當朝首輔,這心也有點太大了!
眾位夫人驚疑不定,後又紛紛覺得,可能大長公主就是來給撐撐場子的。
不管如何,大家面上都是恭恭敬敬,睜大眼看後續。
陳老夫人跟大長公主有個小賭局,瞧見外孫女站在人身後,眯著眼笑道:“殿下可與我說好了的,你瞅瞅,哪個是。”
大長公主笑著在人堆裡看一眼,抬手一指:“大紅披風那小丫頭。”
夫人們忙避到兩邊,後頭的梓妤就暴露出來了,亭亭玉立,宛如一朵開在冰雪天地裡的芙蓉。
在眾人的注視下,她毫不露怯地緩緩福身,笑道:“殿下火眼金睛。”
大長公主哈哈地就笑了,還跟她打趣:“我可不是孫猴子。你這長得太隨你母親了,哪裡就認不出,你外祖母這是趕著給我送銀子。”
陳老夫人拍著額頭哎喲一聲:“我居然忘記這回事。”
大家也都跟著笑,知道陳老夫人愛忘事,結果把外孫女像誰都給忘了。
一片熱鬧中,梓妤卻察覺到一道不太和善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循蹤朝前邊看,正對上了衛國公夫人那雙杏眼。
衛國公夫人出身名門,雍容有威儀,見她看過來,面上神色淡淡的,疏離感再明顯不過。
梓妤微不可見蹙眉,不動聲色移開視線,心裡犯嘀咕了。
衛國公夫人很不滿意她似的,這種不滿意,就像婆婆挑剔兒媳婦一般。
她眉心就跳了跳。
外祖母把大長公主請來,難不成是要給她和衛國公世子湊對?!
——那多不合適。
很快,梓妤就發現自己可能猜對了。她就那麼被外祖母拉著坐到身邊,陪著大長公主說話,衛國公夫人更加皮笑肉不笑的,面上的不悅已經快掩不住。
陳家兩位兒媳婦拿來戲本讓大長公主點戲。
隨著二胡聲響,臺上的戲就開唱了。梓妤不愛聽戲,在前頭陪著坐,心不在焉的。
戲臺上的白臉紅臉呀呀唱詞,好不容易戲唱過半,老人終於放她自由,同時想起親孫女來:“瑩玉丫頭,你們小孩子坐不住,陪著你表姐去賞花。”
梓妤順勢站起身,笑著與大長公主說失陪了,餘光一掃,果然又見到衛國公夫人眼底有冷光地瞅著自己。
一離席,綠茵就緊緊跟上來,湊她耳邊低聲說:“姑娘,我看老夫人有意衛國公府吧。”
連綠茵都看出來了,樂平大長公主又怎麼會猜不到設宴的目的。
她抿唇:“恐怕不光是外祖母那頭的意思。”
“但衛國公夫人並不高興的樣子。”
“讓你相看一個生父不詳的女孩做兒媳,你也高興不起來。”
綠茵有些無語望著自家姑娘,這太過誠實了也不好。至於生父不詳……只是外人不知道,衛國公夫人就是那個外人。
陳瑩玉見兩人在咬耳朵,扯了扯她袖子說:“表姐,我帶你去見見我的小姐妹。”
等來到話裡的小姐妹跟前,梓妤撲哧一聲,沒忍住笑了。
就那麼巧,是先前議論她的四個小姑娘。
她一笑,四個小姑娘卻是臉色發白,勉強地扯出笑來,聽陳瑩玉給自己介紹她的表姐。
林子里正熱鬧,那頭下朝就跑回家來的陳二老爺卻是氣得臉色鐵青,回到屋裡,一拍桌子罵道:“許嘉玄個煞神,豎子!我敢做敢當,何來做了不敢認!他是什麼意思,誰在陛下跟前告他黑狀了,讓人跑我跟前陰陽怪氣什麼!”
下人們都被嚇得瑟瑟,不敢吱聲。
陳二老爺氣得坐在椅子裡不說話也不喝奉上來的茶,半會卻又嘆氣,伺候的都知道老爺心病又犯了,有人想了想便去給二夫人報個信。
在快步穿過走廊時,簷下一隻青翠的鳥兒受驚了似的,拍打著翅膀飛了出去。
***
許嘉玄此時正神色淡淡走進北鎮撫司。
他生得高大,一手搭在腰間的刀柄上,英姿闊闊。身邊跟著一位壯實的千戶,正氣憤地和他說:“石三是在我們這兒不假,但卻是被正使插進來的,從他那頭學的陋習,帶到我們這邊來。結果正好衝撞到陳首輔家的表姑娘,被參一本,卻連累您被陛下責罵。您明明才立了功,陛下今天見著您還臉色不好,這叫什麼事!”
屬下不忿,他俊朗的面容上只有內斂穩重,走進自己的班房,解下佩刀才抬眼問:“聽說你今天去了大理寺一趟?”
魯千戶一愣,然後很坦然承認:“是。那天下午就陳二去見了陛下,出事的又是他外甥女,這事不是他參上的能是誰!屬下只是告訴他,有事就光明正大來,別私下動手腳。要不是他,侯爺的腳如何能傷,正使一位也不能落到姓周的頭上!”
錦衣衛的指揮使一職都是世襲的,許嘉玄的父親威武侯本是正使,卻因為一次辦案,不慎傷到腳後就行動不便。當時內情如何,眾人知道得並不詳細,只知道和大理寺少卿陳二老爺相關,陳二老爺還曾上門賠禮,許家把禮物全丟了出去,兩家就此結怨。
許嘉玄當年不過十六歲,當時在錦衣衛裡任千戶,正使一職恐怕擔不住,皇帝只能提了原本的周副使為正使,許嘉玄就為副使。這樣一來,許家的權勢相當於被繳一半,許家這邊的人更恨陳家了。
至於石三,是在前幾天攔道盤查,見到一個姑娘長得漂亮,再一看馬車是平常百姓家用的,就生了賊膽硬要擠上車去,言語多有不當。最後那個姑娘為了平安,給了石三一兩銀子。
不想當晚許嘉玄就被皇帝叫去一通斥,說石三是他手下,居然仗權欺人、中飽私囊,還把沒署名的密摺砸他身上。密摺上面列出石三十餘條罪狀,把石三審一通後,發現每一條都是實情。
許嘉玄覺得這本奏摺參得有些巧,石三肯定得罪了什麼人,一查之下發現當天給銀子那個姑娘正是剛回京的陳首輔外孫女。
所以他們自然認為是陳二老爺暗中參了一本。
許嘉玄聽他還罵罵咧咧的,眉眼一凝,淡漠的面容就顯出凌厲來:“陳二